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鈺角的笑容頓時僵住。

這道聲音他再悉不過——他的堂兄裴宴書。

可他怎麼會在崔府的馬車上？

他和九娘的關系竟然已經親到了這個地步嗎？

怎麼會這樣？

分明他們在的時候還沒到如此程度，僅僅幾月而已。

裴鈺無法抑住自己心頭那一瞬的刺痛。

以九娘的子怎麼可能會這麼快接納了他？

他們明明不！

于裴鈺而言，這一切真像一個久經不醒的噩夢。

自二月那次九娘不再回他的信開始，所有的事全都朝著他不想要的方向發展。

裴鈺攥了掌心，盯著馬車。

車簾被人掀開，跟著一個姿容清越的青年下了馬車，他穿一湖水藍緙海棠紋輕紗直綴，玉冠束發，眉目疏朗，清朗矜貴的令人炫目。

不是裴宴書還能是誰？

裴鈺藏在心底最深的那抹僥幸徹底被澆滅。

他扯了扯角，勉強出一個還算得的笑，“兄長，你怎麼會在九…九姑娘的馬車？”

說到稱謂時，他還是改了口。

他不愿意喊長嫂這個稱謂，就折中喊了一聲九姑娘。

即便和堂兄的親事已經木已舟，裴鈺還是自欺欺人的想要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萬一呢？

萬一九娘只是一時耍子才答應了堂兄，萬一他某日醒過來，九娘又恢復從前的樣子呢？

總是帶著孩子氣般的氣，這種事并非做不來。

是如何對自己很快失了興趣，同樣的事也會發生在堂兄上，他不可能會幸免。

堂兄比自己甚至還要無趣一點。

九娘能忍一時、數月、半年、一年還是多久？

他們的婚期定在明年六月，還有整整一年的時間，裴鈺相信終究會明白誰才是最適合的那個人。

抱著這一點晦的期盼，裴鈺盼著能回頭。

除了，他一無所有，所以他只能、也必須地抓住。

下了馬車后，裴宴書順勢撐起傘，平聲解釋道：“回來路上下了雨。”

裴鈺不僅沒覺得松了口氣，心頭反而更繃了。

九娘和堂兄一道去了般若寺。

這個認知讓他嚨里一片苦。

他覺得這些事明明應該由他和九娘一起完，現在堂兄卻替代了他。

裴鈺無法住心臟里傳來的那抹失重。

從小到大堂兄什麼都有，要什麼有什麼，生來就是天之驕子。

他這樣的人為何還要和他搶九娘呢？

裴鈺攥了掌心，呼吸都不能。

裴宴書看著他，擰了擰眉，冷聲又重復了一遍：“我如今已經和訂了親，九娘這個稱謂，你日后莫要再喊，傳出去反壞了的名聲。”

裴鈺了拳頭，火氣忍不住從心底冒了出來，惱道：“可明明是我先認識的！”

“我這麼多年一直喊九娘，就因為你和訂親就要我改稱呼，堂兄，你不覺得你這樣做有點太過分了嗎？”

“旁人都喊九娘，難道你也要一個個都讓他們改嗎？”

青年挑眉掃了他一眼，“你覺得是你先認識的？”

仍然是那副平靜的語氣，可聽來不知怎麼卻帶了幾分譏諷的意味。

裴鈺眼皮一跳，仔細回憶了下，底氣漸足，“自然。”

“若真要論個先來后到——”

裴宴書停頓了下，一向平靜的語氣陡然銳利起來：“那也該是我比你先。”

裴鈺下意識地就想說不可能，可目對上他的視線，那些質問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盡管不想承認，可堂兄從不說謊。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意味著一點，這場關系中他才是后來者。

裴鈺不愿細究這點，又提起難道他能令所有人改口嗎？

裴宴書神冷淡，平聲說：“其他人不必，只要你改口就行。”

這樣的區別對待令裴鈺雙眼通紅，攥拳頭，直直追問：“為何單我一人是這樣？”

裴宴書平靜敘述了一句，神古井不波：“因為我是你兄長。”

裴鈺霎時間啞口無言，那些火氣和掙扎好似了個笑話。

是啊，兄長。

這個份已經得他抬不起頭了。

到底還是不死心，裴鈺抬起頭直視他，“那又如何？堂兄，鹿死誰手尚且未知，你太自信了！”

他往裴宴書后的馬車上掃了一眼，顧忌著有崔窈寧在，不敢說得太大聲，上前一步，用僅僅夠兩人聽見的聲音說：“別說你們倆只是剛定下親事，縱然了親也不算什麼，我遠比你更了解九娘，的子比你看到的更氣，堂兄，且等著吧，我等著九娘對你失去興趣的那日。”

青年沒有毫被激怒，神平靜道：“你說錯了。”

裴鈺一愣：“什麼？”

裴宴書清冷沉郁的目落在他上，糾正他的措辭：“不氣。”

裴鈺愣神過后，接著生出幾分嘲弄之，想說你懂什麼，你才和認識了多年，可見著他沉冷的神又沒開口。

“是嗎？”裴鈺沒甚所謂地笑了笑，眼里帶著幾分挑釁，“等到了那一日，你就明白我的話了。”

裴宴書眼皮微掀，淡聲道：“那你就等著吧。”

裴鈺見他面尋常，沒有一點緒起伏，心頭忽然生出幾分挫敗。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好似這世間沒有任何事能令他容。

裴鈺常被拿來和這個堂兄做比較，厭惡死了他這副任何事面前都古井不波地模樣。

不過很快裴鈺就收拾好了緒，他知道堂兄子一向如此，沒必要過多在意，目往他后的馬車看了眼，喊了崔窈寧一聲：“九…九姑娘。”

他深呼吸一口氣，微微吐出，心存僥幸地問：“我買了一些之前你想吃的梅子干——”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裴鈺！”

馬車簾子又一次被人掀起，這一次下來的是個明的，崔窈寧站定后沉著臉說：“不要再來找我，這對我，對裴宴書而言都是個困擾。”

頓了頓，警告道：“若是你一意孤行，莫怪我不念從前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