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長夏
第七十章
溫斯擇從來沒有想過, 他的安全,是來自桑渝。
明明那麽小,那麽瘦, 單薄得一陣風就能吹倒。
可是他險些忘了, 扛得住風。
溫斯擇再次將手臂收,呼吸著桑渝上悉的味道, 眼眶發燙,有一想要把抱進裏就算現在後悔想離開他也不會再放手的念頭。
他箍著, 小聲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桑渝的拳頭仍攥著,狠狠捶在他肩膀上, 眼淚落了滿臉, 開口時嗓音哽咽,“你為什麽不給我回電話?為什麽不開手機?你不知道我會擔心你嗎?你怎麽這麽不信任我?”
“對不起,對不起……什麽電話?”
“昨晚你一直不開機,我給阮喬學姐打電話, 拜托去找你,讓你給我回電話。”
“我……”
“我都轉告了哦!”
旁邊一道閑閑的聲進來。
桑渝肩膀慢慢僵住,眼淚也忘了流,從溫斯擇懷裏擡起頭,旁邊正站著一位氣定神閑的姐姐。
吸吸鼻子, 不好意思地從溫斯擇懷裏退出來, 手指悄悄攥上他角。
溫斯擇很輕地扯了下角, 目仍放在臉上沒移開, 手抹掉臉上的眼淚。
旁邊氣定神閑的姐姐咳了一聲,“我不是要故意站在這裏煞風景, ”拿出手機看一眼上面的時間,“我是想提醒你們一下,距離下午的研學活開始還有一小時十五分鐘,這位發著燒的學弟從早上到現在只吃了一塊巧克力,而這位從南禮急吼吼跑過來的學妹,咦,桑渝你的手怎麽了?”
溫斯擇循聲看過去,神一凜,桑渝攥著他角的手指翹著一,纏著紗布。
他捉起冰涼的手,“怎麽弄的?”
“手機屏幕摔碎了,不小心紮了一下。”
“疼嗎?”
桑渝撇,點了點頭,見溫斯擇皺起眉心,馬上又補充:“不不會痛。”
擡起頭仔細去看溫斯擇,才注意到他整個人沒什麽神,不知道是發燒還是熬了夜,倦怠的眉眼下薄薄的眼皮泛起淡淡紅,琥珀眼眸黯淡,眼底發紅,幹的,下裂開一道細紋。
眼淚再次上湧,桑渝角努力向上彎起,笑容將淚珠托在眼眶中,“你現在的樣子好慘啊溫斯擇,快點好起來吧。”
溫斯擇了上的外套將裹好,指腹去眼淚,學著的樣子彎起角,眼眸一點點亮起來,“會的。”
阮喬早已功德圓滿地悄然離開,中午所剩時間不多,溫斯擇拉上桑渝穿過馬路,進了一家小吃店。
正值午餐時段,小店裏熙攘喧鬧,學生們三五群在一桌,服務員靈活地穿走在各桌之間,手裏的長夾托著砂鍋,裏面的米線熱氣騰騰。
桑渝坐在溫斯擇對面的角落裏,喝了幾口熱湯,一點點暖和起來,想說的話太多,竟一時不知道該從哪一句說起。
還是溫斯擇先開口:“怎麽過來的?阿姨知道你來嗎?”
“早上的第一班車,”桑渝輕輕搖頭,“我給留消息說上午約了同學逛街,然後直接去學校。”
溫斯擇的眼皮了一下,想起今天是周日,晚上有晚修,明天還要上課,本就短暫的相聚時間,要再次打上折扣。
“那,幾點回去?”
“我沒買回去的票。”
溫斯擇心裏一,沉默片刻後開口:“你的手機給我。”
“幹嘛?你不要替我做主。”
溫斯擇抿著沒說話。
“你的手機呢?”桑渝問。
稍頓後,溫斯擇說:“壞了。”
桑渝眨了下眼,“所以才沒給我回電話嗎?”
生的眼眸一點點亮起來,溫斯擇卻不敢多看,目閃躲著移開,慢慢黯淡下去。
電話壞與否,他都不敢給回電話。
那不是對的不信任,而是對自己的。
“溫斯擇,你不要懷疑自己,你沒有錯。”
對面的桑渝輕輕開口,敲了敲桌子,加重些語氣,“但是其實我是有點生氣的。”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這樣你就不用孤戰了。”
溫斯擇擡起眼睛,眼圈再度發熱,桑渝眼圈紅紅的,明明竭力忍著眼淚,卻像個一往無前的小戰士。
“我知道你把紀星辰當朋友,你不是小,你并沒有走紀星辰什麽,你幫他時,是真的在幫他,而不是通過幫他要獲得什麽。還有養費,那是紀珩本來就該給你的,你如果上我,我還要再跟他要銀行利息和滯納金呢!”
沉重的話題被語調帶得輕松,溫斯擇角向上牽了下。
“還有啊,來的路上我想了很久,為什麽外婆這次消氣很快。”
“溫斯擇,”桑渝認真地他名字,“有一件事我想通了,我相信,外婆比我想通的更早。”
“溫斂阿姨的賠償金是外婆留給你年後上大學用的,不好吃藥也不舍得那筆錢,也沒有告訴你,還在拼著命地為你攢錢。這次住院費用不低,不得以要用卡裏的錢,外婆心裏其實很疚。”
桑渝稍頓,問道:“外婆去年家長會的時候就見過紀珩了對不對?”
溫斯擇輕輕點頭。
“媽媽和外婆從來沒在我面前提過爸爸的名字,小時候我不懂事,問起爸爸的時候們總是沉默,我以為我的爸爸已經不在了,其實是……”
溫斯擇嗓音艱,默了片刻後開口:“家長會前,紀星辰和陳遠說起紀珩不來,我當時松了口氣,沒想到他們後來還是遇到了。”
桑渝回想起那天外婆捂著口離開,容筱的神態也不太對勁,應該是那時都認出了紀珩,只是刻意沒提。
“外婆不想你知道他,也不願意你和他有牽扯,所以在知道你沒卡裏的錢,而是去找紀珩要了養費時才會生氣。”
我們都知道,當你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為什麽十幾年沒有過問過你的存在那一刻心裏會有多難。他是嚴苛的家長,只想要優秀的孩子,而現在,他看到你的優秀,放出家教的“餌”,或許是想利用你,或許是想和你恢複關系,但不管是哪種,都無法彌補過去的失職。
而你借著“餌”接近他,布網的同時,也是走在獵人的網裏,讓人既擔憂又心疼。
“溫斯擇,我想,我都能明白外婆早早為你以後做好打算,自己再難也沒去卡裏的錢,那外婆一定更能明白,為什麽你用你的養費付清住院費用,卡裏的錢卻一分沒。”
桑渝聲音很輕,“你要把那筆錢留給外婆用,對不對?”
嚨再次被梗住,溫斯擇說不出話。
“所以外婆生你的氣,其實更多的是心疼。”桑渝彎了彎角,過手來握上他的,“你那麽好,外婆不會真的怪你。”
眼前的砂鍋早已在兩人談話中慢慢冷卻,溫斯擇卻覺得這湯仍熏得眼睛發燙,他的手一下,反握住桑渝的,聲音很低,“那你呢?”
“我更不會呀。你是不是自己都忘了,你在平安夜問過我,如果哪天我發現你騙了我,我還會不會喜歡你。我還以為我早就把答案告訴你了。”
溫斯擇愣然,桑渝微一挑眉,“你不會真的忘了吧溫斯擇?!”
溫斯擇垂下眉眼,“沒有忘記。我怕當時的答案是我導你說出來的。”
“答案是我認真想過的。”
桑渝表嚴肅起來,“還有我大伯那邊,就算沒有你這件事,也會有其他事。你也知道,從我很小的時候那個家庭就已經是這樣,發是早晚的事。”
笑一下,“現在這樣不用再和他們扯上關系特別好。”
桑渝晃了晃被溫斯擇握著的手,“溫斯擇,不要再自責了好嗎?”
溫斯擇看向桑渝。
外面放晴了些,穿雲層,一束金燦燦的正落在上。
生眉目淺盈,就坐在春日暖融融的下,背後車水馬龍,晃著他的手,笑著看他。
昨晚滂沱大雨下的黑世界在後崩塌碎片,出蔚藍的天幕和金燦燦的。
溫斯擇晃了下神,握桑渝的手,輕輕點頭。
小店裏只剩他們這桌,沒人說話時靜悄悄的,只後廚一兩聲鍋碗靜,食香氣順著相隔的簾門飄過來,是最普通也最讓人心安的人間煙火氣。
“那我們就算正式和好了!”
桑渝笑起來,另一只手將手機遞過來,“時間不多了,你幫我訂回程的票吧。”
手機屏幕從右下角碎開,裂如蛛網遍布整個屏幕,邊角摔得最狠的那一缺了幾塊碎屑,桑渝的手指應該就是在那裏劃傷的。
溫斯擇愣愣接過,看向時目留,片刻後低聲問:“如果我們還沒和好,或者想你留下來,你會留嗎?”
“會呀,”桑渝收回手,撐起下,“但是你不會。我多看五分鐘漫畫你都不準,哪會想讓我缺課。”
溫斯擇笑一聲,聽到桑渝問:“我猜你就算病著,上午依舊好好考試了對不對?”
溫斯擇一愣,垂下頭,聲音漸低,“我想過,要不要借著生病就算了,考得不好外婆也不會怪我。可是又想,這樣做我誰也對不起。”
“你這樣,會累嗎?”桑渝輕聲問。
溫斯擇擡起頭,笑了笑,手去桑渝的頭發,“你和外婆都在,我就沒什麽累的。”
“你這樣好像個大人啊溫斯擇。”桑渝笑。
做事總會顧慮周全,而這份周全中,自己所占的分量卻極輕。
溫斯擇低下頭,打開購票頁面,恍惚間想起外婆暈倒那天。
以前他以為的長大人,是可以自己做主,那時他會,會有責任。
直到外婆手那天,他站在搶救室外,醫生將手知同意書遞到他手裏。
那時他才知道,這個世界并不會給每個人平等而足夠的長時間,他需要長大,需要在有法律效力的知同意書上簽字,需要替家人做主。
“酒酒,我先做大人,”溫斯擇仍低著頭,“你慢慢長大就好。”
溫斯擇給桑渝訂下下午3點鐘的票。
從小店出來,兩人到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桑渝將上的服下來塞給溫斯擇,“我上車後就不冷了,你穿好,記得一會兒要吃藥。我先回學校等你。”
“嗯。”溫斯擇應一聲,忍下心裏的不舍,看著桑渝低頭鑽進出租車後排。
研學活馬上要開始,他沒時間去送,俯下叮囑,“到學校後給學姐發消息,會轉告我。”
說完,他後退一步,幫關上車門。
車子緩緩啓,溫斯擇站在原地。
桑渝來了又走,短短的一個多小時,還不及他昨晚的夢境長。
他有些後悔,沒有借著病請假去送,這樣還能多和待一會兒。
正想著,出租車在幾米外停下。
溫斯擇不由得往前走了幾步。
車門打開,桑渝從裏面出來,飛奔過來撲到他懷裏,手臂抱著他的腰。
溫斯擇反回抱住,下搭到肩膀上。
桑渝被他悶在懷裏,笑起來時肩膀一抖一抖的,“司機師傅說可以等我一分鐘。”
“那就抱一分鐘。”
“昨天晚上就特別特別想抱你,可惜不在你邊。”
“對不起,昨晚我……”
“對你錯了,所以要罰你,以後我說抱我你就要抱我,不許有異議!”
溫斯擇笑一下,應了聲好。
口袋裏的手機嗡嗡震著,桑渝沒管,一直到再次上車坐好,拿出手機。
兩條未接通話後,有紀星辰的一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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