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昀明顯地頓了頓：“你怎麼知道？”

果然！

不過他很快回到了楊雪意的主題上：“你要我回來，是出什麼事了？是發生了需要我非回來不可的事嗎？”

楊雪意氣得半死，已經語無倫次：“是！我的失眠沒好。現在睡不著，心不好，想發脾氣，所以你快點回來！不然我就去找別人！”

說完，才覺得自己有點可笑，睡不著覺是的問題，何況應昀已經夠好了，甚至提前詢問過，如今他面對的是現實的職業困境問題，楊雪意微不足道的失眠本不能與之相提并論，竟然還任上了。

楊雪意稍稍冷靜下一些，理智回歸，剛想解釋自己得知的一切，希應昀不要對加害者低頭，千萬不能今晚去賠禮道歉息事寧人，自己一定會幫他，人爭一口氣，所以快點回家，和他好好商量一下。

楊雪意甚至準備好了一堆不能助長壞風氣的說辭，結果還沒開口，電話那端已經傳來應昀低沉冷質的聲音。

他一秒鐘猶豫也沒有：“知道了，我馬上回來。”

第40章

應昀說到做到, 他回來的很快。

然而楊雪意卻覺得等待的每一分鐘都度日如年。

等他終于開門風塵仆仆地進來，原本端坐在沙發上的楊雪意難以克制，幾乎下意識站了起來。

“應昀，你怎麼這麼慢！”

其實只過了半個小時, 但應昀沒有反駁, 只低聲道歉：“對不起。”

他這一道歉, 楊雪意心里又難氣憤起來——因為那個患者事件的打擊, 他都已經隨口就低頭道歉了嗎？

以往的應昀別說道歉了, 就是連解釋都常常不屑。

“你道什麼歉？你又沒錯什麼。”

應昀愣了愣，移開視線：“我馬上去洗澡。”

“不用洗澡！”

這把自己想哪里去了！楊雪意又不是什麼中惡鬼！

當場澄清：“我喊你回來不是因為這個事。”

楊雪意十分義憤填膺：“你約了人，是談你那個收紅包的事吧。”

應昀明顯地頓了頓, 聲音有些低沉：“嗯, 網上那些, 你也看到了？”

他垂下視線, 正好站在背, 無法照到線的側臉在影里：“當時患者緒激烈, 覺得我不收紅包就不會給好好手，為了安患者, 讓放心, 我收了, 但收完我立刻就……”

“你不用說，我相信你。你再困難也不會到要去占患者便宜、貪圖幾個紅包的地步。”

楊雪意心里酸難忍：“所以你今晚本來是去談這個事對吧。”

“嗯。”

應昀的反應淡淡的，平靜得反而讓楊雪意更擔心, 他能激烈的生氣咒罵甚至都比這樣的平靜來得好，過分的平靜讓楊雪意有一種他已經被生活徹底垮完全接這不公平對待的隨波逐流。

楊雪意不要應昀這樣。

“不要談了！”

“不許道歉！”

楊雪意知道自己有點霸道的過界，這是應昀的私事，不到手, 但忍不住：“應昀，人爭一口氣。你又沒做錯什麼，憑什麼要忍不公平對待？作為個人，你當然可以麻痹自己號稱自己寬宏大量去原諒，但你就算考慮到和你一樣的醫護人員，你也不能帶頭選擇原諒！”

“這種訛詐醫護人員的不正之風就應該被遏制！只有每次這種行為都被嚴肅地反擊，未來才能很多仿效者。”

“我知道很多人都說醫生要善良，要有大善大仁義，可有鋒芒的善才是真正的善，無底線包容一切的不善良，而放縱。”

等待的半小時里，這些話早已經在肚子里百轉千回，楊雪意幾乎是一口氣迫不及待說了出來。

“倩倩生病了，我今天送去醫院意外聽到了，現在你如果不道歉低頭找對方和解的話，醫院要分你們科室，連坐扣錢是嗎？”

楊雪意虎著臉：“我剛轉了你六萬塊，你拿去用。”

應昀遇到這種困境，過高的自尊大概很難讓他低頭坦白找楊雪意借錢，還不如自己主借他。

“你用這筆錢，去付科室連坐被扣的錢，剩下的去找律師，起訴那個網紅造謠誹謗，一定要讓付出代價，還有網上那些出口臟帶節奏的網友，一個也別放過。”

“應昀，堅決不能道歉。”

應昀愣了愣，拿出手機，顯然這才看到了楊雪意的轉賬記錄：“楊雪意，錢我不用。我退給你，還沒到那個地步。”

應昀盯著楊雪意，大概楊雪意給他錢在最困難時愿意支持他的舉，已然讓他足夠容，他的眼神變得溫，聲音也輕了下來：“你不是自己手頭也不寬裕嗎？”

“不要退給我！我不收！當我給你保管好了。”楊雪意態度很堅決，“我手頭不寬裕的意思是，需要留一筆錢以備不時之需，所以不必須的大額消費我都不考慮。”

“這筆備用的錢是我的底氣，雖然不多，但是至可以在讓我面對不喜歡的工作、討厭的同事時，不用為了生計而被迫做出違反我心的事，可以選擇不要忍耐，直接辭職。”

楊雪意解釋地很認真：“簡單暴來說，就是英語里的‘fuck you money’，遇到惡心的事，因為這筆錢給的底氣和自由，可以爽快直接告訴對方‘fuck you’，我不干了！然后讓對方滾。”

“本來這筆錢就是用在這種況下的，所以現在拿出來給你用沒什麼問題。”楊雪意看了應昀一眼，“何況我運氣這麼好，我才不會像你那麼倒霉遇到這種事，所以短期我肯定不需要用這筆錢，你運氣這麼差，還是你先拿去用吧。”

果然自己這話下去，應昀的臉很復雜。

楊雪意生怕他又要死要面子地開口拒絕，不等他開口，就搶先一步。

“而且你不要覺得我很無私。”楊雪意清了清嗓子，不想讓應昀有過多的心理負擔，“你可以把我給你這筆錢當是投資，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不是很多這樣的嗎？趁著你在低谷的時候對你出援手，等你哪天重新東山再起就可以報答我了。”

應昀的表有些晦莫名，他像是聲音冷靜地提醒楊雪意事實：“我和我爸沒有緣關系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我也并沒有創業，不存在哪天就突然東山再起的可能。”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楊雪意，我只是個醫生。你對我投資，沒有必要。錢我還給你。”

即便遇到這種事，應昀的緒其實仍舊相當穩定，他說這些話，臉上也并沒有頹廢和消沉，但越是這樣楊雪意越是覺得很難——他這是都麻木了！甚至好像接這種生活了，似乎已經有嚴重的不配得，認定自己上不應該發生好事！

太慘了應昀！

“怎麼沒有必要了？”楊雪意忍下心里翻涌的緒，“請問現代社會，不管貧富，誰還不會生個病呢？所以誰不想有那麼幾個醫生朋友？”

“應昀，就算你不是富家爺只是個醫生了，你就不是你了嗎？以你的專業能力，難道你在骨科上未來不會有什麼建樹嗎？”

“我現在投資你，你未來在骨科領域里叱咤風云，不也是我的資源人脈嗎？”楊雪意盯著應昀，“我之前臼了好幾次，萬一以后習慣臼呢？有你在不就有保障了嗎？”

應昀看了楊雪意一眼，扯了扯角：“楊雪意，你一輩子能斷胳膊斷幾次？你不能指點自己好的？我對你能有多大用？”

這人怎麼這樣，油鹽不進了！

楊雪意想起醫護人員說應昀甚至都去了神科，想來遭遇這些事，應昀此刻心充滿了自我否定，緒也有些抑郁，覺得需要給他一些鼓勵和肯定。

“你雖然是骨科的，但醫院系里，你總有別的科室關系好的朋友吧？那我哪天有個頭疼腦熱的，你還不能幫我找你同事打個招呼看病時候多關照我一下嗎？”

“現在銀行利率低的要死，買理財基金還容易虧，所以你就當我投資給你，等我問你要的時候，你按照現在銀行三倍的利率給我利息，這總可以吧？”

“反正這件事你不能這麼息事寧人，又沒有錯，低頭認什麼呀！拿出你以前的氣勢來，以前也沒見你對我認什麼錯，憑什麼先給別人認了？要認錯給我先認！”

應昀看起來有點哭笑不得，但還是很好脾氣地解釋起來：“我沒打算和那個污蔑我的患者和解，我會起訴，不會認錯。”

“起訴？那你拿什麼錢起訴？”楊雪意瞪著應昀，“你要有這個起訴的閑錢，你最開始就完全可以自己單獨出去租個房子。至于現在和我合租嗎？”

應昀愣了愣，像是剛想起這回事，罕見地沉默了，只是表有些微妙和復雜。

這就是做慣了有錢人，一時半會兒都想不起來自己沒錢了。

但饒是這樣，應昀還穩重，看了楊雪意一眼，語氣復雜道：“楊雪意，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借別人錢的時候，要做好要不回來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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