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卿得不到傅棠梨的回應，好像拳頭打在棉花上，不免氣惱，撥了撥韁繩，把馬頭拉了起來，避開傅棠梨的手，抱怨道：“太子妃別它，這是太子殿下賞賜給我的汗寶馬，金貴得很。”

傅棠梨緩緩地抬起頭來，的眼角泛起赤紅，咬著，好像努力地在忍耐著什麼，從牙中出兩個字：“下來。”

林婉卿終于滿足了，得意地把馬鞭在手里轉了一圈：“太子妃不必嫉妒，太子殿下另給你也備了一匹，雖然比不上我這匹，但也是好馬，改明兒，我們一起騎出去逛逛……”

傅棠梨倏然大步踏前，一把抓住林婉卿的手臂，生生地把從馬背上拖了下來。

“啊，你做什麼？”林婉卿失聲驚。

傅棠梨不同于長安那些滴滴的娘，在北地長大，弓馬嫻，有的是力氣，盛怒之下出手，格外魯，那一下就把林婉卿直接甩到了地上。

林婉卿猝不及防，重重地跌在雪地里，仰面朝天，后背劇震，眼冒金星，又驚又疼，眼淚噴了出來，大哭道：“救命，快來人，救我！”

眾宮人都呆滯住了，他們只道太子妃溫良恭儉，是出了名的賢德子，怎知竟驟然做出如此意外之舉，一時之間都

反應不過來。

傅棠梨好似被林婉卿到了痛，緒激，不能自已，一把拾起掉落的馬鞭，劈頭蓋臉地朝林婉卿了過去：“你怎麼配騎它！怎麼配！”

宮人們這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地上前阻攔。

有人驚：“太子妃不可，承徽弱，可當不起您這樣啊，您請息怒。”這是東宮從屬，兩邊都拉扯。

有人罵：“這還有沒有王法，這東宮要變太子妃一個人的天下了，要打要殺的，欺人太甚，待太子殿下來了，定要治你的罪。”這是林婉卿帶進東宮的奴婢，們說著，要上前拖曳傅棠梨，氣勢洶洶。

黛螺和胭脂馬上挽起袖子，帶人沖了過去：“大膽奴才，敢對太子妃手，你們有幾個腦袋！”

飛狗跳，做一團，幾方人馬互相牽扯住了，一時沒人能拉住傅棠梨，林婉卿挨了好幾鞭子。

林婉卿抱住頭臉，哭得凄慘，在地上掙扎躲避，沾了滿泥濘，上各火辣辣地疼，好不狼狽，恨極了，厲聲哭喊：“傅二娘，你逞什麼威風，太子不你，你就等著守一輩子活寡吧，沒人要的東西，和我要強，來日我你死無葬之地！”

傅棠梨雙目赤紅，對林婉卿的話充耳不聞，鞭子狠狠地了過來，帶著尖銳的風聲。

“啪”的一下，鞭子被人接住了。

卻是趙元嘉來了。

他疼得“嘶”了一聲，奪過鞭子，甩到了地上。他聞得訊息，已經立即飛奔過來，但仍遲了一步，眼前這般混的景象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覺得一怒氣直沖腦門，額頭上的青筋都在突突地跳著，大聲喝道：“傅二娘，你瘋了嗎？”

傅棠梨死死地盯著林婉卿，的好像在發抖，連著聲音都是嘶啞的：“那是我的東西！憑什麼搶走！我不許！絕對不許！”

趙元嘉怒視傅棠梨，剛說了一個“你……”字，突然驚覺不對，生生轉了個口氣，猶猶豫豫地道，“喂，你怎麼了？”

“我不許……”傅棠梨咬著牙說道，渾然沒有發現，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面，“還給我，那是我的，不許搶走！”

趙元嘉躊躇著，怒氣頓時消散無蹤，他不自覺地了手。

那匹汗寶馬本是淮王贈予太子妃的新婚賀儀，林婉卿昨日見之，歡喜不勝，纏著趙元嘉百般撒，索要這馬。

趙元嘉因和傅棠梨翻臉，一時賭氣，滿口允了林婉卿，將馬送給，心里打量著傅棠梨不曾見過這匹馬，不能分辨真偽，屆時，另尋一匹好馬替換了也就是，卻不知是誰走了風聲，竟被傅棠梨所知悉，以至于惹出這麼大的風波。

傅棠梨一向莊重沉穩，哪怕是昨夜新婚那場大爭執，趙元嘉也未見如此失態過，區區一匹馬，顯然不足以搖的心，那還能是什麼緣故呢？口口聲聲說著“這是我的，不許搶走”，原來是景生，才發此弦外之音？看來，只是而已，終究還是在乎他的。

趙元嘉這麼想著，心里涌上一古怪的滋味，尷尬、心虛、以及一點說不出的竊喜，這使得他的語氣驟然了下來，聲音也小了不：“好了，不是什麼大事，又哭又鬧的，何統，太子妃的面你還要不要？”

傅棠梨渾發抖，眼淚不停地滾落下來，一點一點落在襟上，很快了一片，用手捂住了臉，慢慢地、慢慢地彎了腰，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氣，無法支撐，跪倒在地上，伏下，整個人蜷一團。

這幾天所堆積的緒，如同洶涌的水沖破堤壩，猛然沖垮了，一直偽裝的堅強在剎那間崩塌。那種淡淡的烏木和梅花香氣，似乎還縈繞在鼻尖，想起了騎著小桃花和趙上鈞一起在北方平原上策馬奔馳的日子，曾經自由的、快活的時，再也不會有了。突然口刺痛，幾乎窒息。

的哭泣是無聲的，竭力想要維持住自己的尊嚴，肩膀著，一一，如同風中飄搖的楊柳，但死死地咬了牙關，只發出一點搐的、近乎吸氣的聲音。

趙元嘉沒有遇見過這種場面，他有些不知所措，本能地看了看左右。

左右宮人不敢抬頭，這種形下，捉不太子的心意，說錯一句，行錯一步，皆是有罪，誰也沒有吭聲。

只有林婉卿在使的攙扶下，弱地啜泣著，朝趙元嘉出手去：“殿下，殿下，我好疼，您快來扶我。”

此此景，顯然無暇顧及林婉卿。趙元嘉拂了拂袖，推開林婉卿的手，湊到傅棠梨的前，俯下去，訕訕地道：“喂，別哭了，不值什麼，別旁人看我們笑話。”

他說“我們”，這個詞眼落在傅棠梨的耳中，簡直刺耳至極，對趙元嘉的憎惡之，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趙元嘉，你這個混賬東西！”眼淚從指中滴下，咬著牙，低低地這麼說道。

這是放肆的、大逆不道的言辭，本不能從太子妃的口中說出。趙元嘉覺得自己應該發怒、斥責于，但實際上，他卻生出了一點似是而非的愧疚，說不出來，怪異得很。

他重重地咳了兩聲，出手，又回來，最后了鼻子，不自在地道：“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算了，孤好氣，不與你計較，一匹馬而已，你實在舍不得，拿回去就是，不值什麼，別哭了。”

“殿下！”林婉卿大驚失，趨步近前，去拉趙元嘉，“您分明已經賞賜給我的東西，怎麼要轉送給，我、我怎麼辦呢？”

越想越悲，經此一役，面子里子全丟了，什麼好都沒落到，這往后在東宮如何見人，膝蓋一，也伏倒在地，抓住趙元嘉的襟，放聲大哭起來。

左邊一個、右邊一個，趙元嘉左右為難，他扯了扯自己的襟，扯不，忍不住怒道：“好了！鬧夠了沒有，都別鬧、別鬧了！”

傅棠梨停住了哭泣，對自己這種突如其來的弱到愧，邊這兩個人的聲音令一刻也無法忍耐，猛地站起，直了，抹了一把眼淚，大步走過去，牽住小桃花，翻躍上馬背。

趙元嘉還試圖和再說兩句：“怎麼說，你也不該隨意打人，你去和卿卿賠禮……”

傅棠梨臉上淚痕未干，但一點表也沒有，冷冷地丟給趙元嘉一個字：“滾！”，而后一抖韁繩，策馬徑直去了。

趙元嘉氣急敗壞，他鐵青著臉，追了兩步，跟在后面大喝了一聲：“傅二娘！”

傅棠梨充耳不聞，騎著桃花叱拔，奔馳著，把那些礙眼的東西遠遠地拋在后面，雪沫子在馬蹄下面揚起來，發出“叭嗒叭嗒”的聲響。

馬背顛簸，帕子浸得太滿，一點一點地落出來，帶起的覺，如同有人……在最深的。

想起了那時候他們騎著同一匹馬，他在做什麼呢？

他的霸道、他的魯、以及，他的溫存。

小桃花慢了下來，“噠噠噠”地踱著步子，偶爾噴一下鼻子，溫順而乖巧。

渾栗，終于無法支撐，抱住了馬脖子，伏倒在馬背上。

春水淋漓，打了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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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是新嫁娘回門的日子。

趙元嘉又起了一個大早，坐在殿中，等著傅棠梨來尋他。

傅棠梨沒過來，來的是院中的方司則。

方司則看出趙元嘉的面有些不好，只敢遠遠地站在階下，小心翼翼地稟道：“太子妃今日回門，請問太子，是否同往？”

這句話原本是不需問的，新婦回門，郎婿總是陪著一起去，方顯兩姓姻緣良好，但到了趙元嘉這里，一則他是太子，份尊貴非凡，二則，前日和昨日都鬧了一場，他大發雷霆，東宮上下皆知，故而有此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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