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尋抓著流蘇的手停住了，眼睛睜得圓圓的，像是沒聽懂。

窗外的風吹過樹梢，葉子沙沙作響，在地板上投下晃的影，像誰在輕輕搖晃著腳步。

“還有……上次給你送小兔子玩偶的靈粹阿姨，”

沈寒星的指尖開始發，不得不攥了沙發套，布料的紋路硌進掌心，“是你的媽媽。就是……把你生下來的媽媽。”

“生下來”三個字說得格外輕，卻像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湖面。

尋尋手里的流蘇從指間落，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小腳丫在空中晃悠，過了好一會兒，才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

“就像……就像小花貓生小貓崽那樣嗎？”

沈寒星的眼眶突然熱了。

想起不久前，小區里的流浪貓生了崽，尋尋蹲在花壇邊看了一下午。

回來后問：“媽媽，小貓的媽媽會不會嫌它們太吵？”

當時抱著他說：“不會呀，媽媽都自己的寶寶。”

“是。”

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他們以前遇到了很麻煩的事，沒能陪在你邊，但他們……一直很想你。”

尋尋沉默了。

他從沙發上下來，著腳走到地毯中央，撿起那本《小王子》。

他的手指在封面上的小王子臉上輕輕劃著，作很慢，像是在研究什麼難題。

沈寒星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小小的背影，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怕他回頭問“為什麼不要我”，怕他突然哭著要去找親生父母，更怕他用那種怯生生的眼神看。

怕自己給的不夠多，怕自己不夠好，怕有一天他會發現，原來自己不是他唯一的依靠。

這種恐懼像藤蔓，悄無聲息地纏了許久，直到今天，終于要迎來一場暴雨。

“媽媽。”

尋尋突然轉過，手里還抱著繪本，眼睛里沒有淚，只是定定地看著。

落在他臉上，把他的睫染了金，投下一小片影。

沈寒星的指尖摳進沙發墊里，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里。

等著他的質問，等著那道可能會讓徹底崩潰的裂痕。

“他們會要我走嗎？”

尋尋的聲音很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抖。

“就像……就像琪琪說的，要把送走，因為不是爸爸媽媽親生的。”

沈寒星猛地站起，膝蓋撞到茶幾，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顧不上疼，幾步走到尋尋面前，蹲下來抱住他。他的后背很，隔著薄薄的T恤能到小小的肩胛骨，像兩只收攏的翅膀。

“不會的。”

的聲音哽咽著，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

“尋尋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誰都不能強迫你。媽媽永遠不會讓你走，永遠不會。”

尋尋在懷里了，小胳膊慢慢環住的脖子，把臉埋在的頸窩里。

他的呼吸帶著草莓牛的甜味，輕輕拂過的皮：“可是……我已經有媽媽了呀。”

沈寒星的作瞬間僵住。

“上周我發燒，媽媽半夜起來給我子，每隔一個小時就我的額頭，眼睛都紅了。”

尋尋的聲音悶悶的，帶著點鼻音，卻字字清晰。

“還有上次我被壯壯推到泥坑里，媽媽牽著我的手去找老師，讓壯壯給我道歉。”

他頓了頓，小腦袋在頸窩里蹭了蹭。

“那個叔叔的胳膊在流，他笑的時候，角都是往下的。那個阿姨給我玩偶時，眼睛里有亮亮的東西，像要哭了。他們看起來好難過，我不想去他們那里。”

“媽媽這里有草莓布丁，有會變魔法的書，有晚上會發的小夜燈。”

他出小手，輕輕拍了拍沈寒星的背，作像極了平時安他的樣子，“媽媽這里是暖暖的，我想待在媽媽這里。”

最后幾個字落下時，沈寒星覺有什麼東西在心里炸開了。

不是疼痛，也不是難過，而是一種洶涌的、幾乎要將淹沒的暖流。

相過的日子像電影一樣在眼前閃過，那些細碎的、溫暖的、帶著煙火氣的瞬間，原來早已在心里織了一張不風的網，把和這個小小的孩子纏在一起。

一直以為自己是在保護他，卻原來，是他用稚的肩膀，一點點撐起了被沈家傷得千瘡百孔的心。

“媽媽？”

尋尋覺到有溫熱的落在他的后頸，他仰起頭，看到沈寒星的眼淚正順著臉頰往下掉，像斷了線的珠子。

他連忙出乎乎的小手，掌心上的臉頰，小心翼翼地著，“媽媽怎麼哭了？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他的掌心帶著剛洗過手的氣，還有點草莓香皂的甜味。

那點溫度落在皮上，像火星點燃了引線，沈寒星積攢了太久的緒突然決堤。

一把將尋尋摟進懷里，下抵在他的發頂，肩膀控制不住地發抖。

不是會議室里冷靜自持的沈總，只是一個被孩子的話中肋的母親。

那些天面對軒轅家的恐懼，擔心失去尋尋的焦慮，還有作為養母的不安，此刻都化作滾燙的淚水，爭先恐后地涌出來，砸在尋尋的背上，洇了一片小小的布料。

“沒錯……”

哽咽著，聲音被淚水泡得發腫，“尋尋說得都對……”

“媽媽在這里，永遠都在這里……”

收手臂，仿佛要把這個小小的孩子進骨里，“誰都帶不走你，誰都不能……”

尋尋被抱得有些，卻沒有掙扎。

他只是出小手，一下一下地拍著的背，像平時哄他睡覺那樣，用還帶著氣的聲音輕輕說：“媽媽不哭，尋尋抱著你呢。”

慢慢移過地毯，爬上沙發邊緣，照亮了茶幾上那盒沒打開的草莓布丁。

《小王子》攤在地毯上，風吹過書頁，嘩啦嘩啦地響，最后停在那頁畫著玫瑰的畫上。

房間里沒有驚天地的誓言，只有一個母親卸下所有鎧甲的哭聲，和一個孩子笨拙的安，像兩縷纏繞的風，在午后的里慢慢沉淀。

沈寒星哭了很久，直到嗓子發啞，眼眶發疼，才慢慢抬起頭。

尋尋的頭發被的眼淚打了一小塊，在額角，像朵蔫了的小云朵。他正睜著黑葡萄似的眼睛看著，睫上還沾著的淚珠，像落了顆碎鉆。

“媽媽不哭了好不好？”

他出手指，了的臉頰，“再哭布丁就要化了。”

沈寒星看著他認真的樣子，突然笑了出來，眼淚卻還在往下掉。

掉臉上的淚，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后牽著他的小手走到茶幾旁，打開了那盒草莓布丁。

勺子到塑料盒的瞬間，心里忽然一片清明。三天后的答案是什麼，似乎已經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懷里這個捧著布丁、眼睛亮晶晶的孩子，是的肋，更是必須拼盡全力去守護的鎧甲。

窗外的正好，落在兩人握的手上，暖融融的，像永遠不會散去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