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沒有出聲,神好似古井不波的湖水,可輕的睫羽卻表明他并沒有表面那麼平靜。
杜存瑜收回視線,輕嘖了聲。
時至如今,仍然難以想象行之栽得這麼徹底。
認識這麼久,什麼時候見過他這樣?
如今來了,倒是什麼稀奇事都見了個遍。
要不夫子總說,學無止境呢。
杜存瑜神輕佻地想著,目掠過四周的年輕郎君,見他們一個個目火熱地瞧著崔窈寧,在心里無聲地嗤了句,果真是一群囊蟲蠢貨。
即便是世間罕有的人,也不該如此作態。
相較于他們,行之斂太多。
前方繁瑣的及笄流程進行著,杜存瑜抬頭瞥了眼,往日活潑明的此刻像是世家的典范,端莊溫,就連角的笑都挑不出一錯。
好吧。
杜存瑜目平靜地收回,將腦海里的念頭驅散干凈,不是那群蠢貨沒定力,是九姑娘太。
這世間的人如名利一般,是站在那里什麼也不做,便有無數的人削破腦袋的想要追逐。
他忽地想到什麼,“九姑娘過幾日去長安?”
裴宴書低低應了聲。
杜存瑜沒再說話,只是注視著前方的崔窈寧。
長安啊。
大周權貴云集的地方,這樣的人將要去往那里,想也知道到時候長安該會有多麼熱鬧。
杜存瑜看熱鬧不嫌事大,已經開始提前期待。
他收回視線,到底還是好奇,上下將裴宴書打量了下,“你到底送的什麼及笄禮?”
他怎麼看都不覺得他像是藏了禮的樣子。
可若是什麼都沒送,又不可能。
以行之的禮數,絕對不可能落下這點話柄。
更何況他那樣心悅九姑娘。
怎麼可能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裴宴書充耳不聞,目落在崔窈寧上。
正前方的穿著一大袖禮服,頭戴釵冠,瑩白如玉,容艷如牡丹,正賓安平大長公主開始為取字,高聲念著祝辭道:“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保之,曰妙儀甫。”
躬答:“妙儀雖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話落,和安平大長公主互相行禮。
杜存瑜低聲說:“及笄禮快結束了,九姑娘沒有那麼忙,你可以找機會把賀禮送過去,到時候若是有人問起你,我幫你含糊過去。”
裴宴書偏頭看他一眼,平聲道:“多謝。”
杜存瑜看著他又是好一陣慨,裴行之這樣循規蹈矩的人,也有一日會為了子提前離席。
若是沒來前,誰敢和他這麼說。
他一定打得那人面目全非。
及笄禮流程結束后,崔窈寧便回了自己院里,由杏雨桃霜伺候著拆下釵冠,換了料子輕薄的褙子,去了人榻上歇息。
杏雨和桃霜各跪坐在一旁替肩背。
“姑娘今日真是大放異彩,很多人都看得目不轉睛呢,好些個都是從長安來的年輕郎君們。”
“姑娘可是定了親的,他們再心悅也沒用。”
“也是,和姑爺一比,他們都不算什麼。”
這聲“姑爺”一出,杏雨嚇得連忙瞪一眼,“胡說八道什麼呢,上沒個把門,真該讓抱琴姐姐好好治一治你,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姑娘可還沒親呢,什麼姑爺不姑爺的!”
杏雨邊罵邊去瞧姑娘的臉,見面如常,便知道沒在意,松了口氣又催桃霜去認罪。
桃霜笑嘻嘻地認了。
崔窈寧拿了顆新鮮的櫻珠輕扣了下的額頭,才說話,便見抱琴從外面掀了簾子進來:“姑娘,小公爺有請。”
崔窈寧大概猜到些什麼,將這顆櫻珠丟給桃霜,拿帕子慢條斯理地干凈,“要送我賀禮?”
抱琴搖頭:“奴婢不知。”
崔窈寧原本就是隨口一說,倒也沒想過要回答,讓杏雨和桃霜重新梳了個發鬢,挽上披帛步子輕盈地出了門,朝著他們約好的亭子去。
遠遠的,崔窈寧就瞧見了裴宴書。
青年坐于方亭,儀態極好,四周輕紗浮,他容清冷,好似冰天雪地中那一抹濃墨的艷,氣質清冽,神清骨秀,清朗風雅到了極致。
崔窈寧下意識地放緩了步子,抬步走進去,背負著雙手,笑瞇瞇地喚他的名字:“裴行之。”
青年察覺到靜,抬眸看來,目落于上的那一瞬好似冰雪融化,他看著,也學剛才喊他的語氣,一字一句地喊:“崔妙儀。”
他嗓音清冷,如敲冰戛玉般的悅耳。
崔窈寧聽得無端耳熱,手了白皙耳垂。
妙儀:躬純粹而往罔愆兮,承皇考之妙儀。
這是長輩們為取的字。
分明那樣一把清冷的嗓子,可從他的口中念出來,就多了幾分說不上來的繾綣纏綿的意味。
崔窈寧強作鎮定,低低應了聲坐下來。
“剛才客人那麼多沒來得及和你說上話。”
裴宴書停頓了好幾秒,那雙漆黑清冷的眸子看向,接著補上后半句話:“祝你及笄歡喜。”
眼可見的愣了一下,然后了鼻子,好像有點不自在,又好像不習慣,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低低應了聲:“謝…謝呀。”
裴宴書眼睫輕,低聲說:“我有賀禮送你。”
盡管已經登記過其他賀禮,可他還是想送給,那是上輩子就為準備好的及笄禮,只是那時候他沒有任何份,也沒有理由送給。
如今,總算有機會。
裴宴書不知道會不會歡喜,可他希高興。
崔窈寧怔怔地看著他推過來的金楠木盒,木盒上雕琢著致繁瑣的鳥蟲魚花紋,正中間鑲嵌著一顆圓潤白皙的珍珠,極為華。
是盒子都這樣致,可想會是什麼樣的珍寶。
崔窈寧本來沒有很期待,可見裴宴書這樣鄭重,又不免期待起來,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盒,下一秒,映眼簾的是一張薄如蟬翼的紙。
怔了一下,拿起來攤開。
準確來說這是一張房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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