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長夏

第五十一章

周一上午, 紀星辰和陳遠沒來上課。

他似乎并不像陳遠說的那樣不需擔心。

桑渝準備課間結束去高二找阮喬時，穆老師傳話，讓和溫斯擇去老顧辦公室, 順便把一張表格帶過去。

課間二十分鐘, 老顧不會罵太久。

暗自掂量著，桑渝和溫斯擇慢悠悠過去老顧辦公室。

磨蹭掉五分鐘, 到他辦公室門外時，運場上空剛好響起廣播旋律。

老顧辦公室門沒關嚴, 沒等桑渝溫斯擇喊報告進去, 老顧的聲音順著門傳出來。

“沒有你這樣做父親的。”

桑渝和溫斯擇對視一眼，收回推門的手，站到一邊, 準備等他那邊結束再進去。

短暫停頓後, 老顧又開口，聲音裏著火氣，“你別以為十幾歲什麽都能承，這個年齡什麽都懂一點, 只懂那一點，想法最多，最危險。”

對面又說了什麽，老顧火氣更勝，“老紀！”

聽到悉的姓氏, 桑渝一愣, 站到門邊, 從門向裏看。

老顧坐在辦公桌後, 端起茶缸喝了口，沒能下頭頂的火氣。

“跟我提你那套理論, 紀星辰對這事有最起碼的知權吧？那是你兒子不是你員工，這麽大的事，通知一聲就行？！”

“你怎麽挑員工的我不管，怎麽著，還想這樣挑兒子？這個不優秀，就要下一個？”

老顧的反問太過駭人，這是紀珩的真實想法嗎？

桑渝心裏噔的一聲，轉頭去看溫斯擇。

溫斯擇顯然也聽到了裏面的話，眉峰冷峻，下頜線收，到的目後手在肩膀上搭了一下，像是安。

“你別跟我解釋，我不認你那套！什麽優秀不優秀，你那時候很失，你問孩子想法了嗎？你給他長時間了嗎？”

老顧從屜裏拿出年級排名冊。

“紀星辰學排名是不行，你看看這小半年，每次考試進步一大截，現在400名，這還不行？進步不夠快？能塌心學習，這不是優秀品質？你別跟我扯你上學時候完全不用父母心，你和他遇到的一樣嗎？他現在只有你一個親人！”

“現在的環境和以前也不一樣。你看看現在，哪家父母不是為孩子碎心？哪有什麽都不管的？你還想白撿個直接考第一的孩子還是怎麽樣？！”

“你不想毀了他就把你做生意的耐心挪一點到他上，最晚明天，把人給我送來學校！”

“啪”的一聲，老顧掛斷電話，他人像是氣得狠了，口不停起伏，端著茶缸又呷了口水。

走廊上一片安靜，廣播結束，隊伍解散。

隔著很遠，運場那邊的聲浪如海，一波一波直沖過來。

有風吹過，桑渝渾發冷，心裏替紀星辰到難過。

原來不是所有小孩都能為父母的寶貝，有的父母，只把優秀的小孩當寶貝。

桑渝收回視線，目垂落下去，正落到溫斯擇拿著表格的手上。

表格被他得變了形。

“溫斯擇？”

溫斯擇回神，目移過來，手勁跟著松開一些。

“你怎麽了？”

“沒事，我們進去吧。”

大約是剛剛那通電話消耗掉老顧太多力氣，這次談話，老顧一改往日風格，從學生時代的固然珍貴但學業是首要，學到手裏的才是自己的，到有真本事在上就是最大底氣，創造出來的價值可以讓你擁有財富、地位和話語權。

溫斯擇面容沉靜一直聽著沒吱聲，桑渝嗯嗯應著，話從耳邊過，心思還在剛剛聽到的那通電話上。

周一下午陳遠來學校上課，紀星辰周三才來，只是他人來了也是蒙頭睡覺，一個上午被兩位學科老師起來，不管老師說什麽，只煩躁著一張臉，一聲不吭。

穆老師課間過來，把他出去，兩人不知聊了什麽，課上紀星辰沒再睡覺，可也沒聽課，眼睛盯著黑板，黝黑的瞳孔一不，心思早已不知道飄到了哪裏。

他全力氣仿佛都用到了育課上，滿戾氣，打球兇得要命，籃筐被他扣得哐哐直響。

全班同學都知道，紀星辰有事。

期末考試臨近，桑渝寢室夜話時間原本已經取消，這一天還是聊起了紀星辰。

江淼：“馬上考試了，他現在課也不聽，作業也不做，整個一個自暴自棄，是不想要績了吧。他是有什麽事啊？”

卓一一：“陳遠這次死，吳優問不出來什麽況，溫斯擇好像知道一點，也不願意說。酒酒，你知道嗎？”

桑渝這幾天都沒什麽神，窩在床上，目落向黑暗中的某，很輕地“嗯”了一聲，“知道一點。”

見不再說，宿舍裏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大概是不方便講，又嘆了幾句，轉向其他話題。

江淼趴在床沿上，“你們猜，我和薇薇今天去夜跑，遇到誰了？”

下周最後一節育課要測，江淼孟恬薇卓一一跑步都不好，最近每天晚修後會去運場苦練800米，力求臨陣磨槍，績不要太難看。

今天卓一一姨媽造訪，沒去。

聽江淼神神的語氣，卓一一好奇心起，“哪個大帥哥嗎？”

江淼賣著關子說道：“那還真帥的，放在整個學校也能排得上號，是吧薇薇？”

誰知道孟恬薇沒聽懂意思，“嗯”一聲後揭曉答案，“是穆老師和于老師。”

江淼“啊”一聲，驚訝道：“薇薇你怎麽就直接說了？”

卓一一如同撿了個大便宜，哈哈大笑，結果門上咚咚兩聲，喜提宿管老師警告一次。

宿舍裏馬上安靜下來，又過了一會兒，江淼做賊似的聲音響起，“穆老師在背著于老師走，于老師特別不願意，在那罵穆老師，'儂腦子瓦塌了'，逗死我了，于老師家鄉話都飚出來啦。”

一班人已經知道穆老師要追回于老師這件事，只是于老師對穆老師態度依然冷淡。

宿舍裏那三人又小聲聊起來，桑渝沒心思聽，腦子裏過著那天老顧的電話，胡思索著，不能讓紀星辰這樣頹廢下去。

想得太過認真，卓一一了幾次才聽到。

卓一一抱怨幾句，說道：“據說于老師家裏要給安排相親，對方是個公司高管，于老師以前同學，聽說長得特好，家庭條件也特好，下周見面，雙方覺得合適就結婚。我和淼淼在打賭呢，我穆老師能追回于老師，淼淼不能，你站我倆誰啊？”

桑渝懵了一瞬，其實沒太聽明白，為保和平，胡回了句：“我不能站中間嗎？”

卓一一：“哦，你站be。”

桑渝：“嗯？？”

卓一一趴在床沿和解釋：“是這樣，我們認為穆老師拿著追妻火葬場和破鏡重圓劇本，高管同學拿著先婚後日久生劇本，兩邊勢均力敵不相上下。只看于老師更喜歡哪一邊，你就不同了……”

江淼打斷：“我補充一句啊，沒有勢均力敵，沒有不相上下，我這邊高管和于老師是同學，多半還有個藏劇本，暗！完碾你好嗎？！然後桑渝你哪邊都不站，等于站于老師單，就是be。”

卓一一“呵”一聲，“淼淼你拉踩兩邊，贏不贏游戲不說，人品包輸！”

江淼回擊：“你放心，游戲我包贏的。”

兩人你來我往槍舌戰，孟恬薇時不時提醒小聲點，別再把宿管老師招過來。

桑渝覺有點魔幻，才一會兒沒參與，這兩人是在幹嘛？唱大戲嗎？

正疑著，那兩人止住聲音，卓一一黑下床灌了口水，門路地爬上桑渝的床，“酒酒你最近怎麽回事啊，總是一個人想事。我和淼淼這麽賣力氣地表演，也沒能贏得你一片目。”

還真的是唱大戲啊。

雖然沒太明白倆的邏輯和目的，桑渝默了幾秒，還是跟著戲，“你沒收到我給你的目嗎？好幾片呢，比給淼淼的還多一片。”

江淼哼一聲，假裝吃味，“真不愧是兒園穿開的誼，目都比我多一片。”

孟恬薇噗嗤一聲笑。

卓一一上反駁：“我們兒園才不穿開呢。”

把桑渝往床裏面，上笑道：“你給我拉仇恨，我已經清你套路了桑酒酒，不想說的事糊弄過去不說，還拎個人出來轉移視線，你是不是看我個小，特別適合拎？”

桑渝被到挨著牆，直笑，“也不是特別小吧，”手指一，往前一，“比我大。”

卓一一渾一僵，黑夜裏臉通紅，想有樣學樣還回去，桑渝早已趴在床上自我防護得連個也沒給留。

江淼在上鋪看著兩人折騰，適時提醒，“你又被糊弄過去了卓一一。”

卓一一反應過來，抓著桑渝一通撓，等求饒了才停下來，著氣嘆：“你看你這樣多好啊，有說有鬧的，有事別憋著啊桑酒酒，我們剛剛當著你的面商量怎麽演大戲逗你，你都沒聽到。自己想什麽呢？你把你前段時間的勁頭拿出來啊，有不爽的直接幹！怕什麽呢！”

江淼和孟恬薇跟著說，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大家一起想辦法，三個臭皮匠還能頂個諸葛亮呢，們三個還是比臭皮匠強一些的。

桑渝心裏暖呼呼的，默了片刻，不知道怎麽說。

有去找過紀星辰，只是話講不了幾句，就被他打斷，借著其他事由離開。

這次不是自己上發生的事，現在是有心幫忙，無從下手。

桑渝抱著卓一一手臂，腦袋歪在肩上，“謝謝你們，真的需要幫忙，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怕大家擔心，忙換了輕松的話題，“你們剛剛說的于老師被安排相親，是真的嗎？”

“當然不是啦，”江淼嘟囔，“人生哪有那麽多劇本啊，就算有，我也還是希穆老師和于老師終眷屬的。”

是啊，人生哪有什麽劇本。

夜靜了幾分，桑渝窩在床上想。

如果真的有劇本，又有幸握著一支筆，該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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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老師能不能和于老師終眷屬不說，冥冥中似乎有什麽力量，在推著他們在朝同一個方向走。

第二天的語文課上課前，坐在窗邊的同學喲了一聲，一群人跟著看過去。

對面教師辦公室門被推開，于老師拄著拐杖出來，才走沒幾步，就被穆老師拿過拐杖，一把抱起，噔噔噔下到二樓，于老師掙紮幾下，穆老師放開，扶著手臂，轉到面前俯半蹲，背著過來。

一班同學瞬間化尖，嚎一片，桌子錘得震天響，看起來比當事人還要興，又在兩位老師影出現的那一刻剎閘，一個個憋住笑聲，只出一張張毫不掩飾的笑臉，看著于老師被放在講臺上，看著穆老師拎過一把椅子扶著坐下，聽著穆老師幹解釋一句“于老師傷，大家最近別淘氣”時點頭如搗蒜，看著穆老師紅著脖頸出了門，只留下臉通紅的于老師。

桑渝跟著彎，看向溫斯擇。

溫斯擇角也彎著，正看著講臺。

好像看著別人幸福，也能是一種幸福。

這一天剛好周五，元旦假期前一天，下午班級裏組織聯歡，大家把桌椅拉到四周，圍一圈，空出中間位置。

提前準備好的零食水果擺上桌面，戴著眼鏡看起來只會讀書的學霸唱起歌來驚呆一片，平日裏不茍言笑的同學跳起熱舞毫不含糊。

教室裏笑笑鬧鬧一片，沒人注意，坐在角落裏的紀星辰悄聲離開，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學校要提前統計下學期分科況，穆老師發下來一張分科預選表，讓大家回家後勾好，學期末前上。

紀星辰的那份在溫斯擇手裏。

周六這天是12月31日，這一年的最後一天。

天氣預報多雲轉晴。

一大早，桑渝被鬧鈴聲吵醒，從床上爬起，穿好服背上書包，去和溫斯擇彙合，一同前往紀星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