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早，醫院人不多。

而且恰好產科也不忙碌，加顧傾城在，整個待產室也只有三個孕婦。

原本，他們醫院婦產科就有丈夫溫馨陪產的服務，再加上陸君堯的份，他進產房就理所應當了。

顧傾城現在只是破水了，陣痛還沒開始。

婦產科專家正在給做最后的產檢，評估胎兒和產婦的各項指標。

突然看到悉的影大步走來，顧傾城眉眼一驚，“你怎麼進來了？”

陸君堯已經走到病床邊，吐出簡單兩個字：“陪你。”

“不用。”顧傾城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很嫌棄地趕人，“你出去，該干嘛干嘛，你又不是婦產科醫生。”

之前上醫院的孕婦課堂時，顧傾城聽講師說過，醫院有溫馨陪產服務。

就是丈夫可以在整個生產過程中陪著妻子，給加油打氣，給足緒價值，同時親眼見證結晶的誕生，會老婆生產的偉大和不易——繼而使夫妻更加幸福融洽。

初衷是好的，毋庸置疑。

但講師也說了，有些心理不夠強大的丈夫，一看到那腥畫面，當場就暈厥了，也有人覺得惡心，嘔吐不止。

還有更嚴重的，一些丈夫見過這生產畫面后，產生了心理影，從此對老婆再也沒了興趣，看到老婆就產生應激反應。

當然顧傾城相信陸君堯不是這種慫包丈夫。

畢竟他本人就是外科醫生，早已見慣各種目驚心的手場面。

但顧傾城還是不想讓他陪產。

沒必要。

只覺得沒必要。

本來一個人就能承的事，何必要拉一個人跟著苦。

不管是順產還是剖腹產，這趟罪都避免不了。

陸君堯若在一旁陪著，肯定會擔心、焦慮、心疼甚至崩潰、抓狂。

他雖恢復了，目前一切安好，但顧傾城還是不希他這種心理折磨。

此時，顧傾城話音剛落，一旁的醫生就笑著勸道：“陸教授這是太你，放心不下你，陪著就陪著吧，醫院本就有這服務，別的老公也能陪的，咱還是自己人，這點福利更應該有。”

顧傾城皺著眉，搖搖頭說：“不要，他我我知道，不需要用這種方式證明。”

這話一出，旁邊幾名醫護都了。

陸君堯握著顧傾城的手，溫和地勸：“那我這會兒先陪陪你，等會兒你進產房時，我不跟進去。”

他這麼講，顧傾城才稍稍答應。

旁邊醫護還在忙碌著，顧傾城轉頭看向陸君堯，忽而低聲說：“我在想，如果條件可以，要麼順產試試？”

也知道，順產確實對孩子更好一些，雖然風險也有，但有這麼多醫生保駕護航，萬一有什麼突發況，他們也可以及時理。

可陸君堯聽完毫不猶豫地拒絕：“不用，手方案都已經確定了，采用腹外剖宮產，疼痛相對較輕，恢復也比較快，放心吧，有我在，你跟寶寶們都不會有事的。”

其實原則上來說，雙胞胎并不建議采用腹外剖宮產，因為手難度跟風險都相對較大。

但陸君堯這幾個月經過充分準備，也跟不產科專家通了解過，還專門從港城那邊聘請了兩位研腹外破宮產的醫生。

這兩位醫生前天就過來這邊了，原本也是想著顧傾城足月后，挑個好日子就剖——哪知剛好今天就發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如今東風已到，一切都在計劃安排之中。

顧傾城見他主意已定，也不想多心了，便隨他的意見。

畢竟，專業的事給專業的人，這麼多經驗富的產科專家，肯定比一個外行懂得多。

很快，檢查結果都出來了。

“總況不錯，只是寶寶繞頸有點復雜，但也是正常況，畢竟雙胞胎的話，宮空間仄，胎兒活限。”主刀醫生親自過來匯報況，又安他們兩人，“放心吧，這麼多專家在，不會有問題的，時間迫，我們就不耽誤了，準備進產房。”

顧傾城剛才還淡定的，一聽這話，突然就心跳加快，張起來。

但不敢表現出，否則會惹得陸君堯更張，更不放心。

撇開陸君堯的手，輕拍拍代：“你出去吧，不用擔心，醫生都說了那麼多專家在。”

陸君堯站起，但不可能不擔心。

他同樣心跳加快，雙也有些虛浮發。

不過看到顧傾城這麼冷靜沉穩，他又暗暗調整緒，也強迫自己鎮定一些。

“好，那我出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他說的是“我在外面等你”，而不是“我在外面等你跟寶寶”——他的眼里，心里，此時只有妻子。

“嗯，很快的。”明明要面臨挑戰，要接手的人是自己，可反倒安著男人。

陸君堯眼眶一熱，彎腰下來在妻子額頭重重吻了好幾下，又握了握的手，而后才萬分不舍地轉離開。

一旁的醫護看著這一幕，個個都羨慕地慨：“嫂子，你跟陸教授太好了，我們都被了。”

顧傾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微微提了口氣，仿佛上戰場的勇士，“走吧！”

————

產科走廊里，陸君堯又一次會了什麼度秒如年。

為什麼說“又一次”？

因為類似心，他早已經歷過。

去年顧如意拉著顧傾城一起墜樓那次，傾城被送醫搶救，他當時也是這種心。

無法形容的驚慌焦慮，還有無比痛恨自己不能代替罪的無奈。

此時又是一樣。

雖然知道人生孩子天經地義，但到自己深的老婆，他卻覺得造主真他麼的混蛋。

憑什麼只有人能生孩子？

就應該男平等，讓所有夫妻自由選擇是妻子生還是丈夫生。

……

就在陸君堯焦灼萬分時，手機突然來電。

他拿出一看，老太太打來的。

難道又走風聲了？

“喂，媽。”

“君堯啊，你媳婦怎麼樣了？今天不是足月麼？去醫院做產檢了嗎？”

懷雙胞胎到了孕后期，每周都要做產檢，每天在家也要做胎心監護，稍微有點不正常就得馬上去醫院。

陸老夫人知道他們這段時間都繃著神經，也不敢打電話多問，只是想著今天三十八周足月，他們肯定要去產檢的，這才忍不住關心下。

陸君堯握著手機，臉依然張，下意識抬眸看了眼產科手室。

沒等他回答，老太太又自顧自地嘮叨：“我昨晚做了個夢，夢到傾城生了，還是龍胎！剛才跟你爸說，他笑話我老糊涂了，醫生都說了是同卵雙胎，別一致，長相也幾乎一致，怎麼可能是龍胎呢，呵呵呵，是男是都行，看懷著罪，早點生了也好……”

隔著電話，陸老夫人沒有察覺到小兒子的不對勁兒，還樂呵呵地嘮叨著。

陸君堯聽著老母親的話，暗地里深欣。

這麼久了，老太太總算全然接納了傾城，也會不自地心疼傾城了。

他心頭一松懈，忍不住口而出：“我們在醫院，一早破了羊水，就立刻救護車送來醫院了，現在正——”

“什麼？要生了？”他話沒說完，老太太被這消息震得一驚，聲音陡然中氣十足，“你真是……哎呀！要生了怎麼不說？你總是什麼事都瞞著家里，平時報喜不報憂就算了，怎麼這大好的消息也瞞著不說？要不是我先打電話，你是不是都忘了你父母健在？”

陸君堯煩躁，忍不住來回踱步，“我是想著等生完了再告訴你們，省得你們過來守著，跟著一起擔心。”

電話那邊，老太太本沒心思聽這話了，只急急忙忙地催促老伴兒。

“我跟你爸現在出門，有什麼況及時跟我講，掛了！”

通話突然結束，陸君堯落下手機，再次張地看向產房。

里面有正在順產的孕婦，撕心裂肺的吼聲隔著幾道門都能聽見。

走廊長椅上坐著一名年輕男子，邊還跟著一對中年夫妻。

那男子低著頭，一心玩手機，中年婦正在打電話，滿臉激興。

陸君堯看了眼，大致判斷出這幾人就是里面產婦的家屬。

看樣子，他們本不在乎里面正拼死拼活的孕婦，這事不關己的冷漠，讓他一個旁不相干的人看了都氣憤！

好在，沒等他上前多管閑事，手機又響。

陸戰廷打來的。

“喂，大哥。”

陸戰廷語氣些微嚴肅：“我聽媽說，傾城今天生？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沒提前講，我一早出差了，幸好你嫂子有空，我讓盡快過去，看看能幫上什麼忙。”

陸家兩兄弟之間，一向彼此照應關心。

尤其是陸戰廷這個大哥，對弟弟相當厚。

陸君堯淡聲道：“不用了，你們忙吧，等有空再過來看看。”

“那不行，傾城沒有娘家人了，我們這邊自然要多關心些，你嫂子一會兒到，我等回來再去醫院探。”

陸戰廷早就表態過，等侄子或侄出生，他會準備一份厚禮。

現在終于等到了。

幾個電話打完，倒是分散了陸君堯的注意力，他還沒靜下來心來，后產房的門突然拉開。

他猛地轉，看到兩名護士走出，懷里各抱著一個襁褓。

“陸教授，恭喜！兩個爺！都很健康！”

陸君堯本沒聽清，疾步上前就問：“大人呢？況怎樣？”

“夫人一切安好，快完針了，要等麻醉散去過了觀察期才能出來。”

護士還沒解釋完，陸君堯便沉著臉著急地沖進去，惹得護士一愣，連忙喊道：“陸教授，您還沒看看孩子呢！您起碼看一眼啊！”

可陸君堯沒心思看，他全副心都在老婆那里。

不過也巧，護士正準備抱著孩子轉回產房，走廊里傳來凌急促的腳步聲。

陸老爺子平時走路杵著拐杖，這會兒卻健步如飛，“是不是我陸家的小孫子？快，讓爺爺看看！”

護士們一回頭認出陸老夫人，嚇得不輕，“老爺子，老夫人，您慢點，千萬別摔著。”

可陸家二老慢不了。

他們在管家和傭人的攙扶下，快步趕到，激欣喜地看著護士懷里的小嬰兒。

“是男孩孩？”

“兩個男孩，這是哥哥，那是弟弟。”

“嘖嘖，太好了，長得多俊吶，真好看，瞧著也神！”二老像看國寶一樣，連連稱贊。

走廊里，那原本高高掛起的冷漠一家人，見到這景忍不住羨慕地嘀咕：“真好，一下生兩個兒子，也不知道你媳婦生個啥……”

玩手機的年輕男人頭也不抬地道：“有什麼好羨慕的，生兒子力大，我才不要！你沒看人家是有錢人啊！”

那中年男被他一懟，直翻白眼。

旁邊，陸家二老從護士懷里接過等候已久的小孫子，喜笑開。

“哎喲喲，你看，跟君堯小時候一模一樣！”

“我倒覺得，比君堯小時候好看。”

“哎呀無所謂無所謂，健康就好！”

老夫人跟老先生各抱一個，時而看看自己懷里的，再側頭看看老伴兒懷里的。

管家跟保姆擔心二老年紀大了抱不住，一邊笑著恭賀著，一邊在旁邊小心地護著。

“老夫人，老爺子，孩子抱出來給家屬看看，還得抱回去的，要做一些更詳細的檢查，還要跟媽媽早接培養，等會兒和媽媽一起送出來。”護士們在旁邊等了好一會兒，上前客氣地提醒。

“好好好。”老太太不舍得，但還是把小孫子讓出去，“爺爺在外面等你們噢，等會兒跟媽媽一起出來，哎喲我的小乖孫，太人喜歡了。”

孩子被抱走后，盛時愿才姍姍來遲。

“你再早兩分鐘，就能看到孩子了，長得可好了，大眼睛小的。”老夫人看到大兒媳，抑制不住激喜悅的心，絮叨個不停。

盛時愿見孩子平安出生了，也松了口氣，隨即詢問：“男孩孩？傾城現在怎麼樣？”

“噢，忘了說，兩個小子！傾城還在里面，君堯進去照看了。”

“兩個小子啊……”盛時愿一聽這話，笑容有點意味深長，“那君堯未必高興，他想要兩個小棉襖的。”

“可不是！護士把孩子抱出來，他看都沒看一眼，只沖進去找老婆了！”老夫人說得撅起，顯然覺得小兒子太過老婆奴。

盛時愿笑了，“意料之中。我估計他這幾天都沒心思看孩子，一心撲在傾城上。”

“算了，不管他了，我得趕打電話，告訴親戚朋友們這個好消息，哈哈哈哈……”

人逢喜事神爽，陸老夫人這一刻仿佛什麼病痛都沒了，拿出手機挨個打電話報喜。

產房里，顧傾城已經完針，但因為麻藥還未完全散去，人有些渾渾噩噩。

陸君堯穿著無菌服來到邊，無聲握住的手。

都沒睜開眼，但朦朦朧朧中也能覺到丈夫來了，不由得面容舒展。

“傾城，辛苦了……”

陸君堯心疼地著妻子的臉，低聲深呢喃。

顧傾城閉著眼，了，極輕聲地問：“你看到孩子們了嗎……”

“沒，我爸媽過來了，他們在外面陪著。”陸君堯剛回答完畢，那兩位護士小姐就抱著孩子進來了。

而且兩個小家伙都嗷嗷哭起來了。

“寶寶哭了，來，爸爸抱著哄哄吧。”護士小姐看到陸君堯，立刻抱著懷里的襁褓走過來，溫地哄著新生兒。

可他們的爸爸此時哪有心哄他們。

沒等護士把孩子抱過來，陸君堯頭也不回地吩咐了句：“你們先給孩子做剩下的檢查程序。”

護士：“……”

兩名護士對視了眼，因為早就知道陸君堯有多寵老婆，知道再勸也沒用，只好搖搖頭抱著新生兒去作臺那邊，里還嘆息了聲：“寶寶不生氣哦，爸爸現在要照顧媽媽，護士阿姨先哄你喔~”

顧傾城雖然渾渾噩噩，但理智還有些許殘余。

如同囈語般勸著丈夫，“我沒事……你去，去看看孩子……”

“沒事，他們有護士照顧。你覺怎麼樣？再等一會兒，就能回病房了。”陸君堯自始至終沒有移開目，一直心疼地注視著妻子，輕輕的臉。

好在很快，醫生忙完手頭工作。

“陸醫生，還要等會兒，要確保產婦完全意識清醒，也沒有明顯的出況，才能回病房。”主刀醫生跟陸君堯解釋。

“好，我明白。”陸君堯自己就是外科醫生，當然懂這些常識。

作臺上，兩個小家伙哭得撕心裂肺，小胳膊小不停地抖著。

護士給孩子們做完檢查，見兩個小家伙怎麼哄都不行，只好再次抱到產床邊，“陸教授，您就抱抱孩子吧，跟您長得可像了。”

護士一說這話，旁邊其它醫護沒忍住噗嗤笑了聲。

那意思好像在說，陸君堯不搭理孩子，是因為懷疑孩子不是親生的？

不不不，不是。

他只是單純覺得孩子沒有老婆重要，哪怕是兩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