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是唯一正版……

長風掙紮著仰頭看他。

晉王曾提過, 東廠督主脾極差，喜怒無常，手段毒辣, 朝中折在他手裏的不在數，對誰都不留面, 也不親近, 有如孤臣，因而極得皇帝信任，對他可謂言聽計從。

這位東廠督主怎會突然對自己出手？自己來京後，深居簡出，應當從未得罪過他。

長風藏在袖中的雙手暗暗掐了個訣。

卦爻窺天命。

為自己，為緣至親, 為親近之人……所占的卦象往往是不準的，這是對修道之人的限制，以免為了私利，洩天機。

但是, 長風不同。

沈旭單手托著臉頰, 靠在圈椅的扶手上，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道袍的袖頻頻而。

顧知灼讓他把長風到神崩潰，走投無路。

沈旭沒有細問, 既然選擇相信，就信到底。

長風的手指的很快，一開始只有右手, 後來又改為了左手掐訣, 臉也漸漸的從憤怒變為了慌張。

“呵。”

沈旭一聲嗤笑，靴尖隨意地拍了拍他的臉頰，留下了靴底的菱形印紋。

強烈的恥辱湧上心頭。在他還是小道的時候, 就因為天賦卓絕，被師父帶在邊親自教導，在弟子中間是獨一份的，從未過任何委屈。

可這種恥辱也依然抵不過他的震驚。

長風著手指，他看不清卦象。

無論起多卦，結果都只有一個——

卦爻不。

天道不允許他窺見天命。

“為什麽會這樣？”

長風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

他最擅長的就是符箓和卦爻，尤其在卦爻一道上，十年來從無失手過。

七月時，晉王請他來京城，他也為此算過一卦，卦象顯示：此行大吉，夙願得償。他這才冒著纏因果的風險出了上虛觀。

在黑水堡城的那場法事後，新的天命由他所定，他能夠輕易地窺視天命。

現在看不清，只能一個可能——

天道在變。

“天道……在重定天命。為什麽會這樣？！”

如今還未到九月，短短兩月間為何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是誰在作祟！”

長風的臉又白了幾分。

“算不出來？”

頭頂是帶著譏誚的笑聲，長風一擡頭，繡著金紋的黑靴掃向了他的額頭，他摔了個仰面朝天。

沈旭站起來，寬大的袖垂在側。

“本座幫幫你。”

他掛著淺淺的笑，冷不丁地一腳踩在長風的手腕上，居高臨下。

“啊——”

長風痛呼出聲，追出來的小道見狀瑟瑟發抖地撲伏在沈旭的腳下，泣聲喚道：“真人！真人！”

“給本座也算一個。”他紅勾起，似是在笑，眉眼間的戾讓人膽寒，“算算本座現在會不會踩斷你的手。”

“呵，你要是算準了。本座就信你是真道士。”

“督主。”盛江湊趣地說道，“一個假道士，哪裏會算卦。您這也是為難他了。”

“也對。”

沈旭挲著腕間的小玉牌，輕笑著：“那就好好審審，他在京城裏，還幹過什麽蒙拐騙的事。”

“不！督主，快住手。”

“住手！”

一輛椅被人嘎吱嘎吱的推了進來，坐在椅上的，是如活死人一樣晉王世子謝啓雲。

見終于趕上了，他大口大口的氣，呼吸吹起紗簾，約了他沒皮的半張臉。

回了京城後的這幾天，晉王各種補藥，符灰，丹藥灌下去，皮還在繼續掉，但整個人看著是比在十裏亭時有了些神。

推著謝啓雲一起過來的是晉王妃和謝笙，謝笙畏畏的躲在後頭，小心翼翼。

晉王府如日中天，別說是見了，就連在最可怕的噩夢裏都沒有出現過有這樣的場面。晉王妃聽到稟報時簡直嚇壞了。

好在廠衛沒有闖進宅，說是奉旨抓假道士，他們別多事就不會沖眷。

晉王妃本來不想管，也不敢管，可的雲兒命垂危，王爺說過，要等真人為雲兒煉出丹藥，才有可能活。

只能著頭皮把雲兒一起推過來。

滿王府，如今連一個侍衛也沒有。

面對一群兇神惡煞的廠衛，晉王妃也不敢來，只想先拖延一下時間，東廠如此大張旗鼓，肆無忌憚，王爺肯定很快就得到消息趕回來的。

“督主。”謝啓雲還算客氣地說道，“長風真人是父王為了皇上的病，特意從上虛觀請來的，絕無可能是假道士。”

“還請高擡貴手。”

“待我父王回府後，必當親自謝過。”

他看似是在示弱，實則也是暗含威脅。這裏是晉王府，東廠再囂張，也還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識相的話見好就收，晉王府可以不追究。

“世子！”長風忍痛喊道，“聖旨是空白的。東廠假傳聖旨，行滅道之事，圖謀不軌。”

“這是你算出來的？”沈旭噙著淡淡微笑，他打了個響指，烏傷“啪”的一下展開了手中的聖旨。

聖旨上，落著朱紅的玉璽，鮮豔滴。

烏傷發出一聲輕哼，司禮監本就掌了玉璽，蓋個印而已。

“督主，他又算錯了，肯定是假道士沒錯，您當真是慧眼如炬。”

烏傷這死人臉，平時和他說話連正眼都不看他。如今，拍馬屁拍的可真快，也不嫌丟人的。盛江暗自吐槽，臉上笑得像是開了花一樣： “督主英明。”

不可能。長風連連搖頭，怎會是真的聖旨。

“也罷。本座給了你三次機會，你竟一次都沒有算出個所以然來。”

“必是假的。”

長風氣極反笑：“貧道是真是假，自有度牒為證……”

沈旭撣了撣袖，踩著長風的手走了過去，伴隨著骨頭破裂的卡聲，他沒有說完的話堵在了嚨裏，化作了一聲慘，手腕扭曲了一個奇怪的弧度，

沈旭充耳不聞，徑直走向謝啓雲。

沈旭含淺笑，眼睛仿佛沾著毒，淡淡掃過去的時候，謝啓雲猶如被毒蛇盯上了，從脊椎骨升起了一子寒意，凍得他四肢骨骸一陣栗。

謝啓雲的一掌已經斷了，推不椅。

只能不住地後倒。本應該握著椅把手的謝笙腳下一，摔坐在地上。

沈旭低頭看他： “世子，你說這道士是真是假？”

那一刻，謝啓雲仿佛看到了毒蛇吐信。

他張，想辯駁幾句，警告他別在晉王府如此放肆，話從口出，化作了兩個字：“假……假的。”

長風驀地回首，面驚容。

“看來世子也是明理之人。”沈旭低低地笑著，謝啓雲連與他目對視都不敢。

“審吧，審到他肯好好說話。”

“世子！”

長風心機再深，也是打小在道觀長大的，哪怕游歷在外，他的道士份也足以讓人禮敬有加。

他從沒見過如此厚無恥，顛倒黑白之人，甚至都不加一點掩飾，明擺著是想屈打招！

更沒有想到，堂堂晉王世子，膽小如此。

他氣極反笑：“貧道在，你就能多活幾天，若貧道不在了，你就等著全爛而死吧！”

“真人您別生氣，”晉王妃手足無措，時不時地看向外頭，“雲兒他，他還是個孩子。”

長風：“……”

他著傷的手，從地上爬起來，還不等站穩，膝蓋窩一痛，再一次撲倒在地。

烏傷上前扯開了他的道袍，連他發上的竹釵也掉了下來，一頭烏發頓時散開，披在了肩頭。他的發質極好，四十餘歲的人了，竟是沒有一銀。

“呵呵呵。”

長風披頭散發，怒火中燒的擡頭，“貧道應天命而道，貧道所行所為，皆是天意所向。”

他面上凜然無畏，心裏慌得不行。

“貧道為道而殉，羽化飛升，有何怕！”

“貧道、貧道甘願為殉道而亡……”

啪！

烏傷是掌刑千戶，一手鞭子玩得出神畫，有若一條漆黑的長蛇，狠狠地嘶咬在長風的上。

沈旭開袍，坐回到太椅上，手指漫不經心地叩著扶手。

長風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們會真打。

鞭子落在上，痛得不止是皮，大啓朝對出家人的寬待和修道以來的順風順水，長風早已不把世俗放在眼裏。

他是修道人，他能窺見天命！

凡夫俗子于他而言，有如螻蟻。

長風又氣又急，一口鮮噴吐了出來，浸了襟。

“為、為什麽？”

他不懂。

啪。

又是一鞭子。

長風哪裏吃過這樣的苦，痛得打滾，鮮沾染了滿臉都是。

疼痛讓長風意識到，東廠是來真的。

他使勁擡起頭，看向那個坐在圈椅上的青年，烏發紅，周充滿了死氣和灰敗之，以他敏銳的五就連靠近都會不舒坦。

“貧道無過……”

“為大道而死，貧道的福澤。”

“東廠倒行逆施，行滅道之舉，有悖天命，必為天地所不容。”

鮮流淌，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痕，紅紅白白，幾乎看不清的面容，卻和沈旭記憶深的一張臉融合在了一起。

那個一布，戴著一張只出雙眼的白面，跟在游擊將軍後的人。

沈旭驀地握了圈椅的扶手，陡然來了一句：“姜先生。”

長風的聲音戛然而已。他俗家姓姜，自道門以來，再沒有用過俗世姓名，除了……當年游歷到雍州時，他一度除下過道袍。

為謀大業，他以幕僚的份，跟在晉王邊，晉王稱呼他為“姜先生”。

他面驚容：“你、你是誰！？”

“姜先生，你還記得黑水堡城嗎？”

長風雙目圓瞪，口而出道：“殷家……你是，殷家小兒！？”

殷家的那一對姐弟，姐弟脈相融，八字互補，姐姐為眼，弟弟作引，陣法若是大全，天命因他而定，從此他會淩駕在天命之上。

他走遍了大啓了，這是他找到的最好的一對了。

“難怪……”

東廠會突然盯上他，原來如此。

殷家小兒竟然了東廠督主，呵呵，一想到晉王前些日子還在和他商量要如何籠絡東廠，他就強烈的荒謬。

晉王世子輕易地會棄了他。他若死了，殷家小兒又豈會放過晉王滿門？

啪！

一鞭子了下去，東廠的鞭子有些門道，鞭梢生著倒刺，下去再提起鞭子的時候，倒刺劃拉著皮，勾起一塊。

鞭子上塗著藥，藥水浸傷口，會讓人又痛又，還暈死不過去。

長風痛得不能自抑，嚨裏發出一陣陣嗚咽聲，謝啓雲急壞了，父王怎麽還不來，要是真把長風真人給打壞了可怎麽辦。

第四鞭。

第五鞭。

長風趴伏在地上，眼淚也飚了出來。

長風費力地擡起頭，對上了一雙充斥著暴戾的雙眼。長風驚覺，他真的會死，還會被胡安上一個罪名，死不得善終。

對死亡的恐懼在長風的心裏彌漫，有如染的漩渦，幾乎要把他吞噬。這輩子，這還是第一次，長風覺得死亡離自己這麽近，

再不做什麽，他會死的的。

沈旭的嗓音中仿佛含著冰粒：“在哪兒？”

這個指的是誰，長風一下了就明白了。

他的面上白了一瞬。

不能說！

當年那場殘缺的那場法事一直是他的心頭之憾，也害得他因果纏。事到如今，他已經窺不見天命了，若是不能補全陣法，天命一旦改變，他必然會遭到反噬。

一想到反噬，長風打了個哆嗦，四肢骨骸凍到刺骨。

殷家是關鍵，不能說

“你在說誰？”

“貧道不知道。”

啪！

黑長鞭毫不留地在上，鞭子的倒刺在中拉出了一道道劃痕，出了底下模糊的皮。

“說。”

這句不輕不重的聲音，像是一把剜的刀子。

他不會放過自己的……但是反噬，遠比死來得更加可怕。長風死咬牙關，在知道了沈旭的份後，他也沒有了任何求饒的打算。

“督主問你話呢，聾了還是啞了？！”

長風：“……”

他得熬到王爺回來。

他能熬得到嗎？

“若是舌頭不想要，就割了好了。”

烏傷手持長鞭走了過去，示意一個廠衛強行的撬開了他的。

長風就見烏傷手掌一翻，掌心中出現了一把泛著森森寒的薄刃，仿佛割舌頭對他來說，和殺只沒什麽區別。

“不！”

長風驚懼地大喊。

薄刃在了他的邊，冰冷的金屬在舌頭上。

長風怕得冷汗直流，他不顧一切地喊道：“說、貧道說……”

舌尖一，頓時就被刀刃劃開了一道口子，滿腥。

烏傷出薄刃，隨意地在他上了，又踹了一下他的肩膀：“說。”

長風趴在地上。

“我說……”

舌頭很痛，每說一個字，都會有一的流出來。

他艱難道：“在城外，龍虎……龍虎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