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垂眼,指尖搭在椅子把手上,自己都未曾發覺地輕打節拍,直到一旁有人連喚了他幾聲:“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覺得剛才沈大人所說如何?”
趙清方才回過神來,一雙眼清明地往沈明旭上看去,聲音沉穩:“沈大人,你剛剛說什麽了?”
衆人皆是一愣,更不敢指出太子剛才的失神。
沈明旭方才重新說了一遍:“也不是什麽要事,是臣沒想到,太子妃邊的一位名竹萱的丫鬟,竟與大理寺關押的柳氏是遠房親戚,今日前來探柳氏,臣才知道這一樁關系。”
說這話時,沈明旭暗自觀察太子神。
趙清聞言一挑眉,他倒是未曾聽說這一樁事,不過料想那竹萱也是借了他關系的,太子妃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總歸不是什麽大事,他不能拆太子妃的臺,便道:“確有此事,勞你費心了,明旭,改日到府上來喝酒。”
聽了太子這話,沈明旭自然再不好多想,連聲恭維了幾句太子,又表了幾句忠心,在座皆是太子黨,包括崔程彥在,他雖未表明立場,但有太子妃這層關系在,大家也都把他當自己人。
“為太子做事,臣等自當盡力。”
趙清卻明明聽見,那在重重人聲之後的琴音,了一瞬,在沈大人說起竹萱之事時。
“話別這麽說,咱們之間,是靠志向聚集起來的,孤不搞派別那一套,誰若是哪天與孤聊不到一去了,大可另奔前程。”
趙清舉起酒杯,兀自敬了一杯,只聽那琴音又流暢起來,每粒珠玉落耳中,能辨出指尖弦時的輕重緩急,羽音如沉水,角音如纏綿,尾音如溪風,嗓音縹緲。
他分明又聽得,那歌很悉。
“沈大人,孤讓你再審柳氏,你審了嗎?”
他聽見那音又了一下,了一瞬。
太子說正事時,聲音不似與說話那般,尹采綠止不住渾一,又故作尋常地繼續彈琴,不知是該慶幸自己今日來了,還是該後悔今日來了,畢竟有時候裝傻比什麽都容易。
沈明旭道:“回殿下,審了,只柳氏說的容與咱們之前得知的并無二致,只道那位杜小姐是在十七年前由杜家三房的小妾雲氏拐賣到玉笙樓的,後來確又給其起名為采綠,按照玉笙樓的字輩排,與同一批進去的子,都姓尹,此人如今應是名為——尹采綠。”
趙清頷首,同時,那紗屏後的琴音徹底停了。
尹采綠雙手止不住地發,這是頭一回聽到有關自己從前世的消息,不是被家裏人故意賣掉的?
知道自己現在應該繼續,若無其事一般繼續彈琴、唱曲,可實在是控制不住,既想維持現狀,又想得知真相,心便撲通撲通劇烈跳起來,一下下撞得骨發。
趙清一直在聽那在重重人聲之後的靜,也唯有他,察覺了紗屏後那人的不對勁。
尹采綠此人他早已查過,無論是琴技還是歌,在玉笙樓都是魁首,由柳氏捧著寵著養大,奇貨可居,價高得驚人。
這位紗屏之後的子,很可疑。
沈明旭又道:“至于那尹采綠現如今的音訊,倒是不可得了,柳氏當時逃得比誰都快,也不知道尹姑娘,哦不,杜姑娘如今在哪兒。又聽聞杜家三太太拿了千兩金出來懸賞找人,發了瘋地要找兒杜清晏,殿下,此事也不剩咱們努力的份兒了,依臣看,此案該結了,早日送柳氏上路吧。”
趙清點頭:“嗯,結案吧,這陣子辛苦你了,明旭。”
沈明旭笑道:“應該的。”
此時有人說道:“咦,琴聲呢,怎麽斷了。”
崔程彥笑道:“太子殿下遲遲不說賞人,姑娘怕是不滿了,聽聞有水平的樂伎都是極惜自才藝的,輕易彈了一曲,已是了不得,接下來的,必要千呼萬喚、一擲千金,才能使得出來。”
趙清便道:“賞,如何不賞,請姑娘出來一見。”
他心想著,那姑娘應是高興的,若真是那位尹姑娘,只要當著他面說出自己世來,便再也不用在外賣藝為生,他替他做主了,當即把送回杜家去,流落半生終能有個好結局,可謂皆大歡喜。
誰曾想,那紗屏後的子子是了,站起來,所有人都等著出來一見,太子要賞,這是莫大的殊榮,可撂了琴,擺一旋,飛快繞著後門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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