夜里，杜掌柜和紅袖翻墻進來，被老神醫痛斥一頓攆回去了。

楚若沒心思去管，只在熬燈點蠟，在為后日的浴佛節做準備。

據所知，皇室很信奉這一套。

到時不止貴太妃，只怕宮里的幾位妃嬪，還有京中一些宗婦貴也會前往。

人多眼雜，還得先買通寺里的人將云瑯送進去……

“姑娘，時日不早了，睡下吧。”周嬤嬤心疼地過來看，楚若抬頭笑笑，“不礙事……”

“哪里不礙事了，這些日子就沒見姑娘您松快過，但凡姑爺在……”語聲戛然，周嬤嬤清楚看見在提起晏錚后，的臉更差了。

“對不起姑娘，老奴不是故意提起姑爺害您擔心……”

楚若打起神笑了笑：“嬤嬤言重了，我沒那麼脆弱，對了，晏錚最近有書信回來嗎？”

他走之前就說過，會常常給寫家書。

前兩次都收到了，無非是今天走到什麼地方、明天又見到什麼風土，對戰場之事絕口不提，也是怕憂思。

周嬤嬤算算日子道：“好像就在這一兩天了，姑娘放心，老奴收到了定立馬給您送來！”

果不其然，第二天，晏錚的家書到了。

容和之前沒什麼區別，只在信末添上一句，梅家父子已安然歸營。

同樣的話也遞到了皇帝跟前，皇帝看完后拍桌夸贊：“好！不愧是朕的首輔，初次戰就打了個大勝仗，還將梅家父子二人擒回，不過……”

他有些猶豫地看向塘報后半段，尹順趁機道：“皇上是覺得首輔為他二人求，不妥嗎？”

“這倒不是，首輔說他二人是中了什麼傀儡，想讓他二人戴罪立功，朕是覺得此舉有些……”皇帝眼神閃了閃，沒把話說下去，尹順卻猜到帝王是起了疑。

畢竟為敗軍之將求，未免有收攏人心之嫌。

不過只是一瞬間的念頭，皇帝朱筆批：“準了，朕就應首輔之請，讓他二人戴罪立功！還有京城里關著的梅家家眷，也都放了吧。”

“是！”

梅家人從牢房里放出來，重見天日，個個都喜極而泣。

梅老夫人眼眶潤，正要說些提氣的話，兒梅氏看見建安伯府的馬車來了，卻是理也沒理會飛奔過去。

那建安伯似還想過來打聲招呼，卻被梅氏攔著，直接拉上馬車走了。

梅老夫人皺皺眉頭，梅芳如道：“祖母，姑母畢竟嫁了人，跟咱們家不是一條心，您也莫要掛懷。”

梅老夫人嘆口氣：“唉，老明白，這次也是梅家連累了……罷了，不說這些，你可打聽到是什麼人幫了咱們？”

梅芳如道：“不用打聽也知道，能讓皇上回心轉意的，怕也只有首輔了。祖母放心，等送您回去，孫就親自登門，向首輔夫人謝恩！”

“對對對，救命之恩，是要謝，重重的謝，你去安排吧！”

“是。”

晌午一過，梅芳如就帶了幾大箱子禮登門。

楚若知道會來，這個梅家大姑娘跟姑母梅氏截然不同，雖未嫁人，卻有一門宗婦的氣度！

“芳如代闔府上下，謝過首輔和長樂縣主的救命大恩！”

梅芳如屈膝跪下，恭恭敬敬要磕頭，楚若手攔下：“梅大姑娘，你若真想報恩，就幫本縣主做一件事吧。”

梅芳如抬頭：“但請縣主吩咐。”

楚若道：“明日浴佛節，我想邀梅大姑娘一道前往，屆時貴太妃也會攜敏郡主前去，倘若大姑娘覺得該說，便請將當年之事告知太妃。”

梅芳如驚訝語，楚若道：“放心，倘若大姑娘認為不該說，本縣主也絕不勉強。”

話到這份兒上，梅芳如只得答應。

第三日，護國寺。

不出所料，貴太妃帶著敏，同時還有燕貴妃、榮妃、淑妃等人，以及京城里的宗婦貴們，幾乎來了個七七八八。

聲勢浩大的一行人，先在正殿見證了浴佛儀式，用過齋會后，又參與誦經法會。

待可以自由行走時，楚若帶著梅芳如去了一個僻靜院落，卻讓停在院門口：“敏郡主，兩日不見，你睡得可心安？”

敏聽到的聲音臉一變：“我不知道縣主在說什麼……”

“是嗎？那飄絮呢，你給收尸了嗎？”

敏再維持不住面上平靜，駭然低喝：“你瘋了嗎？你敢抖落出來，我們都得死！”

楚若看直到這會兒，都沒問過一句云瑯的死活，心下惱恨之極，面上笑得愈發平和：“郡主放心，跟你這樣的人死在一塊兒，我嫌晦氣——這附近都沒人，你放心說話吧。”

敏看不見，扭頭去問花蕊。

殊不知花蕊被影子劍指嚨，只得道：“是……郡主，這里只有一個老嬤嬤。”

敏心下一松：“你到底想做什麼？”

楚若淡淡道：“簡單，薛家的命案，你自己認了。”

這話聽得門外的梅芳如駭然瞪眼。

薛家？那個被活活燒死的薛家，居然是敏郡主做得？

敏聞言冷嗤：“你失心瘋了吧？那薛貴差點害得你姑母一尸兩命，你替他們出頭？”

“你不認也無妨，我同大理寺說也是一樣。”

“你敢！你敢說我就將云瑯的世捅出去，你覺得他還能活嗎？”敏威脅，楚若搖了搖頭，起離開。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貴太妃和幾位皇妃的聲音……

敏眼神一，狠狠朝著石桌上撞去——

“啊！”

額角頃刻見了，外面貴太妃帶著眾人匆忙進來，就見捂著額頭，泫然淚下：“長樂縣主，是我不對，我、我不該言辭得罪你……”

貴太妃臉一變：“是推你的？”

敏連忙搖頭：“不、不是，是我自己摔的！”

可這副模樣落在外人眼中，哪里肯信，燕貴妃更是直接喝道：“楚長樂！你連瞎了眼的敏郡主都不放過，你還是個人嗎？”

楚若眉梢微挑，看向貴太妃：“太妃也是這樣以為的嗎？”

貴太妃看著那張酷似故人的臉，噎了片刻，緩緩道：“前日敏從你楚國公府回來，脖子上就多了一道傷痕，再加上今日，長樂縣主，你怕是要給哀家一個代吧？”

楚若角揚了揚，梅芳如再忍不住走進來：“不！此事與縣主無關！芳如可以作證，是敏郡主自己撞在了石凳上！”

貴太妃看見一愣：“是你……”

當年極喜歡這個孩子，原本也想收在膝下的，可礙著敏終究只能送走……

敏聽見梅芳如的聲音大懼：“梅芳如，你莫要胡說！”

梅芳如冷聲道：“我胡說什麼了？敏郡主，當年你就是這樣，為了貴太妃把我送走，故意將你最喜歡的白兔摔死了，賴在我頭上，如今又想故技重施，誣陷首輔夫人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

當年之事大家都有耳聞，卻不知此中竟是這樣！

無數目利箭似的向敏，貴太妃也震驚問道：“是真的嗎？可那日摔死的兔子，全是敏親手喂大的，還有七八只之多啊！”

梅芳如淡淡道：“是，所以說出去也沒人會相信，芳如才三緘其口這麼些年。”

所有人都默然不語，看著那楚楚可憐的盲眼，后背都升起了一層皮疙瘩。

那時候的才多大，竟能做出這種事！

敏滿心絕，知道今日過后，自己在京城的名聲就全毀了。

“是你、你為什麼要害我？為什麼？”聲嘶力竭看向楚若，楚若聽得好笑，也不開口，就看著貴太妃。

后者沉下聲：“住口，敏。”隨后道，“是哀家管束不嚴，讓諸位見笑了，梅大姑娘，你且回去吧，稍后哀家會親自向你賠禮。”

梅芳如忙說不敢，貴太妃又掃了眼其他人。

燕貴妃等人識趣告辭，片刻功夫，這地方就只剩下敏、貴太妃還有楚若三人。

貴太妃看向楚若，面冷寒：“好一出算計，長樂縣主，你今日心積慮毀敏名聲，所為何來？”

楚若彎，后傳出楚淮山的聲音：“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