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見許昭明時，確實人如其名。

他襲承了崔家一派的好相貌，生得英俊瀟灑，抬眼一瞧就知道他是赤日一般堂皇正大的人。

崔窈寧那時悄悄和母親咬耳朵。

明明姑母刁鉆難纏，沒想到兩個表兄的子跟截然相反，至表面看起來都是很好的人。

如今——

崔窈寧回過神，看了眼丑態畢的許昭明，微微嘆了口氣，倒覺得真不愧是姑母的兒子。

簡直一脈相承。

不長相，就連子也十足十地學了個像。

從前有崔氏擋在前面，他們兄弟倆要什麼，不需要開口，崔氏就會自發地捧到他們面前。

那些罵聲暗地里的譏諷，全都崔氏一人擔了，襯得這兄弟倆倒真像是春白雪，清清白白。

如今崔氏沒了，沒了給他們兩個背鍋的人，這兄弟倆再也無法維持從前不爭不搶的模樣。

再不爭，可就什麼都沒了。

可爭就一定有用嗎？那倒也未必。

對平侯來說，他子嗣盛，平侯世子的位置給誰都一樣，若是崔老夫人不提，平侯就算娶續弦，還是會把平侯世子的位置給許昭明，畢竟他是真切地希這門姻親繼續下去。

清河崔氏，這可是天下第一高門。

崔老爺子確實留下嫡系三代不許出仕的言，可耐不住姻親遍地，故門生滿天下，且瞧一瞧崔家的兩位主母，一位太原王氏，一位京兆韋氏，這兩家如今可都是有高在任呢。

大夫人王氏的胞兄任門下侍中。

二夫人韋氏的胞兄任工部尚書。

姻親牽扯龐大，便是連當今圣人都不敢小覷。

平侯對崔氏有幾分，卻不多，許老夫人一人把他拉扯到這麼大，他對這個母親的尊敬可想而知，崔氏對婆母不算多敬重，平侯就算對有再多，也被慢慢磨得一點不剩。

平侯對崔氏沒，對兩個兒子更一般。

可他要娶續弦，還是準備將世子的位置留給許昭明，意在安崔老夫人兩家姻親關系不變。

不論平侯夫人是誰，世子只會是許昭明。

可誰想到，崔老夫人不聲不響轉頭又送了個如花似玉的人過來，用意昭然若揭，不管如何，下一任的平侯夫人也必須出自清河崔氏。

崔程英貌年輕，平侯很是喜歡。

許是頭先被崔氏得狠了，人至中年，遇到這樣一個溫小意的解語花，平侯真了幾分真心，學那些頭小子的招數去哄崔程英玩。

若不是因為這點，許昭明也不會急這樣。

彼此都有意，平侯寫信去問崔老夫人。

崔老夫人的話很晦，卻表明了一點，平侯世子必須是崔家脈，至于究竟是誰隨他便。

相對崔氏生得兩個不孝子，平侯自然希，世子的位置能夠留給他和崔程英未來的孩子。

抱著這個打算，平侯跟許老夫人通了氣。

許老夫人自無不可。

哪個孫子都是親孫子，都得喊一聲祖母。

要說從前待許昭明這兄弟倆還有點的話，如今真就徹徹底底的心涼了，許昭源足出來后，仍沒有想過到許老夫人面前磕頭認個錯。

他以為，這麼大的事是誰替他掃清的首尾？

不說謝，起碼認個錯說下崔氏的事吧。

可沒有。

這麼長時間過去，許昭源沒有想過去認錯道歉，而許昭明不管是出于什麼緣由，也沒有勸說，這一點令曾經看重他們的許老夫人很失。

蠢可以，壞不行。

就如許老夫人所想的那樣，生母都尚且如此，更何況只是個祖母，這種嫌隙他們兩人沒有第一時間消除，再往后只會隨著時間越來越多。

平侯在心里盤算起來，他惦記著這件事，對許昭明和許昭源的態度便日漸差了起來。

這兄弟倆不是個傻的，自然察覺到父親的冷淡，尤其許昭明，約覺得父親好像放棄了他。

可他不同于許昭源。

他可是真真正正未來的下一任世子啊！

原本板上釘釘的事卻飛蛋打，他怎麼不急？

單看府下人們的態度就可管中窺豹。

從前崔氏在的時候，他和弟弟是何等景，如今母親才死了沒多久，這些人就急不可耐地開始討好未來的侯府主母，當真是背主之奴。

不是父親，就連祖母也是。

從前祖母待他們倆多疼，吃穿用行哪一樣不是府中的頭一份，而如今他們卻淪落到和其他幾房的堂弟堂妹一個待遇，就因為母親沒了。

許昭明在這一刻是真的惦念起母親。

如果母親還在，他們何至于淪落到如此地步？

當真是人走茶涼！

許昭明攥了拳頭，甚至于怨恨起了許昭源。

他這個弟弟從小到大什麼都想和他爭。

爭母親的疼、爭人、爭權利。

許昭明從前看在母親的面上沒有和他過多計較，忍讓了部分利益，可到這個關頭，所謂的兄弟誼不過如此，他清清楚楚地告訴許昭源，若是得不到原諒，以后還有的是苦日子吃呢。

許昭源不服氣想鬧。

許昭明輕飄飄的一句：“母親不是你害死的？”

最開始的時候，許昭明被許昭源誤導，真以為是那兩個表妹攛掇家中寫信，氣死了他母親，可后來許昭源被閉，許昭明才得知了真相。

什麼表妹的錯。

分明是許昭源說的話生生氣死了母親。

要說氣那肯定有，再多的就沒什麼了。

許昭明和許昭源在崔氏邊耳濡目染這麼多年，旁的沒學會，倒是學會了怎麼樣自私自利。

真到了一定地步，什麼親人都該舍棄。

許昭源被他一句話嗆的說不出話，他攥拳頭，死死咬牙，眼神怨毒地盯著許昭明的背影。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

自從大哥知道母親的真正死因，每到不如意時就會嗆他幾句，把那些罪全怪到他一人上。

可他對崔氏說的話，不都是大哥的心里話嗎？

臨到末了想撇開，哪有那麼容易？

大哥想靠著兩位表妹說讓外祖母回心轉意，殊不知，那個九表妹是個皮子多厲害的人，他就等著，等著瞧大哥的熱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