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醫學生,雖然悉醫學語,但并不一定掌握翻譯技能, 甚至文字理能力和表達能力缺乏系統的鍛煉。”
應昀說的話很誠懇,但眼神卻沒看楊雪意。
可能是沒能一下從以往針鋒相對的模式里切換出來,和楊雪意好好說話也讓他覺得不習慣,看起來有些微妙的不自在。
楊雪意看到應昀垂下視線,開始翻閱記問題的筆記本,像是急于對未盡的問題進行解答。
只是翻著翻著,楊雪意看到他的作頓了下來,臉變得有點古怪。
是不太好看的那種古怪。
怎麼了?
是遇到他也解答不了的難題嗎?
只是下一秒,應昀就像已經收拾好了緒,重新變得面無表無懈可擊。
他看向楊雪意:“如果你覺得自己有不足,那就去彌補;有問題,那就去解決。多閱讀和鉆研醫學文獻,總會量變引起質變的。”
楊雪意看著應昀近在咫尺的側臉,心下有些恍惚。
“楊雪意,你是個很能堅持的人。每次只要發自心想做一件事,什麼都可以堅持下來。”
應昀的聲音平淡而冷靜,然而楊雪意的心卻被投下不平靜的波瀾。
難以想象,在敵對十年后,應昀不僅如今溫和地坐在的對面,沒有冷嘲熱諷,甚至還鼓勵肯定著。
看來自己上的閃點,已經耀眼和明顯到應昀都不得不承認的地步。
楊雪意突然就不沮喪了,重新充滿信心,變得有些得意:“堅持這件事,其實做起來很難,我確實有些心得,沒想到你也早發現了。”
“嗯。”應昀側過頭,看向楊雪意,語氣淡淡道,“發自心地堅持罵我十年,確實是很不容易。”
應昀攤開楊雪意記錄問題的筆記本,指著其中一頁。
他抬了抬眼皮,涼颼颼道:“可惜你這個好品德我發現的沒很早,也才剛發現。”
楊雪意循著他的手看去,才發現這筆記本中間,赫然寫著《應昀罪行書(第七冊)》,其中甚至大剌剌地寫著日期,開篇第一句話就能把楊雪意送走——
“今天是堅持罵應昀的第3589天。”
楊雪意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壞事了。
因為搬家的原因,在記錄應昀罪行到第七本的時候,楊雪意一時找不到原本的記錄本,因此短暫地隨手找了本筆記本記錄過心得,事后雖想著要把容剪切下來回原本的記錄本,然后事太忙,以至于不僅忘了粘,更忘了這隨手拿來記錄的本子,正是今天拿去上翻譯培訓記筆記的本子。
應昀在往后翻確認楊雪意是否還有別的問題時,就這麼猝不及防地……
應昀涼薄地笑了下,慢條斯理地念起來——
“下午回家路上撞見了應昀,結果立刻倒了霉,拐過下個路口就遇到了一條壞狗沖我狂吠,我跑了三條街才甩開了狗。應昀今天穿了棕子,狗也是棕的,眼睛和應昀長得很像,不分好歹的眼神更是如出一轍,狗和應昀應該是一伙的。”
……
應昀放下本子,抬眼看向楊雪意:“楊雪意,你們外院不講邏輯教育嗎?原來你遇到壞狗也要我來負責。”
“以前六本呢?讓我看看我還大逆不道犯了什麼罪。”
“……”楊雪意覺得應昀不會再解答的任何問題了。
不過出乎意料的,應昀沒有起離開,他徑自翻過了那一頁,雖然臉算不上好看,但還是就楊雪意其余筆記上的問題,一板一眼地開始解答。
大概是楊雪意疑的目實在太明顯,應昀抬了抬頭:“楊雪意,你還聽不聽了?看我的臉干什麼?”
楊雪意有些訕訕的:“我以為你不會給我再講了……”
“不給你講,那不是又要被你寫上應昀罪行錄?”應昀的聲音淡淡的,“我哪敢,怕被你又安上莫須有的罪名,以后集結出版,變世界名著人手一本。”
“……”
應昀看了楊雪意一眼:“以后對我有意見,直接和我說,我不改的你再記下來罵我也不遲。”
“也不用像個鵪鶉似的低眉順眼的,我沒你那麼記仇。”
楊雪意抬頭,看到的是應昀故作冷的側臉,或許是燈暈染下造的錯覺,他的表看起來有點不自然和生——
“我是做過混蛋的事,但是說狗和我一伙的我不接。”
“Roy死了以后,我沒再養狗了,看到狗我甚至都沒去過,沒有沾過一狗,我已經夠注意了。”
楊雪意一直知道,應昀是真的很喜歡狗,和他冷淡的外表完全不一致的,他是那種看到狗走不路的類型,甚至即便是對臟兮兮的流浪狗,也很溫和。
而狗大概也能到他的緒,因此雖然楊雪意討厭應昀討厭的要死,但他很討狗的喜歡。
只是楊雪意沒想到,他為了Roy,別說養新的狗,竟然和守喪的鰥夫一樣,忍住對狗的喜歡,連也不一下了……
難怪當初因為狗死了對自己那麼差勁。
應昀對Roy的竟然這麼深刻!
竟然都到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的地步!
那自己被定罪害死Roy的罪魁禍首,指不定應昀心里多討厭自己……
楊雪意心有些復雜,什麼都沒說,結果就聽應昀先一步出了聲——
“收收你七八糟的想象,我不是為了Roy才這樣。”
應昀的聲音平淡到沒有任何波瀾:“是因為你狗過敏。”
……
楊雪意知道應昀只是陳述事實,然而是過高的暖氣,亦或是窗外的夜,讓這句話失真變形,鍍上了一層微妙的曖昧。
應昀沒有再看楊雪意了,他像是出了一招后就放棄比試徑自投降的對手,出的明明并非殺招,然而楊雪意卻像是被一擊即中,隨即跌虛空,往下直墜的失重讓整顆心砰砰直跳。
**
不出所料,今晚楊雪意又一次失眠了。
應昀直到講完所有問題,都沒再提自己給他寫罪行冊的事,但楊雪意卻反而覺得心虛。
不太想直視應昀的眼睛,好在應昀也無意看。
像海浪和汐退去的沙灘,出并不平整糙的砂礫。
聽應昀講解專業詞匯的時候,紛的思路會自讓位退到一邊,然而這些緒并沒有消失,躺在床上,思想放松的時刻,便聲勢浩大地卷土重來。
應昀怎麼知道自己狗過敏的?
是自己媽媽說的?
什麼時候的事?
……
十年來,對著虛幻里應昀冷漠的背影,理所當然地罵著應昀,應昀像是一個離很遠的人,不靠近他,他也不走向,兩個人之間距離足夠長到讓應昀變一個英俊但對楊雪意來說模糊又陌生的人。
直至如今,應昀還是底冷傲并不好接近,然而楊雪意怎麼都沒料到,他會轉過,朝自己走來,然后面目逐漸明晰,讓楊雪意發現以往對他的偏見并不盡然對,開始忐忑地反思自己對應昀的不公平,腦海里無法自控地不斷閃過他的影。
楊雪意以往罵應昀當醫生肯定被人投訴死,但這一刻,心服口服地想,應昀應該是個好醫生的。
即便當時那麼討厭楊雪意,即便認定楊雪意是害死狗的罪魁禍首,即便覺得楊雪意麻煩的要死,但得知楊雪意狗過敏后,應昀為此不聲不響地沒有再養狗,甚至生怕沾上狗,連外面的狗都不去了。
楊雪意想到那句網絡名言——
“你對我的百般注解,并不構萬分之一的我。卻是一覽無余的你。”
所以楊雪意一直以來討厭的應昀,可能并不是真的應昀,至不是全部的應昀,甚至反而是楊雪意偏見下的虛假投?
無法控制的,楊雪意眼前閃過應昀的臉,繼而是他獨有的冷淡聲線。
十八歲的應昀和二十八歲的應昀在楊雪意腦海里替出現,讓楊雪意越想越神了。
……
在天微微亮時才終于睡,原本計劃在周末睡個懶覺,結果意外被喬倩倩的電話驚醒——
“上次那套婚紗照效果非常好,老板看了很滿意,想約你們再拍一段宣傳小視頻,片十分鐘,一人兩千,來不來?”
楊雪意想起自己剛暴的應昀罪行本,還是覺得有點尷尬,第一次沒見錢眼開,只推辭道:“應昀最近忙的,應該沒空。”
然而五分鐘后,就再次收到了喬倩倩的信息——
“應昀說了,他有空!今天下午就有!我下午攝影棚里等你們啊!”
楊雪意了眉心,沒想到自己貧賤不能移,結果應昀卻墮落了。
還帶了點起床氣:“日結兩千他就這麼積極嗎?”
“沒啊,我還沒說日結兩千,他就同意了。”喬倩倩充滿贊之意,“我覺得應昀人好的。上次還夸我拍的好,主加了我微信,讓我把原片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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