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長夏
第七十一章
桑渝心頭一跳, 忽地想起,紀星辰這幾天緒不大對勁,這次找, 會不會是和溫斯擇有關?
回複過去要晚修時間才能到校, 紀星辰很快回複過來一個“好”字。
天放晴,窗外風景飛速倒退, 桑渝收起手機,指尖在上有節奏地敲著, 思索起陌生號碼背後的可能人選。
這一次來去匆匆, 并沒有和溫斯擇去聊太多,只知道照片是桑麟拍的。
*
此時的紀星辰正站在裏溪小區一棟居民樓下,旁邊陳遠的電話開著免提, 程子浩鬧哄哄的聲音傳出來。
“你們兩個要過來怎麽不提前打聲招呼?幸虧我今天在靈溪。在哪裏呢你們?”
陳遠瞟一眼旁邊低著頭摁手機的紀星辰, 心說也不是專門來找你的,將面前這棟樓的單元號報給程子浩後掛了電話。
沒一會兒,程子浩從一邊拐過來,說:“你們兩個還會選, 這是桑渝和溫斯擇家。”
程子浩往樓上一指,“三樓,左邊這個是桑渝房間,右邊那個隔壁單元的是溫斯擇的。不過他倆現在都不在,桑渝昨天晚上去媽那住了, 溫斯擇去培訓還沒回來。”
紀星辰摁手機的作一頓, 擡起頭。
樓前的香樟樹遮擋住部分視線, 可也能看清, 相鄰的兩個窗戶此時都關著。
桑渝房間的白紗簾被攏在一側,窗臺一邊堆著一摞書, 堆得高了,能看出最上面那本還敞著,像是主人離開前仍在翻閱。
旁邊的竹編籃子裏東西堆得也滿,最上面的黑鬧鐘歪放著,旁邊一把水綠手持風扇。
籃子旁倚坐著一只玩偶,看耳朵長度應該是兔子。
小小的窗臺上盡是生活氣息,熱熱鬧鬧的。
一旁溫斯擇那邊則簡單得多,霧藍窗簾垂墜在一側,窗臺上一個圓形魚缸,幾尾彩小魚在裏面悠閑地游著。
“距離這麽近啊,推開窗戶就能說話。”陳遠嘆。
“是啊,”程子浩應一聲,“我們這的戶型就是這樣。臺那邊更近,站在上面能聊天,遞個小東西不用跑下樓。”
“你們今天怎麽跑到這邊來玩了?”他問兩人。
“隨便轉轉。”陳遠也不知道紀星辰今天過來做什麽。
紀星辰最近心不好,每天心事重重,他問了一次沒問出什麽,今天紀星辰說要出來轉轉,他就跟著出來了。
他們兩個上午到的,過長橋後下車,沿著河邊走了一段,紀星辰站在河岸那一言不發,站了很久。
之後就來了鎮上。
“現在時間有點晚了,一會兒要返校,不然還能帶你們到轉轉。去我家店裏吃點蛋糕不?”程子浩問,“正好我媽讓我拿切糕帶給桑渝。”
陳遠看向紀星辰,紀星辰從窗口收回目,“走吧。”
小區古樸老舊,卻樹蔭繁茂,小區外路兩邊的香樟樹遮天蔽日,綠意盎然,穿過枝椏,投落下來的影斑駁。
行人閑適而行,路邊不時經過一輛自行車,鈴聲摁得叮鈴響。
攝影師按下快門,記錄。
三人出了小區門左轉,程子浩邊走邊介紹,“我們這條路很有名的,經常有人過來取景。”
路過一家店時他朝裏喊了聲“玲玲姐”,繼續往前走,聲音低稍許,“這是溫斯擇外婆的店,他外婆出院在養,估計是在家裏。”
紀星辰回過頭,小店門面不算大,幹淨整潔,從窗戶看進去,一側掛了一排旗袍,全部熨燙妥帖。
兩個孩正在外間的作臺邊忙碌著。
再往裏,越過客廳,能窺到不大的天井,天井中央一把束起的遮大傘。
天井院子的矮牆上爬著綠藤。
不難想象夏日燦爛時,撐起遮大傘,攔住,躺在藤編搖椅上的悠閑日子。
“溫斯擇從小和他外婆相依為命嗎?”紀星辰收回目,問道。
程子浩領著兩人繼續往前走,“不是。還有他媽,不過後來他媽不在了。”
他嘆一聲,“溫阿姨看著冷清,其實人特別好,知書識禮,醫也牛,有人專門從外地過來找看病的。有一年一個小區煤氣洩出了炸事故,人都送到他們醫院,我媽說前面就連著幾臺手,後來又跟著搶救這一波,太累了就……”
氣氛有幾分沉悶,稍頓片刻,紀星辰問:“那他爸呢?”
“沒爸爸。”
陳遠:“沒爸爸?”
“嗯,”程子浩帶著兩人抄近路,拐進一條巷子,“從小就沒有,我是聽我媽說的,說溫阿姨離婚後才知道懷了溫斯擇。”
“離婚?”紀星辰聲線擡高幾分。
陳遠詫異地看他一眼。
程子浩并沒有察覺出什麽異樣,“那不然呢?哎,都是陳年舊事了,我自己記得也不清楚,印象裏就小時候有人說溫斯擇沒爸爸,桑渝沖上去跟人幹架。”
“桑渝?這麽猛?”
陳遠看了一眼紀星辰問。
“可不唄,你別看看起來乖的,可敢了。那時候比賀一晨矮半頭,就那麽沖上去了。哎,都是小時候的事了,後來大家都了朋友。”
巷子狹長,三人走了一段,拐過一道彎。
“傅悅(季悅)是不是也是你們朋友?好像和你們玩得不多?”陳遠忽地問道。
紀星辰掀起眼皮。
“啊,”程子浩話語稍頓,眨了下眼後輕描淡寫地揭過,“小時候也住這邊,後來搬走了。”
“蔣明琋跟你說的?”他問。
“不是,”陳遠神懶散,“倆不是以前常常一起回家嗎,最近傅悅買了自行車,蔣明琋路上看到過幾次和安佑一起走,傅悅說和安佑小時候認識。”
“安佑小時候不是也住這裏嗎?”
程子浩被諸多信息轟炸得大腦空白,片刻後問道:“傅悅和,和安佑一起回家?”
“嗯,有一段時間了。”
三人都沒再說話,安靜向前走著。
又走了一段,幾道罵罵咧咧的聲音從前方傳出來。
“還有錢嗎?借幾個給我。”
“又花完了?”
“那幾個錢哪夠花?一個妞還沒泡到。”
“艸,別翻!不借!你那是借嗎?你就沒還過!”
“行行行,不找你了。深哥,檸姐那什麽時候再派'工作'下來?”
“等他們期中考試,那的考好了咱們就來錢了。”
幾個人嘻嘻哈哈笑起來。
“還是檸姐大方,錢多事,吼幾嗓子嚇唬住了就行。”
“就怕再遇上上次那小子,拳頭還,我這肩膀現在還青著。”
“你就得了吧,你差點給人幹開瓢!幸好跑得快,那邊監控又壞了。”
“哎艸,我說看他怎麽那麽眼,是不是上次給那的撿錢包和照片那小子?”
“還真是。”
“這是幫了不止一回啊。”
“你別說,那的長得帶勁的,要不是檸姐不讓,嘖。”
“下次要不試試?媽給人當小三,能好到哪去?”
“哈哈哈哈。”
幾個人流裏流氣地笑起來。
紀星辰微蹙眉,手機震,他低下頭去看,旁邊陳遠臥槽一聲,程子浩赤紅著眼沖上前,揮著拳頭撲向正拐過來的一群混混。
*
桑渝在晚修鈴聲響起前幾秒沖進教室,穆老師正在講臺上站著,桑渝低著頭回到座位,目向後一瞥,後桌紀星辰和陳遠的座位都空著。
“他們兩個沒來嗎?”用口型問孟恬薇,孟恬薇搖搖頭,又低下頭去做題。
桑渝給阮喬發信息報了平安,又給紀星辰發過去一條問他在哪裏,紀星辰始終沒回。
時間轉四月,朋友圈微博一大堆“你好,四月”中,夾雜著四月星座運勢,以及今日要謹防被愚。
鬧鐘鬧了兩遍,桑渝閉著眼睛坐在床上,頭垂到下挨上骨。
上鋪傳來一點靜,江淼念叨了一聲“今日諸事不宜”,將手機丟在一邊,踩著梯子下床。
“不要啊!”桑渝瞬間睜開眼睛,爬起來去拿江淼手機,“這個要怎麽看?”
今天溫斯擇阮喬出績,可不能諸事不宜啊。
江淼指給看,“老黃歷這裏,宜:無,忌:諸事不宜。”
雖然平日不信這個,桑渝還是想討個吉利,手去點開,從上到下掃過每個時辰的宜和忌,沒發現和學業有關的項目才放下心。
折騰了這一通,時間有些晚了,來不及去吃早餐,拿了袋零食塞進書包,匆匆出門。
今天大小也算個節,樓裏和教室裏都熱鬧,桑渝一路聽著“某某,你鞋帶開了”、“某某,老師在辦公室等你”、“XX在表白牆表白XXX”快步走進教室。
紀星辰和陳遠都來了,雙雙坐在座位上。
桑渝氣還沒勻就問:“你們兩個昨天晚上去哪裏了,怎麽沒來上自習?”
紀星辰垂著眉眼不說話,陳遠只得開口:“有關部門。”
“嗯?”
“局子。”
桑渝愣了一瞬,坐下後認真端詳兩人幹淨的臉,“這是新的娛樂方式嗎?”
陳遠將臉撇向一旁,“不是。傷在程子浩上。”
桑渝更迷糊了。
語文老師走上講臺,早讀開始。一個上午不是被拖堂就是課間,桑渝也沒找到時間問。
紀星辰整個上午一言不發,對昨天找的事只字不提,桑渝本來準備中午吃飯*的時候找他問,上午最後一節理課下課,穆老師走出教室,紀星辰和陳遠拉開教室後門出去了。
桑渝沒等卓一一江淼,拉開椅子追出去,了聲紀星辰。
走廊裏哄哄的,紀星辰大概沒聽到,和陳遠一起轉過轉角,桑渝連跑幾步追過去,又了聲紀星辰。
紀星辰停在半層轉角,轉等,陳遠站他旁邊,看著樓下。
穆老師和老顧就站在那。
桑渝一蹦三跳地下去,正聽到老顧笑聲爽朗,“溫斯擇進了!”
“胡老師說他前一夜淋了雨,上考場的時候發著高燒,可把我急壞了,還好穩定發揮,還是第一名!”
紀星辰回頭看過去,揣在兜裏的手握了下手機。
雖然相信溫斯擇一定可以,聽到消息時桑渝的眼睛還是亮起來,趴到樓梯轉角的欄桿上,喊了聲顧老師,笑著問:“溫斯擇是進國家隊名單了嗎?”
周圍原本嬉鬧的聲音消失,人群安靜下來。
老顧背著手擡起頭,紅滿面,語氣難掩驕傲,“進了!”
周圍又熱鬧起來,桑渝輕呼一口氣,徹底放下心。
了聲紀星辰,一起往食堂方向走,到人問道:“你昨天找我什麽事啊?”
陳遠看了一眼紀星辰,說了句去買水,朝著另一個方向的便利店走去。
紀星辰停下腳步,沉沉出了口氣,垂著冷厲的眉眼看過來,“問你一件事,你不能騙我。”
桑渝跟著他停下,察覺到他的緒,預到他可能會問的問題,心跳跟著快起來。
咽了咽嗓子,“什麽事?”
紀星辰出手機,解鎖後遞給,“這些是真的嗎?”
桑渝低下頭接過,皺起眉頭,“你知道發信息的人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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