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長夏
第四十一章
桑渝沒同意容筱接出去住的提議。
附中走讀生通常只有早飯在家裏吃, 午飯晚飯和住宿生一樣,要在校或校外解決。
容筱跳槽的新醫院距離附中很遠,桑渝不希為了特意照顧的早餐而每日穿梭大半個城市通勤。
再者, 和室友、同學相愉快, 已經習慣宿舍生活,住宿生上第三節晚自修更方便, 和溫斯擇相時間也能更多一些。
桑渝在家裏睡了一個懶覺,起床時容筱已經去上班, 桌上有容筱為準備的早餐, 還有一袋水果零食,是讓帶去學校和同學分的。
桑渝將早餐加熱,吃飯時給溫斯擇發過去一條消息, 對方始終沒回, 吃好飯去隔壁敲門沒人開,便跑去了店裏。
店裏只有外婆在。
溫斯擇的手機正放在桌上充電。
外婆看起來已無大礙,正坐在作臺邊釘盤花紐。
作臺上方的燈開著,外婆戴著一副眼鏡, 垂著頸,形的旗袍擱在上,擡手間針線穿梭。
外婆聽到靜擡起頭,邊淺笑,“酒酒來了。”
桑渝一聲外婆, 笑著搬了一張凳子過來, 坐在旁邊看, 上隨意地和外婆聊著天, 不時扭頭看一眼門外。
外婆看到的小作後笑說:“小擇和玲玲一起去快遞站點發貨了。”
桑渝疑:“快遞員不過來取貨嗎?”
“前一個快遞員突然離職,新的這一個昨天剛到, 說是站點那邊積了不快遞還沒送,沒有時間過來取件,”外婆比了一下位置,低頭繼續釘盤花紐,“小擇和玲玲一起送過去,估計快回來了。”
桑渝“哦”一聲,坐著繼續等。
近些年旅游業興起,靈溪小鎮風景靈秀水木明瑟,又距離市區不遠,周末常有組團或自駕游。他們這條老街街邊樹木蔥綠,樹冠遮天蔽日,常有老人們圍坐在樹下聊天下棋,生活氣息濃厚,漸漸了被攝影好者偏的一隅,來此取景的游客也越來越多。
快到中午,街上正熱鬧,店門開著,臨街飯店菜飯飄香,有認識的鄰居經過,門裏門外還能聊上幾句。
沒過多久,一個孩快步走進來。
今天天氣熱,又走得急,腦門上一層汗,進門後了一聲,看到桑渝時一愣,笑著開口:“桑渝,還記得我嗎?”
桑渝擡頭看過去。
玲玲年齡看起來和年齡差不多大,量比稍微矮上一些,微胖,一張圓圓的娃娃臉,眼睛很大,眼神裏著一機靈勁兒,說話時音調清脆。
桑渝記起來,玲玲的大名董思玲,也在靈溪中學讀書,比高兩級,兩人在學校時有過短暫集。
“玲玲姐?”桑渝笑起來。
董思玲點頭,進門狠狠喝了幾口水,也挪了張凳子過來,*先笑著代了溫斯擇的去向,又看著溫外婆手上的進度,起開了熨鬥預熱,時不時和桑渝聊上幾句。
“我們剛剛回來路過程子浩家蛋糕店,溫斯擇被程子浩他媽媽住,說是今天的切糕快好了,讓他等一等,順便給你帶回來。”
“真羨慕你們兩個能考上附中那麽好的學校啊,我讀書不行,在職高念了兩年覺得沒意思,還不如跟著學點手藝呢。”
外婆笑著收了針,桑渝起幫收好針線,董思玲作麻利地收拾出作臺,將旗袍鋪在上面,準備好熨燙時要用的薄蓋布,又拿過一塊墊板。
電腦上滴滴滴的消息聲響,連忙坐過去查看消息回複,提醒外婆熨鬥預熱好了。
確實和容筱形容的一樣,董思玲幫外婆分擔了不辛苦。
桑渝稍稍放下心。
外婆摘掉眼鏡放在一邊,把蓋布蓋好,拿了熨鬥過來,邊熨燙旗袍領子邊吩咐,“酒酒,你帶上小擇手機去程家蛋糕店那找他。程家新出了點心,讓他買兩盒。家裏的電力鍋裏燜了排骨,你們兩個一會兒直接回家,吃完午飯休息後就返校吧。”
“那您和玲玲姐午飯吃什麽呀?”
“我們在店裏吃。”
“吃什麽呀?”桑渝又問。
外婆笑:“和你們一樣的。”
“帶了排骨過來,可香了。”董思玲在一旁說。
桑渝這才放了心。
溫斯擇的手機就已經充滿電,屏幕上幾條未讀消息和短信,桑渝把手機拔下來,出門。
程子浩家的蛋糕店開在一個繁華街口,桑渝抄近路穿過一條小巷,正要出巷口時溫斯擇的手機響起來。
一個陌生號碼來電。
桑渝沒管它,握著震著的手機加快腳步。
走出巷口,轉彎,一群騎著公路自行車的男生正在街邊歇腳,邊說邊笑的,像是商量著到哪裏吃飯。
桑渝經過他們,忽略掉落在自己上的目,再走過一段路,遠遠的,就看到了溫斯擇。
溫斯擇今天換了一服,很寬松的黑運長、灰t恤,背影拔清瘦,出來的一段後脖頸淨白,微長的發尾搭在上面。
他正站在蛋糕店門前,背對這邊和程子浩聊天。
程子浩沒被他完全擋住,出半邊和大半張臉。
從桑渝的觀察來看,這兩人主要是程子浩在說,溫斯擇偶爾應一聲。兩人聊的話題似乎并不愉快,程子浩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快速翕,緒激地表達著什麽。
桑渝距離他們越來越近,程子浩也注意到,倏地停,臉上出一點笑容,朝招手。
桑渝擡手揮了下。
溫斯擇跟著程子浩的作回頭時,桑渝的作微頓,接著握著他手機的手又晃了晃。
溫斯擇目一不地注視片刻,不多時勾起角。
人還沒靠近,桑渝的心髒先加速跳起來。順了一下披在肩上的發尾,放慢步子,過來後將手機給溫斯擇,目朝蛋糕店瞥去,上說道:“外婆說讓你帶兩盒新出的點心回去。”
溫斯擇接了手機卻沒看,目仍落在桑渝上,“什麽口味的?”
“……”桑渝答不上來,眼神挪回到他上,“新出的那款。”
“我知道,”程子浩在旁邊搭話,“我去給你拿。”
說完就噔噔噔幾步進店,戴上一次手套,又拿出幹淨盒子,程子浩揚著夾子問:“兩盒是吧?”
“嗯!”桑渝應一聲,又轉頭和溫斯擇說:“外婆讓我們等下直接回家吃飯。”
“嗯。”
溫斯擇看向桑渝,一個晚上過去,的眼皮已經消腫,但是仍舊發紅,心倒是不錯的樣子,沒有了昨天晚上的頹喪。
“阿姨要換工作是嗎?”他問。
“嗯,”桑渝笑,“回去路上和你說吧,你看看手機,有未接來電,還有很多未讀消息。”
溫斯擇低下頭,修長的手指摁在手機屏幕上解鎖,他看了一眼未接來電沒管,在看到發過來的消息時解釋:“昨晚聽歌把電量耗了,手機放在店裏充電,剛剛和董思玲去發貨時沒帶出來。”
“嗯嗯。”
雖然早就知道原因,桑渝仍捧場地點頭。
溫斯擇擡起頭看一眼,勾著角低下頭回複信息。
他不知道是在和誰聯系,摁了滿滿一屏字還沒發送。
桑渝瞟一眼便收回目,不好意思再看。
街上熙來人往,桑渝站在溫斯擇邊上,靜靜等他發送消息。
再次回到靈溪,又和容筱和好,桑渝心輕松很多。
剛剛過來時遇到的那群男生騎車經過,青春張揚,笑容傳出去很遠。
溫斯擇擡頭看上一眼,繼續低頭編輯消息。
沒一會兒,點心和切糕都好了,程子浩一起拿過來給兩人,沒收錢,約著兩人下午一起返校。
切糕外層裹著一層保鮮,桑渝小心地掀開一角,才咬一口就聽到溫斯擇低著頭提醒:“吃點,等下吃午飯。”
桑渝又咬了一口,將保鮮裹好,溫斯擇的消息剛好回複完,他收起手機,又問起容筱的事。
秋日正午正好,兩人沒急,沿著桑渝來時的路慢慢蹓跶回去。
“差不多就是這樣。媽媽說最近爸爸都不在,讓我周末正常回家,哦對,我和媽媽說了我們每周六要給紀星辰補課的事。”
溫斯擇側過頭,“阿姨怎麽講?”
“當時快睡著了,過了好長時間才說讓我們在他家注意點。”
“注意點什麽?”
“注意點禮貌吧,畢竟可能會看到紀星辰爸爸。”
溫斯擇沒再說話,兩人拐進巷口,看到不遠站著一夥人。
巷子狹長,常年無人打理,破損後的路面凹凸不平,平時走的人并不多。
幾個染著各頭發穿著打扮像是小混混的男生圍在一起,對話聲隔著一段距離傳過來。
“剛剛跟你說的話聽到沒?”
被圍在中間的人沒吭聲。
一個混混點了煙,咬在邊要吸不吸的,瞇著眼睛說話含糊不清,“惹檸姐不痛快,檸姐不痛快了,你和……也別想著痛快。”
“老實點,別再搞什麽小作。”其他男生跟著說。
站在中間的人仍舊沒說話。
桑渝和溫斯擇停在巷口,往那邊看了兩眼。
視線被遮擋,桑渝繞到溫斯擇另一側才看清,被圍在中間的生是傅悅。
雖然不明白傅悅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可是看到被一群混混為難,桑渝仍加快腳步走過去。
溫斯擇跟在後面。
“聽到沒?”
為首的混混叼著煙,從旁邊人手裏拎過一只書包,從裏面出一本書,看一眼後嫌棄地丟在地上,幾本書過後,他翻出一個錢夾。
嘭一聲,書包被丟在一邊,混混頭打開錢夾看了兩眼,要收進自己的口袋時,一直平靜著的傅悅忽地撲上去去搶,“別我的東西!”
那混混頭個子不矮,出手臂輕易地隔開,其他混混圍上來推搡傅悅,上不幹不淨,夾雜著幾聲嘲諷。
“又沒幾個錢,你急什麽?扔你書也沒見你急啊。”
“還是財唄。”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君子財還取之有道呢,你他媽財——”
“啪!”
那混混還沒說完,一記響亮的耳甩到他臉上。
混混一懵,裏罵了聲髒話也揚起手。
“住手!我已經報警了啊!”
桑渝邊往這邊跑邊喊。
那幾個混混回過頭往這邊瞥了一眼,有個混混在耳邊說了句什麽,似乎是被那句報警嚇到,其中一人狠狠把傅悅往後一推,幾個人一起往巷子另一邊跑去。
傅悅被推到牆上一聲悶哼,這一下像是撞得不清,順著牆邊溜坐在地上,扶著自己的肩膀,眉頭痛苦地皺著,轉頭看向混混們消失的方向。
書本散落了一地,幾支筆被踩爛,桑渝跑到傅悅面前,出手卻不大敢,“傅悅你有沒有傷到哪裏啊?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傅悅仍舊盯著混混們消失的方向,眼底一片憤恨,抿一言不發。
一片影投落,桑渝回過頭,溫斯擇正站在後。
他目垂著,眉眼間看不出神,開口時聲線很淡,“裏面有重要東西嗎?”
傅悅看了桑渝一眼,仰起頭看向溫斯擇,目希冀而小心翼翼,說話時聲音很低,“有,你可以幫我拿回來嗎?”
桑渝一愣,一異樣緒飄過,晃了一下神才想起溫斯擇和傅悅一直一個考場考試,也一起拍過榮譽牆照片,兩個人認識并不奇怪。
可是讓溫斯擇冒著打架的危險去幫拿東西——
“你報警吧。”桑渝沒去看溫斯擇,不高興地拒絕。
傅悅又抿起。
桑渝想了想,“我知道那幾個人裏有一個王佳俊,你可以報警,讓警察去找他,要回你的東西。如果需要人證,我可以幫你。”
王佳俊是他們同級的一個同學,學習績不好,父母也不管,中考只去考了一天。
傅悅看了一眼溫斯擇,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說:“我報過,他們下一次只會變本加厲。”
桑渝心裏替難,還是拒絕道:“溫斯擇不能幫你拿回錢夾。這次幫了你,他們下次一樣會來——”
“不一樣的,”傅悅擡眼打斷,“溫斯擇——”
巷子那邊傳來一點靜,一名男生騎著彎把公路車過來,指間著一個錢夾。
那男生踩一腳剎車,單腳撐地停在幾人面前,目從溫斯擇臉上掠過時微一停頓,最後落在蹲著的桑渝和傅悅上。
他把錢夾遞過來,“是你們掉的嗎?幾個人扔到了巷口。”
在他頭頂附上一層暈,桑渝回過頭,目上擡時有些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紅衛穿在他上并不張揚,反而安靜,也襯得他皮很白,笑容燦爛。
傅悅愣愣地看著男生和他指間的錢夾,扶著肩膀站起來接過,“謝謝。”
“不客氣。錢夾我沒打開過,不知道有沒有什麽東西,”男生又從子口袋裏翻出兩片東西遞過來,“這張照片,和錢夾在一起,應該也是你的吧。”
照片已經被撕兩半,泛黃的相紙背後印著某品牌logo,邊角參差不齊地疊在一起,看不到裏面的容。
傅悅手指一下,目掃向桑渝和溫斯擇,接過後再次道謝。
沒把照片打開,直接塞進錢夾。
歸原主,男生朝桑渝和傅悅說了一聲再見,騎上車從巷子另一邊出去。
事就這樣解決了。
桑渝松一口氣,幫傅悅收拾好書包,確定不需要幫忙,和溫斯擇繼續往家裏走。
桑渝回頭看一眼影消失在巷子另一邊的傅悅,對剛剛想讓溫斯擇幫忙拿回錢夾的事仍在意。
瞥一眼溫斯擇,小聲嘟囔,“傅悅和你很嗎?為什麽想讓你去幫拿錢夾啊。”
溫斯擇垂眸走在側,默了片刻,開口:“酒酒,是季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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