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泠靜微微蹙眉。
邵伯舉是請來的,但那位侯爺……
不知怎麼,耳邊莫名地回起男人低啞的嗓音。
“此間沒什麼好人,不來也罷。”
他的掌心暗暗發燙,握在腰間的手力道不減反重……
杜泠靜神思一掠,未及收回,菖忽從門前跑了過來。他從積水潭回來了。
菖一個箭步上前,到了耳邊。
菖的話說完,杜泠靜深吸一口氣,緩緩吐了出來。
阮恭細細瞧著的神思,見神變幻了一時,卻忽的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千興坊里,是不是也有許多人押邵伯舉與我的婚事?”
阮恭還沒回答,菖趕忙道,“是呢姑娘,他們都等著圣旨賜婚邵家和杜家,賺上一筆呢!”
但阮恭見姑娘極淡的笑了笑,慢慢放下了手中茶碗。
“那恐怕,要讓他們失了。”
第8章
兩刻鐘前。
邵伯舉剛離開枕月樓,其堂弟邵伍興帶人圍了積水潭西側,莫說西側樹林,連同周遭人家都遭到了暗暗的盤查。
得虧是菖腳程快,在邵氏的人手發現他之前,貓兒似得竄了出去。
此刻他到枕月樓把話都同杜泠靜說了,“姑娘,小的瞧著那邵伍興臉得很,像是要掘地三尺也要把東西掘出來一樣。”
杜泠靜不搖了頭。
那沒有東西,跟邵氏兄弟說過了,那里什麼都沒有。
但是邵氏,到底是有多不死心。
扈家兄妹到底出了什麼事,不知道,倒是阮恭提醒了一句。
“姑娘,離著中秋,只還要一日了。”
中秋一過,賜婚的圣旨就要下來了。
杜泠靜點點頭,阮恭不太明白姑娘的意思。
但枕月樓里眾人越論越起興。
“邵氏聯姻閣老獨,永定侯府必是要娶貴勛千金。不知是杜家對邵氏的助益大,還是貴勛貴讓陸侯爺如虎添翼!”
“所以侯爺到底要娶哪家貴啊?”
“那就得看誰家肯同侯爺盡力襄助,”說話的人聲音小了幾分,“得住邵氏同杜家。”
眾人知道的就這麼多,再論也論不出旁的切實消息來。有人提了一句。
“怎麼樣,到底要不要往千興坊里轉轉,耍點錢,押幾把?”
這提議一出,一眾人都向自己腰間錢袋。
“怎麼押才能贏?”
“賭錢嗎,自是有輸有贏。”其中一個深諳此道的人,幫眾人理了理。
“若是想要求穩,想都不想押寶邵氏同杜家的聯姻就了。”
他道許多人都押這個,“聽說是顧家那位萬老夫人做的。萬老夫人你們知道吧,前年皇上賜的嶺南大族劉氏和都察院副都使章家的親事,這兩家可是八竿子打不著,據說牽線的,正是萬老夫人。章家位高卻出寒門,無依無靠;嶺南劉氏盤踞一方,卻京中無人。萬老夫人能把這兩家牽在一,還得了圣旨賜婚,這兩年,萬老夫人才是高門大戶間真真的月老。”
他說邵氏和杜家也是這位老夫人的手筆,“你們自個兒想想,能不嗎?”
眾人一聽口袋里的錢就不住了,但也有人道,若都押一樣的,便贏不到錢了。
“這話說得正是,所以若不想一味求穩,賭點刺激的,那就押在陸侯爺上。”他說,“就侯爺今歲會不會娶妻,更細呢,就直接押侯爺娶哪家的貴,這要是贏了,可就賺大了。”
每歲中秋,押寶陸侯的人數都數不過來,但侯夫人可從沒出現過,今年到這會也沒消息,也難說的很。
無非是有一人,突然押了五百兩,押侯爺今歲娶妻,引得眾人又起來。
不過還是有人問,“除了侯爺娶妻,可還有更刺激的?”
“有啊,”眾人都向那人看去,那人道,“那還是得邵家和杜家。別正著押聯姻,你押反啊!”
反過來,押兩家聯不姻。
這話一出,哄堂大笑。
菖卻躍躍試,從鞋頭里摳出好幾塊碎銀子來,攏了攏往杜泠靜臉前捧來。
杜泠靜連忙讓他站住不必再往前。
“就站在那說吧。”
菖攥了拳頭,“小的家當都在這里,小的也要押點!”
阮恭給了他一腳,“你小子敢賭錢?還當著姑娘的面?”
菖趕捂了屁,“小的這不是去給姑娘長志氣嗎?我把家都賭上,押反!押邵氏娶不姑娘!”
他說完,又補了一句,“為了姑娘不跌份兒,小的這點錢打水漂也認了!”
阮恭更一腳踢過去,差點將他踹翻。
“你小子再說衰話?”
只是阮恭話音未落,卻聽見姑娘了菖。
“幫我也押點吧。”
“姑娘?”阮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菖則跳了起來,“姑娘押多?”
杜泠靜想了想,“最多是五百兩嗎?”
菖猛猛點頭,杜泠靜道,“那我押五百兩,押反。”
五百兩!阮恭都說不出話來了。
他家姑娘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什麼時候過這些勞什子。這一出手,竟押了五百兩進去!
菖卻顧不得阮恭的眼神,只興得恨不能立刻跑去千興坊。
“姑娘也跟我一起賭錢了!”
聲音有點大。
杜泠靜咳了一聲,這個詞確實不太好聽,訂正了一下。
“是博彩。”
菖眼睛都亮了,“對對對,還是姑娘文雅,小的這就替姑娘博彩去!”
杜泠靜抿笑了笑。
阮恭咬牙切齒,姑娘都被這小子帶壞了!
*
從燈市到整條崇文門里街,燈火耀眼,熱鬧非凡,尤其東南角明時坊南的泡子河,水波映著燈火漾,細碎的亮如魚鱗閃耀,沿岸聚滿了人。
杜潤青難得也帶著丫鬟上了街,平素都在家中照看母親,再沒有閑暇。
這會一路走到泡子河附近,滿街的人都在議論中秋賜婚的事,莫說千興坊,連泡子河旁邊的小賭坊,也開了場押寶貴胄聯姻之事。
杜潤青稍稍一聽,耳中便聽到了,有人押五百兩,押永定侯今歲娶妻。
“真的嗎?”不問了一句。
丫鬟瑞雪卻道不可能,“哪年沒有人押侯爺娶妻,還不都是沒影的事,姑娘別信。”
這話說得不錯,而除了陸侯的事,瑞雪道,“反倒是押大姑娘和邵探花的,更多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事必。”
自大姐突然來京,短短幾日,鬧得家中人仰馬翻。
但聽了連街上人都如此篤定,心下松了一口氣。
了瑞雪往泡子河邊走了幾步,有小販立刻上了前來。
“姑娘可是來許愿的?咱們今歲請了大師給河燈開,買咱們的河燈許愿最是靈驗。若是許給心上人的,只要虔誠,心里默念著心上人的名字,手里這紅線呀,一準去到心上人手里。可準了!”
小伙計賣起自家河燈不余力,瑞雪則翻了個白眼。
“說得再好,泡子河又不能通到九天星河上去,還不都讓小孩子撈去玩了?”
賣河燈的小販被噎得夠嗆,轉要走。
杜潤青了瑞雪一聲,“拿錢吧。我買一盞河燈。”
瑞雪愣住,小販角都咧到了耳,連忙挑了一盞最巧的遞到杜潤青手中。
“姑娘只要在心中默念,紅線自會遞去心上人手里!”
杜潤青接了過來,臉在河燈的映襯下微微泛紅。輕輕咬,走到了河邊,雙眼閉了起來,片刻后,指尖輕推河燈漂進了仿若天河的小河里。
回程的路上,瑞雪見自家姑娘臉紅暈未退,低聲笑,“姑娘可真信那小販的話。”
杜潤青臉更紅了,剛要說什麼,見母親陪房的小廝尋了來。
“是有何事?”
那小廝低聲道,“二姑娘,方才小的跟著大姑娘,見他們往枕月樓里,去見了邵探花。”
杜潤青吃了一驚。
大姐這麼不想嫁邵伯舉,怎麼還去見了人,別是要生變吧。
連忙了那小廝。
“去告訴父親,不,”忽的一轉,“你去顧家,告訴我外祖母!”
*
黃華坊顧府,同澄清坊杜家只隔著一條崇文門里街。
小廝到的時候,顧府榮語堂笑語晏晏,奉老夫人命剛出了趟遠門的顧夫人梁氏,帶了好消息回來。
“……濟南黃氏、順德沈氏,都給母親送了東西過來。他們都說家中兒不懂規矩,往后是嫁不好的,想干脆就送到咱們府上來,跟在您邊見見世面,至于一概用度,自是不用咱們心。”
萬老夫人聽了不住搖頭,但眼角的笑褶卻抬了起來。
“真真是,自去歲便有人想把姑娘家送到我園子里來,我忙不過來沒應,今歲反而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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