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時。
父親曾私下問他,為何不跪?
謝忱岸卻覺得即便是跪了,心中執念太深,只會又跪進了紅塵。
神佛的悲憫面目清晰印在眼底,他第一次虔誠上香跪拜,所祈求之愿也不敢太多,只求漫天神佛賜福,庇佑吾賀南枝生生世世平安。
…
年底到了,持續幾日暴雪突襲,橫店里的大多劇組都已經收工。
謝忱岸換了輛低調的黑卡宴來到賀南枝最后一次客串的劇組,四名西裝筆的書隨行,這次的行蹤連藍纓也不知,前方劇組的制片人親自帶路,引他來到了環境簡陋的化妝間。
制片人張簡心底疑這位份高不可攀的大人為何會親自給他打通電話,并且要一個小演員丟棄在劇組里的日用品。卻被高額的封口費堵住了,也心知想要扎在這名利場里,就別礙了貴人的事。
“謝總,這都是賀南枝平時用的東西,臨時請假了一天就沒來搬走,說是年后再來拿。”張簡指向左側角落化妝臺上的小紙箱,其實也沒什麼值錢玩意,就是拍戲時用的而已。
謝忱岸那張素來涼薄淡漠的面容毫無神變化,全程也沉默寡言。
張簡獻殷勤去移紙箱時,他才略抬起手,先一步拿起,袖口出的腕骨線條到骨節分明的長指都出養尊優的致,側目,聲線極低落了過來:“不必。”
回到思南公館。
外面的暴雪已經停歇,路燈被垮了一盞,暖暗的余照映著回家的路。
謝忱岸徑直邁走到客廳的沙發,將紙箱放下,剛想拆開,視線又看了下冷白指節,便先去洗得干干凈凈,才重新回來,在明晃晃燈照映下,他就像是進行一件神圣的事,致的眉目端方虔誠。
賀南枝喝熱水用的保溫杯是象牙白。
廉價的小玩偶懸掛著小鈴鐺,稍微一晃,就會發出悅耳聲響。
卡通創可和剩余不多的冒藥盒,還有本漫畫書,以及筆記的薄薄本子。
謝忱岸睫如羽低垂,每樣東西像是稀世之寶,反復地看著。
直到他翻起了最后的筆記本,像是隨記一些日常有趣的事,字跡遠不如寫功課時工整。
第一頁。
寫下:「全劇組的小貓小狗都是我的好朋友。」
謝忱岸指骨微頓,冷而漠然的勾起了弧度。
繼續往下看,又寫道:「昨天的宮保丁飯盒好吃,我要讓頌哥買一百份給我吃!」
一百份?
那氣的小鳥胃,一份飯盒都不可能吃的完。
謝忱岸又翻了一頁:「禿頭徐導罵人超級超級兇,除了男主角不罵,所有人都無差別攻擊,離他要遠點,我這小板哪里經得住。」
繼續翻:
「啊啊啊!!!頌哥竟然把隔壁副導演辛辛苦苦種下的草莓給我吃了,我們兩個萬惡的犯罪團伙!!!晚上拍完戲去水果店買了十斤還給副導演了,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他是怎麼在毫無證據況下一下子就把我揪出來的?」
謝忱岸墨眼底笑意漸濃,安靜的氣氛下,只有紙張翻頁的聲響。
賀南枝后面又寫下:
「昨晚夢到爸爸媽媽了,突然好想他們,但是我又不想回老宅,近日沒戲拍,在賓館躺尸中,過的索然無趣,我又有了一個新的好,希求觀音菩薩保佑。」
謝忱岸作又頓住,日期半年前的彩票順著隙落了下來。
他沒有看錯。
賀南枝閑的沒事在賓館做發財夢,還買了不。
「保佑我下次中獎一百萬!」
倒是半點都不貪心。
窗外夜徹底濃重,謝忱岸不知不覺已經將筆記本看了一大半,不全是記的日常,大部分還記著拍戲角的臺詞,幾段話,還擅自想改詞,可惜導演沒給這位名不經傳的小演員半個眼神。
又翻一頁時,謝忱岸冰冷僵的指骨忽而停了瞬。
在猶如霜白的薄紙上,賀南枝字跡工工整整地寫下:「我夢見那人了,他跟別的人結婚生子了,我還得盛裝打扮出席他的婚禮,好多認識的親朋好友都祝福他早生貴子,他跟穿著婚紗的新娘子十指相扣看著我躲在角落頭哭,眼神好冷漠,醒來后,我還是在哭……」
后面,跟著麻麻的用紅筆寫下了幾個大字:
「謝忱岸,你是我最最最討厭的一個人!」
「我們恩斷義絕,永遠不要見!!!」
是夢見謝忱時跟人結婚了,才這麼恨他骨嗎?
謝忱岸頃刻間眼底好不容易浮現的那點笑意,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謝忱岸都是于人前端方矜貴模樣,人后便頹廢地困在這思南公館的冰冷地方。天亮后,他又穿戴整齊,全一不茍到挑剔不出半點瑕疵出現在外面。
春節時,他假意剛從倫敦回來一次。
跟往年不同,這次他是以賀家準婿的份,備了不禮上門。
謝忱岸先在前廳陪長輩們閑聊了會,接人待舉止間未有任何出錯,無意中,又從師母口中得知了賀南枝半夜二更才從公寓里,讓賀斯梵親自開車給接了回家。
這會兒,怎麼都賴床不起。
謝忱岸面上不顯緒,白玉雕琢的長指卻久久端著茶杯也沒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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