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空落落的,每天都想去找破風。
想像從前一樣和破風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在曼陀城的夜市閑逛。
和他在一起,是阿娘替代不了的快樂。
但是破風他去了別的地方。
姓鄭的將軍說,破風去了南安。
南安很遠,但破風去南安是要赴冷電和那位星遙公主的婚宴。
冷電是他自小一起長大的弟弟。
所以,他很看重此事。
可他先前分明說過,若是我愿意同行,若是況允許,他會帶上我的呀!
破風對我失了言,此事讓我很生氣。
當阿娘提及要同裴和爺爺一起去什麼蘭海國的時候,我為了讓破風也一下我的憤怒,自然就同意了。
一路風奇景讓我到了無比的暢然和自由,漸漸地,我見破風也拋之腦后不再無時無刻地想起他。
此事讓阿娘很高興,說我不必陷在那曼陀城里一生一世,可以帶我去更好的地方,甚至結識阿娘更信任更能與我般配之人。
般配?
我為何要與誰般配?
難道阿娘,是想給我找個夫婿嗎?
可是落兒舅母說過,我若是不喜歡,可以此生都不嫁的啊。
阿娘好像很急迫。
在蘭海國主結識了好些個份貴重的青年才俊。
雖然仍然偶有嘆這些年耽誤了我,也讓我了不罪,便是蘭海國的這些權貴也是本配不上我高貴份的。
但我卻并不喜歡阿娘這麼做,甚至這麼做。
因為那些權貴私底下,并不喜歡阿娘高高在上卻連自己份也說不出來的清高。
他們暗地里嘲笑阿娘的話,我都聽見了。
若是可以,我希自己永遠都能住在曼陀城。
因為只有在曼陀城的時候,我才是最快樂的。
我喜歡曼陀城的百姓,他們友善親切把我當做自己人。
蘭海的百姓雖然也很好,但這里始終不是我的家鄉。
我想,我有點想念破風了。
落兒舅母寫信催促裴回金陵去。
阿娘卻說,想定居蘭海。
然而事還未落定,蘭海就發生了戰爭。
我看到了一些西域人。
也看到了片的羊群。
我很害怕。
有一次,因為一個貴族姑娘嫉妒的伙伴對我的熱和友善,將我騙到山上,推草叢中。
羊群向我撲來,也有如山海一般兇猛的記憶向我迅猛襲來……
我想起來了。
原來,我真的南屏。
潘南屏,是大梁國的小郡主,后來他們需要舍棄了我,將我送去做了和親公主。
在和落兒姐姐分別后,我與崔七郎在鷹王城太后派人的護送下到了那哈拉城。
哈拉城主有意辱我這個連陪嫁人員也沒有的公主,將我冷落在最寒酸的驛站里。
我坦然地接和面對一切,然而皇庭決定,將我納骨都侯的后宮為的妃子,而不是嫁給某個皇子為他們的可敦。
崔七郎聽到這個消息后,一怒之下就要帶我離開。
許是他良心突然覺醒,許是他意料到了我將面對怎樣凄慘的后半生,所以他突然不忍我落到一個這樣的下場。
“我們就不該來哈拉城。”
“我后悔了,我們離開這里,我們回去!”
“不回金陵也好,我帶著你歸山林。以后只有我們,我絕不負你!”
這句話,若是能早半年便聽到,該有多好?
然而如今說什麼都遲了。
我既然坦然接了和親的命運,既然選擇了幫我母親,便不會臨陣逃。
而且,這哈拉城過來了,又豈是他說離開便能離開的?
崔七郎帶著我殺了一批又一批的追殺者,我們躲到了城外的牧場里。
可還是被人輕易找到。
“你們大梁竟敢戲耍我們皇庭!”
“既如此,就休怪我們不留面了。將這二人,立地斬殺——”
崔七郎一人又怎的這上百的西域猛士?
我將他推上馬,狠狠一拍馬背:“崔七郎,你自己走吧!”
“若你當真能逃出去,我也并不恨你。反正我們此生終將不復相見,我以后是好是壞,也不必你再來心。”
“快走——”
可即了這地獄,又怎麼能說逃就逃?
我早該想到這些結果的。
崔七郎調轉馬頭,仍然想著要帶我一起離開。
我罵他:“你先逃,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若我們二人一起落他們手里,就都將只有死路一條!”
“你現在做這些還有什麼用?”
“當初和他們一起將我推這萬劫不復之地的人,不也正是你嗎?”
“崔七郎,走!”
可崔七郎又怎麼可能走得掉?
他被他們抓了起來。
吊在樹下,挑斷手筋腳筋,放了。
而我被關在羊圈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崔七郎如何漸漸失去了命。
在他彌留之際,他告訴我,他后悔了。
他后悔不曾敞開心扉,后悔將崔家的一切永遠放在了我的前頭,后悔將我親自送來西域了狼虎窩。
而他也終于得到了他的報應……
可這并不是令我最痛不生的結果。
令我終生恐懼而又驚駭的,是漆黑的夜里突然來了一群狼。
它們幽綠的眼睛和猛的低吼嚇得我魂飛魄散。
我坐在羊群里,失聲地捂住不敢出聲。
然而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狼群將崔七郎從吊繩上咬了下來。
先是咬掉他一條。
接著另一條。
接著整個人都被鮮淋漓地扯了下來。
它們伏在他的上,將他的臟和分尸而食。
那咀嚼聲,那吞咽聲,還有崔七郎開始并未徹底落氣而發出的慘和氣聲。
“別……別出來……”
“南屏,別出來——”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我無法接這個事實,也無法忘記這殘忍腥的一幕,那一晚我好像跌了漆黑的深淵中,接著徹底丟了自己。
直到再一次被淹沒在狼群中我才逐漸清醒。
我,真的活了下來……
我在林中待了一天一夜,還淋了一場大雨。
阿娘找來的時候,發現了我的不對。
然而我并未說,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我想起了父親,想起了兩個弟弟。
聽說,他們都死在了段容決的劍下。
母親輸了,如今只有我了。
我又怎麼忍心讓知道,我依然痛不生呢?
裴老夫人為了蘭海國去了戰場。
雖然阿娘最后將老人家救了出來,但是落兒姐姐的父親卻死了。
最后,是破風領著三萬人趕來,才徹底扭轉了整個戰局。
他將那小國滅了個干凈。
并昭告天下了,蘭海國永遠都會被大越所庇護。
誰在覬覦侵犯蘭海,就是與大越為敵。
如今天下,誰敢侵犯大越?
以后蘭海自將迎來一片太平和安寧。
裴老夫人和神醫要回金陵去了。
神醫發現我已經恢復了記憶,他讓我珍惜現在能擁有的一切,也不能陷在過往,要勇敢地邁向明日才會獲得真正的新生。
我想了很久,去見了阿娘。
我告訴阿娘,我不愿意留在蘭海國,我想回曼陀城。
在曼陀城,我們也可以重新開始新生。
阿娘小心翼翼地問我:“屏兒,你可是什麼都想起來了?”
“阿娘發現你如今的眼里再也沒有了快樂。”
“阿娘做錯了,你還愿意和阿娘說話……你想要什麼?阿娘都可以給你。”
我說:“阿娘,我想要破風。”
那日破風在戰場上殺敵萬千,沐勇對敵人的畫面,仿佛喚醒了我心底對生死的敬畏。
我才明白,為何我總喜歡和他待在一。
因為,我會覺得很安全。
有他在,即便我永生忘不了崔七郎是如何被那些野狼給生生蠶食的畫面,但我不會再覺得害怕,覺得黑暗難忍。
而且,和他在一起的覺,與崔七郎在一起時,也是截然不同的。
與破風在一起時安心,是開心。
雖然不是年時的慌張,但如今的我更需要破風在時心中的那份兒安寧。
阿娘流著淚,終究是點了頭。
“去吧。”
“只要阿娘的屏兒能得到幸福,阿娘可以試著去改變自己。”
我沖向外面,沖向了正整軍待發準備返回曼陀城的破風。
“破風!”
“帶我回曼陀城吧!”
破風看到我出來,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立即放下手里的作,并轉背著手看向我問道:“小殿下要回去了?”
“也行。”
“殿下想何時回去,曼陀城永遠都有你的家。我已經在城中給你們置辦了一棟宅子。以后殿下便可住得自由……”
我走過去,手拉住破風的臂膀。
接著將他背在后面的手拉到前面來,再握住他的大手。
“破風,你真的會將我當做妹妹嗎?”
“我不信,你對我毫無心。”
說完我也不顧還有多人站在旁邊,踮起腳尖親上破風的臉。
破風的耳朵瞬間燒了緋紅。
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小殿下,你可知你在做什麼?”
我手向他的耳朵,低聲警告他:“你若是敢當眾拒絕我,我是不會饒了你的。”
天知道我剛剛那麼沖地做出輕薄他的事來,耗費了我多麼大的勇氣。
不過,這種勇氣,這輩子應該只有這一次了吧?
他若是和那崔七郎一樣對我避之不及,或是嫌棄我在西域的遭遇,我想……我就和阿娘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邊陲小鎮,如此過完一生也不無不可。
我心里打著鼓,卻猝不及防被破風摟進了懷里。
“不當我是你的哥哥了?”
破風在我耳邊問我。
我抬手輕輕錘了一下他的口:“當然可以!風哥哥,你應嗎?”
破風的心跳聲都快要將我淹沒,并將我抱得更了一些。
“小殿下,破風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的?”
我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原來,這世上真的會有人將我的,當做如此珍貴之。
“那你就給我,更多更多的,可好?”
我們十指相扣,看向邊疆遼闊而又絕之景,騎上馬,一起回了我們的家——曼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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