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酣戰,阿史那骨朵已經清了玄甲軍的虛實,有著必勝的把握,且他與淮王手三次,明顯察覺淮王傷愈重,漸漸不支,所謂大周戰神,不過如此,而且,最主要的是,破甲弩的箭矢已經差不多消耗殆盡了,這個東西,并非普通箭矢可以代替的,若此局不能拿下淮王,那往日的辛苦可能就要付之東流,阿史那骨朵不愿再拖延下去了。
山間的薄霧已經散盡,照耀大地,白得刺眼,阿史那骨朵覺得這是上天的征兆,他就是天選之人。
玄甲軍不知是否力乏,速度似乎逐漸慢了下來,他們的戰馬在前方奔跑著,馬蹄聲在遠的山谷中引起了空曠的回響,某種異樣的聲音在回響中一起發出。
阿史那骨朵先前還謹慎一些,并不敢追擊太近,但眼見得玄甲軍已經越過了茂蘭谷地的中線地帶,他開始心急,一聲令下,突厥騎兵們加快了速度,全力沖向前方。
倏然,”咚“的一聲,沉重的鼓點落下,由是,戰鼓擂,轟轟隆隆,如同天邊炸響雷鳴。山林間黑的飛鳥被驚起,撲撲簌簌地逃上天空,四散而開,仿佛是某種不祥的征兆。
玄甲軍停止了行進,陸續勒住了馬。步卒推著巨大的戰車從騎兵后方出現,堅固的木柱裝置于車上,傾斜半豎,正對著厥人的方向,木柱的頂部鑲嵌著長而鋒利的鐵錐,在太下閃著漆黑的澤,長長一整排,完全攔住了突厥人的去路。
那是大型拒馬,若高速奔馳的騎兵撞上去,后果不堪設想。
阿史那骨朵瞳孔收,數十萬戰馬全速前進,此時勒馬已經不及,他一狠心,揮手大喝:“破甲弩!上!”
持著弓弩的突厥戰士本來就沖在最前列,反應迅速,立即發箭,試圖將推車的步卒殺當場。
利箭如雨,“嗖嗖”地出,這也是最后一批箭矢了,依舊威力驚人。
然而,對方的步卒早有應對,整齊劃一地取出了鐵質的長形重盾,“哐當”巨響,豎在了拒馬戰車后方。
破甲弩的箭了過來,“篤篤”之聲不絕,卻無法穿鐵盾,后方士兵巋然不,又將戰車推進數丈。
而稍遠一點的地方,玄甲軍的騎兵已經有條不紊地勒住了馬,開始調轉方向,提起了長戈。
鼓聲愈急,點點陣陣,敲打在喧囂的戰場上,被玄甲軍勒住的戰馬興躁,刨著蹄子,它們急促地呼吸著,從覆蓋的鐵甲下面噴出白氣。
距離越來越近,終于,前排的突厥騎兵撞上了拒馬,馬匹發出慘烈的鳴,“咴咴咴”,特制的拒馬又長又利,強大的力量穿了馬腹,連同馬上的戰士一起串在了上面,霧噴而出。后面的騎兵無法停止,繼續沖上前去,被阻住,又被繼續沖過來的戰馬撞倒,一層層的,疊加在一起,如同被割斷的麥子一般,紛紛倒下。
阿史那骨朵別無退路,他大聲怒吼:“沖!”
突厥騎兵悍不畏死,策馬前沖,犧牲掉前鋒部隊,只要人數足夠多,就能沖破拒馬防線,繼續追擊。
阿史那骨朵并不愚蠢,他知道自己落了圈套,可恨淮王,居然煞費苦心,布下了這麼大一出騙局,引他進這茂蘭谷地,但是,今日局面至此,他沒有任何可以選擇的余地。
他一咬牙,反而激起了兇悍的,在疾馳中舉起戰斧,振臂呼喊:“給我沖,殺了淮王!拿下庭州
!”
“沖!”突厥發出震天的咆哮,沖開了拒馬戰車,正面迎上玄甲軍。
如同兩澎湃的水,重重地撞擊在一起,水攪著,翻涌著,水如同浪花一般飛濺起來,突厥人殺紅了眼,玄甲軍亦不再藏,鋒利的兵相擊,又切開戰馬和人類的□□,或是銳利的、或是沉悶的聲音糅雜在一起,喊殺聲、慘聲、以及戰馬鳴的聲音,種種般般,混一片,充斥著山谷。
在這洶涌的水中,一匹黑的戰馬如同山崖上堅固的礁石,橫在中央,馬上的男人一玄黑明麒麟甲,形高大魁梧,氣勢強悍威武,四周濺起千層浪,皆在他槍下斬落,如鎮山海,無人能越過他去。
正是淮王趙上鈞。
阿史那骨朵一聲怒喝,拍馬朝著趙上鈞直直沖去,一員副將隨其后,如今這局勢,只要能殺了淮王,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趙上鈞顯然看見了阿史那骨朵,他不避不讓,反而催馬而來,黑的戰馬如同雷電一般,而他,渾浴,如同修羅。
雙方正面相撞。
阿史那骨朵的戰斧劈了下去,迅猛足以劈開巨石,風聲呼嘯。
趙上鈞長|槍一橫,以舉火燒天之勢架住了戰斧。
“哐當”聲響,阿史那骨朵虎口一震,戰斧幾乎手飛出,他承不住那力量,連人帶馬倒退了幾步,他心頭巨震,這才明白,原來先前是趙上鈞藏拙了。
而容不得他細想,趙上鈞槍上紅纓一抖,長|槍如銀龍,挾雷霆之勢直奔過來,他本能地覺得不對,順著倒退的姿勢,險險地側一避。
槍尖著阿史那骨朵的肩膀了過去,刺了他后副將的戰馬,沒有毫停滯,直接貫穿了馬的脖子,凌厲地副將的膛,穿過去,甚至直到此時,勢頭依舊未曾減弱,巨大的力量將人和馬一起挑起,甩了出去。
空中灑過一陣雨,副將連同他的戰馬劃過一個短促的弧線,砸到了地上,很快就淹沒在如火如荼的戰場上,沒有了任何生息。
趙上鈞側首,看向阿史那骨朵,他的半邊臉上濺滿了跡,而他面無表,連眼神都是冷漠的。
馬頭調轉,兩個人兵刃再次相接,火星四下迸裂。
號角聲在山間響起,尖銳而嘹亮。
左右高地上出現了黑的影子,周朝的騎兵戰士從山丘后面現出,兵的寒織一張龐大的網,漸漸朝中間收起來。整個陣勢就像一把鋒利的剪刀,正在收攏、切割、緩慢而堅定。
阿史那骨朵心膽俱裂,他突然明白過來,為何淮王要大費周章將突厥人引此間,只因為,淮王沒有打算放走任何一個。
他瘋狂地大喊一聲,迸發出驚人的力氣,高舉戰斧,以一個刁鉆的角度砍向趙上鈞的口。
趙上鈞側,斜斜一擋,長|槍從斧面上過,發出刺耳的聲,眼見得斧頭就要斬到他的肩膀,他松開了手,長|槍飛出去。
阿史那骨朵欣喜狂,戰斧一擺,就要劈下。
而不知何時,趙上鈞已經拔出了馬鞍上斜挎的橫刀,雙手持刀,揮臂橫掃。鋒利的刀刃帶著不可阻擋的力量,斬斷了斧柄,劈開了阿史那骨朵的。
阿史那骨朵的肩膀帶著他的頭顱一起飛了起來,他甚至還能看見自己沒有頭的半截搖晃了一下,頹然倒下,而后,他的肩膀和頭才落地。最后一眼,他看到了趙上鈞俯過來的臉。
俊宛如天神,但他沒有任何表,沾著,又可怖宛如鬼剎。
……
塵埃落定。
趙上鈞騎在馬上,立于茂蘭谷地的高,俯視著腳下的一切,他拿出了一塊帕子,慢慢地去臉上的跡,白的帕子很快變了紅。
士兵們正在打掃戰場,偶爾會聽到一兩聲凄厲的嚎,但都只有半截,很快中斷了。腥的味道濃郁宛如膠質,群的禿鷹已經飛了過來,忌憚于持著兵的士兵,不敢降落,在天上盤旋徘徊。
所謂打掃戰場,就是檢查有無倒地未死的敵人。數萬士兵全線拉開,來回巡視,不停地用長長的馬槊刺著,把已死的和未死的全部個稀爛,絕不一個。
突厥可汗阿史那骨朵及四十萬眾,全部葬于此,經此一役,突厥汗國再也無力回天,這就是淮王想要的,不僅僅是退敵于關外,而是要將突厥一并納囊中。
帕子完全,滴答滴答地淌下水,趙上鈞隨手拋開了。
一個將匆匆策馬過來,他看了看淮王的臉,有些畏懼,不敢說話,轉而對旁邊的莊敬低聲稟了幾句。
“不過是些網之魚。”莊敬不在乎地揮了揮手,“你一些人馬,先回去,把他們一并拿下。”
趙上鈞目視前方戰場,臉上的神沒有一點波,依舊是冰冷的。
西寧伯世子韓子琛亦在一旁,聞言,順口問了一句:“還有何事,莊將軍可需我一同出力?”
“無甚關礙。”莊敬客氣地道,“底下人探得,突厥另有小散兵,往我們營地去了,想要打劫糧草,不算……”
“你說什麼?”韓子琛臉大變,額上青筋凸起,“這是幾時的事?”
“咴”的一聲長鳴,趙上鈞的戰馬倏然揚起前蹄,幾乎人立而起。
“回去,馬上回去!”他厲聲咆哮,聲音幾乎嘶啞,話音未落,已經馬沖了出去。
淮王的戰馬是萬里挑一的大宛天馬,矯健如龍,它被劇烈的打所刺激,騰空而起,越過了滿地的殘破的尸和折斷的兵刃,像一陣風,狂暴而慌,只一瞬間,已經跑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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