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樛木

整個夏天，海濱城市的天空天天都是放晴狀態。

人不管做什麽事，頭頂一直是一片純澈的藍，白雲一團團的點綴在其中。

遠目去，綠油油的樹枝生意盎然的攀向天際。

周檸瑯在廈城當了一整個暑假的兼職導游。

遲宴澤疼朋友，想天天跟朋友呆在一起，在這個暑假只好哪裏都沒去，就在廈城呆著陪。

這是周檸瑯長這麽大以來，度過的最快樂的一個夏天。

日照時間很長的亞熱帶天裏，遲宴澤每天都會耐心等做完導游下班，然後帶去四游玩。

他那張酷帥面孔上為懸掛的寵溺笑容，是周檸瑯關于那個夏天的最好記憶。

因為太過甜了，所以那個夏天過得很是短暫。

夏天之後，眨眼來到大四，遲宴澤到璃城繼續學飛。

周檸瑯遵守諾言，乖乖為遲宴澤去了璃城的醫院實習，兩人在冰天雪地的小城裏相得更如膠似漆。

年時候的是最深刻的心驗，會在人的記憶裏永遠彩斑斕的凝固。

周檸瑯記得跟遲宴澤在一起時的每一次甜。

可是，後來，他們卻分開了。

從大二夏天，大三夏天，到大四冬天，從熱帶島嶼到寒冷雪城，明明一起經歷了那麽多心時刻，他們的結局卻是分開。

周檸瑯後來跟人聊起大學時有沒有談過時，都不會承認自己曾經有過一個豪門闊公子男朋友，更不會提及他曾經給過周檸瑯很多東西，包括一場蔓延十年之久的。

全因回憶太甜，每想一次，就為他心疼一次。

五年後，周檸瑯從國外學醫結束，回國來工作，在廈城人民醫院上班，做骨科醫生，并且加了海上急醫學救援隊，每天為了繁重的工作，過得焦頭爛額。

生活像一灘死水，平靜無波。一睜眼就是天亮，再一閉眼就是天黑。

刻意將那段封印的周檸瑯沒想到會再遇遲宴澤。

半夜三更，坐落在市區的人民醫院急診診室，一輛救護車飛速奔馳，送來一個渾是傷的人。

護士急匆匆的告訴：“周醫生，有個空軍飛行員在遠洋護航的途中不幸了傷，多肋骨遭骨折，要馬上進行急手。”

量偉岸的男人渾是，連臉上也是。

周檸瑯呼吸凝滯，一再的瞧著他廓線條較之過往更深邃的面孔做確認，心裏有一半已經確定了他是誰。

急況下，手室的無影燈被打開，所有前準備鑼鼓的展開。

傷的男人要馬上接急手。

周檸瑯屏住呼吸，站上了手臺，沒想過跟遲宴澤再遇會是這樣的形。

“23：08分，開始麻醉。”

麻醉師給男人注完麻醉針之後，他漸漸失去了意識。

無力的闔上眼之前，他抓住周檸瑯的手臂，吊著一口虛弱的氣，語調哀怨的問道：“公主，還要不要我？”

被如此詢問的周檸瑯心裏一驚，眼淚差點掉了。

五年未見，難以接，跟他再遇，他渾是，重傷昏迷。

周檸瑯沉默片刻，在場還有諸多的護士跟麻醉師在，無法對他做出任何回應。

眉眼間故意要做出平靜無波瀾的模樣，然而心境確實猶若臺風過境的大海，一波波浪洶湧卷起。

所幸躺在手臺上的男人很快就在麻醉藥的藥力作用下昏迷了過去，不再的拽住的手腕。

站上手臺的周檸瑯強迫自己專業認真，小心翼翼的作，終于全程張又心疼的為自己還深深喜歡的人做完這場手。

渾都是汗，皮汗津津的走出手室，一照鏡子，發現連紮馬尾的長頭發都了。

還是不相信適才幫他做接骨手的人，是遲宴澤。

持續六個小時的接骨手做完，已經是深夜三點，適才給打下手的護士曉槿說：“這人好危險啊，差點就沒命了，開殲滅機護航中國商船的時候遇上外國海盜的船了，跟那群惡霸在近海的礁石區纏鬥。最後他的人跟飛機一起摔下山，居然只是摔斷了肋骨而已…… ”

說完之後，曉槿又道：“周醫生，你是不是認識他？適才做手的時候，他的麻醉起效之前，他曾經拽住你的手，專門跟你說話。”

“我們并不認識。”偶遇舊人，周檸瑯到的沖擊太大。

不願跟人提起跟遲宴澤的過去。也許，他早就忘了。也不該跟邊的人提起他。

剛沖完澡的周檸瑯深呼吸一口氣，在更室裏整理完自己的個人品，準備下班。

臨走前，憂心忡忡的去了重癥病房仔細的檢查了那人的後恢複況，發現他生命征一切正常，才勉強自己停止過分的擔心，先回家去休息。

隔天，周檸瑯去醫院上班，得知昨晚被送來急診的空軍飛行員病患已經被接回京北的軍區醫院，會有專人照顧他的後續病癥。

周檸瑯惴惴不安的心變得空虛難。

怎麽也想不到會在廈城再遇他。

更想不到後來那樣矜貴出的他竟然真的從事了如此危險的工作。

送他到急診來搶救的人說，他是靠的運氣活下來的，差點就沒命了。

更更想不到，他們就這樣匆匆在手臺上短暫的說完一句話，他就從眼皮底下消失了。

周檸瑯在急診的手臺為遲宴澤接骨的事很快過去，後來繼續在廈城人民醫院工作，間或去海上急醫學救援隊班。

漸漸覺得那個晚上，了重傷，于昏迷狀態的遲宴澤應該沒有把認出來，他當時那樣對說話，應該只是無意識的囈語。

即使這樣，還是無數次的回憶起那晚，周是的他睜眼睨向，目難舍難分的焦灼，聲問：“公主，還要不要我？”

沒有不要他，從來都沒有不要。

只是，那年，覺得他們不合適在一起。

周檸瑯在廈城人民醫院匆匆見過遲宴澤一面後，心裏對他的思念更甚，一天天的想他的心，堆積起來，如同一只洪水猛，不斷在噬咬。

周檸瑯曾經篤定的覺得自己不會跟他再遇，更不會跟他複合。因為傷害了他。他那樣驕傲的人，絕對不會原諒。

直到一個熱夏的雨天，一場臺風剛剛過境結束。

城市裏還留有被颶風肆的狼狽景象。

路邊不小樹被連拔起，倒在的路面。

從醫院結束完上午的門診，從附近的生活超市走出，一手拎著菜袋，一手著一束荷花的周檸瑯準備開車回家的時候，終于養好了傷的遲宴澤久違的出現在眼前。

“周檸瑯。”他牽矜貴的仰月，不徐不疾的念出的名字。

周檸瑯怔住，怯怯的眼神隔空與他接，完全沒想到他會如此出現。

見他神十足的模樣，猜他消失的這個月是去好好養傷了，現在養好了傷，就徑直出現在面前，來跟算當初跟他分手的賬了。

他們說好一畢業就去領結婚證，可是周檸瑯卻悄無聲息的出國了。

到了不得不奔向遠方的機場，才借別人的手機給他打了一個電話，用哭啞了的嗓子告訴他：“遲宴澤，我們分開吧，我覺得我配不上你。我要走了，抱歉，別找我。”

不等遲宴澤給任何回複，就掛了。

遲宴澤再怒不可遏的打回那個電話，接聽的對方是一個中年太太，說也不認識那個剛才借電話的小姑娘。他們現在人在揚城機場，那個小姑娘帶著行李，跟家裏人去了國外出發的check in 站臺，現在已經過安檢了。

遲宴澤當時在璃城考單飛，周檸瑯從揚城飛國外，他想去揚城追已經追不上了。

這一去就是五年。漫長的時間裏，遲宴澤完全得不到的下落。

直到上個月，他執行任務出事，生命垂危之際，他見到穿著白大褂，戴著藍口罩，上洋溢著淡淡香氣，眉眼清麗的來到他邊，他一度以為是自己又做夢了。

可是這不是夢，是真實。

發現在廈城人民醫院上班，遲宴澤用一個月的時間去查了，當時為何在大四畢業之際趕著出國。

因為周韻的那個繼，王佳錦煽風點火的把他們的事告訴了父母，把遲宴澤形容得紈绔不堪，完全是在玩弄周檸瑯的，才跟周檸瑯在一起。

于是，思想傳統的周家父母反對周檸瑯跟遲宴澤在一起，還有，爸爸在銀行裏的工作出事了，小姑周韻也在這個節骨眼被查出患了惡腫瘤，們一家人著急要去國外躲禍跟治病。

周檸瑯覺得跟這些家庭員遭遇的人生大事比起來，跟遲宴澤的顯得渺小了。

“當初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答應我一畢業跟我幹什麽事？”遲宴澤上前，盯著，氣勢強大的著問。

周檸瑯提著菜，拿著花，朝後退去，一路退到無路可退，最後被男人推著，在上班開的邁阿藍越野車上。

他的眸裏燃火般的瞧，問道：“給老子想起來了嗎？”

周檸瑯第一直覺就想起了那件事是什麽事，但是又覺得不會那麽荒唐。

他們五年沒見，他那樣驕傲的人，被不告而別，一跟重遇，他就決定要拉做這種事。

“遲宴澤，你冷靜點，我們已經沒在一起了。”周檸瑯故作鎮定，仰他漆黑的眼眸，發現他的眸底原來一直住著的影子。

五年了，從來沒有更改過。

“周檸瑯，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他這麽口齒清晰的告訴。

語畢，他不容分說的拉上車。

“上車，我來開。”

他將手裏的菜跟荷花一并扔到車上。

坐到駕駛座，遲宴澤快速掏手機，用地圖導航設置了一個目的地。

AI聲機械式的播報：【您的目的地是廈城思明區民政局婚姻登記。】

“……”周檸瑯聽見之後，眼瞳劇烈的抖了一下。

車子開出住所附近的生活區，遲宴澤一直沉默著不說話，過一個紅燈路口，一直抑著複雜緒的他才問：“把戶口都遷來廈城了，是多不想被我找到。”

“我……我爸那時候出事了，怕連累你。”周檸瑯小聲說。

大四畢業那年，父親周玉進的頂頭領導在銀行裏虧空大額公款，跑路了，銀行方面有很多黑鍋想要刻意安排給周玉進背。

周玉進如論如何都撇不清關系，才著急的安排一家人出國。

剛開了旅行社不久的周韻當時也被查出子宮患了惡腫瘤，有一種抗癌藥，到了國外更好買到。

作為一個聽話懂事的孩子，當時的周檸瑯不得不跟大人們一起走。

他們從王佳錦那張添油加醋的口中得知了在大學裏了一個花花浪子男朋友，為了讓懸崖勒馬，周玉進跟嚴卉都急著要將帶去國外。

周檸瑯知道遲宴澤是什麽脾，如果跟他說了去哪裏，他一定會一路追去國外。

所以，當時分開，連跟他打電話都是在機場借的一個陌生阿姨的手機，好讓遲宴澤查不到去了哪裏。

【前方紅綠燈路口直走，50米後右轉。】導航聲音一直在響。

周檸瑯發愣中，雨點又沙沙落下一陣。導航一路引領他們去遲宴澤設置的目的地。

見男人真的將的車照婚姻登記的路線駕駛，周檸瑯小聲說：“我沒帶戶口本。”

其實的戶口本就在車上，昨天還被用來拿到醫院裏複印副本資料。

“那我們現在回去拿。今天一定把這件事做了。”遲宴澤準備掉頭，他擡手看腕表。

現在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半，今天還剩下很多時間，他今天一定要跟去領證。

他們當初約好了，一畢業就結婚。

周檸瑯想了想，領悟到了男人今天來找的意圖，勢在必行，這是消失了五年欠他的債，今天必須得還。

車廂裏，荷花的香氣淡淡的縈繞。車窗上的雨滴越積越多。

周檸瑯瞧見了窗外的街景，想起曾經跟他一起在這個城市裏度過的夏天，快樂又甜。

輕聲告訴他道，“戶口本在車上。”

“好。”他滾結，悶哼一聲，簡短答應。

“你的傷好了嗎？”車又行駛一段，周檸瑯問，這些日子一直擔心著他的傷勢。

“肋骨的傷好了，心裏的傷好不了。”遲宴澤回答，“除非今天你跟我把結婚手續辦了。”

兩個小時後，從民政局出來，周檸瑯變已婚了，配偶是遲宴澤。

有些懵怔，本來是準備下班回家，一個人燒菜跟看電影，度過一個無聊的下午，結果沒想到，用這個下午變了遲宴澤的妻子。

從沒想過他回京北去一把傷養好，奔來廈城找，就是為了跟結婚。

廈城的夏天多暴雨跟臺風，又一場臺風席卷城市後，洶湧的海歸于平息。

海上急救援隊裏來了一個肩寬長的淡臉大帥，因為在空軍部隊執飛的富經驗，從部隊退伍後，申請到廈城海上急救援隊來做救援隊伍的隊長。

這個人姓遲，遲宴澤，來頭不小，不僅在部隊裏立的戰功顯赫，強大的家世背景也讓他帶金顯紫的份不凡，沒想到會主申請下放到廈城海上急救援隊來。

他來的這天，飛行救援隊的所有人給他搞了個慶功宴，有飛問起他談沒有。

他笑著回答，他結婚了，老婆就是經常來救援隊當急救醫生的周檸瑯。

大夥一開始不信，直到看到某日下大雨，遲宴澤開車接周檸瑯下班，這才知道他們真是一對夫妻。

領證結婚一個月後，周檸瑯跟調來廈城工作的遲宴澤住在了一起。

小姑周韻的病治好了，并且改嫁了，這一次，嫁給了一個文縐縐的大學書法老師。

關于他們沖領證的事，周檸瑯的父母還在不贊同的時候，年紀稍小，心思較開化的周韻先答應了。

周韻見過大三那個暑假，周檸瑯在開的旅行社裏當導游，每天過得有多快樂。只因當時有遲宴澤奔來陪過夏天。

這日，周昀帶著自己的新丈夫李卓越去探新婚的小兩口，李卓越給這兩人寫了一副字畫，到了之後送給他們。

一開始，兩人不知道字畫寫的是什麽。

晚上，等周韻夫婦離去，做完家務的周檸瑯去書房，把卷軸打開，瞧見上面筆墨揮灑清雅的字。

周昀改嫁的這個大學教授跟上一任那個做生意的王老板比起來，對上心多了。所以才會有心的給周韻的侄周檸瑯寫來這樣一副字畫。

周檸瑯牽笑了，知道小姑這次終于遇到了良人。

“在笑什麽呢。”遲宴澤走進書房，見拿著一副字畫在笑。

“我新姑父送我的字畫，他寫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