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念走后沒多久，尤達便端著一碗藥湯步室。

宇文昊聞聲抬眸，這才撐著子坐起，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尤達見他面仍舊帶幾分蒼白，憂浮上眉梢：“殿下可覺安好？是否喚康醫前來？”

宇文昊遞回空碗，冰涼的眸掃過尤達：“康醫的醫，能比得上喬念？”

尤達接過碗，訕然一笑。

自是不能的。

莫說先前兇險的噬心鳩，便是后來的潰元散之毒，只怕也非康醫之流可解。

藥力化開，宇文昊只覺中郁結稍舒。

他緩緩躺回榻上，自腔深吐出一口濁氣，方問道：“呢？”

這個“”，自是指喬念。

尤達會意，忙躬道：“已安置在暖閣了。”

聞言，宇文昊角無聲地勾起一抹得意之。

尤達也難掩欽佩：“殿下如何料定，那喬姑娘不會走？”

他原也以為喬念今日定要離去，未料方才管家匆匆來報，說是喬姑娘竟主提出留下，著實令他驚詫。

宇文昊卻渾不在意，幽邃的眸子如蟄伏的毒蛇，投向角落的暗影：“世間子，總難逃心二字。何況……喬念是個醫者。我不過稍示羸弱，便不忍心了。”

尤達垂首，笑意更深：“殿下悉人心，妙算如神。想來不日，這喬念便盡在殿下掌控之中。”

是麼？

宇文昊心底掠過一不以為然。

直覺告訴他，這喬念絕非表面那般簡單。

不過……無妨。

越是難馴的獵，越能撥他征服的念。

喬念被安置在鄰宇文昊寢殿西側的一間暖閣。

一夜未眠，甫一進屋，便和倒在了榻上。

再睜眼時，窗外已是暮四合。

自顧梳洗完畢，便想去看看宇文昊的況，誰知剛打開門，便見外頭站著一群丫鬟。

“姑娘醒了！”一名丫鬟率先行了禮，沖著喬念笑，“殿下命我等來伺候丫鬟。”

喬念皺了皺眉，“我不需要伺候。”

“那姑娘定然了！殿下特意吩咐了廚房，為姑娘做了幾樣我們棠國的特佳肴，姑娘試試！”說罷，也不等喬念開口，便指揮著幾名拎著食盒的丫鬟進了屋。

十幾樣菜肴被擺上了桌。

喬念無奈嘆息了一聲，“我吃不下這麼多。”

丫鬟笑容可掬，“姑娘隨意嘗嘗，揀合口的用些便好。”

一日水米未進，腹中確也空落。

喬念終是默然落座，便拿起了碗筷，吃了起來。

不消多久，一碗飯就見了底。

喬念剛把碗放下，屋外便恰好響起了尤達的聲音，“喬姑娘可醒了？”

喬念漱了口，拿出帕子來了，方才淡淡道：“進。”

尤達這才進了屋來，對著喬念拱手行禮，“喬姑娘，我們殿下看上去不太好，也不知是不是余毒未清，要不，您過去瞧瞧吧？”

“余毒未清？”喬念反問了一聲，隨即便輕輕一笑，“看來尤大人信不過我的醫。”

“哦，不是不是。”尤達瞬間慌了起來，“只，只是我們殿下看上去，確實不太好，屬下，屬下實在是擔心，才會說錯了話，還姑娘莫要見怪。”

他說著，便小心翼翼觀察著喬念的臉。

卻見喬念神不變，只淡淡應了聲，“知道了。”

這才起，徑直走向門口。

尤達側讓開，默默地在前引路。

穿過短短的回廊，便是宇文昊的寢殿。

殿門閉，門口守著兩名氣息沉凝的侍衛，見到尤達和喬念，無聲地行禮，隨即推開沉重的殿門。

宇文昊正斜倚在榻上。

上僅著一件玄綢寢，領口松散地敞開著，出線條分明的鎖骨和一小片實的膛。

臉依舊蒼白，卻不再是那種令人心悸的死灰，上也有了些微，只是那在燭下顯得格外脆弱，襯得他整個人有種驚心魄的、病態的俊。

看到喬念進來，他原本略顯空的眼神瞬間凝聚，撐著子坐起，卻只讓寢越發松散。

角微微向上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蒼白而慵懶。

“喬姑娘來了……”沙啞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卻更添幾分人的磁，“可用過飯了？”

喬念走到床邊不遠不近的地方站定，目清冷地審視著他：“殿下覺如何？何不適？”

語氣沒有毫多余的關切。

宇文昊抬手，捂住了心口，“這里悶得慌，像是著塊石頭，不過氣……還有些冷。”

他邊說，邊狀似無意地將本就松散的領口又往下拉了一點點，那片的在燭下泛著溫潤如玉的澤。

喬念面無表。

但其實，看著一位堂堂皇子如此做派，還真是有意思的。

自問，在靖國時，也算是見識過不人了。

可如宇文昊這般……還真是頭一回見。

當下，也只是冷漠道，“心口悶是毒素沖擊心脈后的正常反應，需靜養，氣平復自然緩解。冷是失虛，多加一床錦被即可。”

的冷靜和疏離，像一盆冰水澆在宇文昊刻意燃起的曖昧火苗上。

他的眼底閃過一極快的不悅和玩味，旋即又被更深沉的緒覆蓋。

宇文昊輕輕吸了一口氣，似乎也地往下了一點，聲音變得更加虛弱，帶著一種孩般的茫然和委屈：“喬姑娘對待自己的病人，都是這樣冷漠嗎？”

他微微垂下眼睫，濃的睫在蒼白的臉上投下小片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算計，只留下一種令人心碎的脆弱。

“還是說，獨獨我，讓你厭惡？”

喬念在床邊坐了下來，手上了宇文昊的脈搏，“其實我有一事不明。”

輕聲開口，分明得像水，可指尖那一抹淡淡的力道卻過他手腕上的皮，傳遞著一抹冷意。

“二殿下何故對我如此不設防？”

這幾乎是在擺明了問他，到底是真的，還是在演戲。

脈搏的跳，一下又一下，緩慢，又有規則。

宇文昊勾笑了笑，深幽的眸子好似染上了幾分神，“大概是因為，你是第一個，我醒來時便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