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營的騎兵們立即激起慶公主來，激過后自然而然提起了他們所知的慶公主的事跡，譬如有人看見慶公主平易近人地跟守營的小兵聊天，有人看見慶公主在武威勞傷的將士時紅了眼圈，有人看見慶公主幫一個等不到軍醫的小兵清理了傷口……

聽故事似的大同伙夫突然道：“慶公主剛九歲吧，會清理傷口？”

大齊的百姓們或許不知道當今圣上有幾個皇子皇子們又各是什麼年紀，但百姓們都聽說過皇上登基當天得了天賜貴的祥瑞之兆，那麼只要知道今年是興武幾年，也就知道小公主幾歲了，最多有個虛歲、周歲的差別。

京兵：“當然會，咱們公主三歲時就得了賜的金腰牌，可以在前朝自由行走，公主清理傷口、包扎的本事就是在太醫院學的。”

“豈止啊，公主還會騎馬箭，聽說還學了劍法呢。”

“呦，那可真厲害了，我騎馬箭刀槍都不行，這才只能當個伙夫。”

.

大同是邊關重鎮，興武帝將在大同住上三晚。

路途奔波，第一晚慶睡得很沉，醒來都快辰時了，在宮里習慣卯時起床的小公主可很會睡這麼久。

洗漱完畢，慶隨特意等的大哥去給父皇請安，二哥三哥就隨他們睡去吧。

興武帝也懶得跟老二老三計較起床這點事了，父子三個徑自用起早飯來，快吃完時，福安慌慌張張地來報，說三殿下額頭發燙疑似染了風寒。

興武帝立即人去請醫，再帶上太子、小公主去了隔壁院子。

東廂有兩間臥房，父子三個趕過來時，秦炳也穿好裳守在秦仁炕頭了。

秦仁醒著，瞧見父皇大哥妹妹，扯出一個笑：“我沒事，多睡一會兒就好了。”

慶心疼地去三哥的額頭。

興武帝很想嫌棄老三的氣，卻又擔心這氣兒子真病出個好歹來，最終只道：“行了，養病的時候隨你睡多久，朕不會罵你。”

秦仁笑得更真心了。

醫匆匆趕來，一套聞問切下來，道應該只是普通風寒，開了一副藥方。

興武帝帶走了兩個大的，小公主非要留下來陪三哥。

“再出發了，我跟父皇說，讓三哥隨我同車。”慶安三哥道。

秦仁只敢悄悄跟妹妹說：“其實我更想直接從大同回京，不想去冀州了。”

慶：“……”

福安端了早飯過來，后跟著聞訊過來探的張肅。

秦仁靠到炕頭而坐，虛弱的姿態似乎做不到自己吃飯，福安便端著碗站在炕邊一勺一勺地喂自家主子。

慶看了一會兒，扭頭打量張肅，見他穿著跟將士們一樣的棉戰袍，皺眉道：“父皇不是賞了你兩件袍子，你怎麼沒穿？”

父皇賞給張肅等勛貴子弟的都是綢面狐皮襯里的暖和袍子，比棉袍更寒。

張肅：“……回殿下，微臣在驛行走，沒覺得冷。”

秦仁咽口粥，揭他的底：“行軍時你也沒穿。”

小公主立即瞪起了眼睛。

張肅：“……北地風沙太大，微臣不忍心糟蹋了賜的袍子。”

慶：“狡辯了，我知道你不喜張揚，更想跟隨駕的士兵們同甘共苦。”

張肅垂眸。

慶可以送將士們姜湯寒，但皮制的冬太貴，縱使是公主也送不起所有將士，包括父皇。

三哥睡著后，慶派福安去張肅的屋子走了一趟，取來他那兩件賜袍子，再讓心靈手巧的沁芳幫忙改布面的，這樣既能讓張肅暖和，又不會讓他在一片布袍子的將士們當中扎眼。

袍子做好，仍是由福安送到張肅手里。

張肅：“……還勞公公代我謝過三殿下。”

福安：“……”

真是的，他們誰跟誰啊，還跟他玩裝傻這套！

第59章

住大同的第二天, 慶跟著父皇大哥二哥去軍營觀武時，秦仁在被窩里睡了一整天, 傍晚兄妹倆重逢時秦仁的額頭已經不燙了。

第三天慶跟著父皇大哥二哥微服去大同周邊村鎮私訪，秦仁繼續在被窩里賴著，一直流鼻涕，傍晚慶回來，發現三哥鼻子下面都紅了，在秦仁連著了三次鼻涕后，小公主不掩嫌棄地走了。

興武帝還是疼這個兒子的，帝駕比原計劃多在大同住了一日，出發時不流鼻涕不咳嗽只是嗓音還有些異樣的秦仁順理章地坐進了馬車。慶有時待在自己車里，有時候去父皇那邊待著, 也想去陪陪三哥，興武帝沒讓，怕兒從老三那里染了病氣。

一路走走停停, 冬月初, 大軍終于到了這次巡邊的終點, 冀州北部重鎮薊州城。因為興武帝準備在年關前回京，更遠的遼州這次就不去了，只讓遼州總兵張玠、刺史馮應科前來薊州面圣。

距離薊州還有一段距離，慶挑開車簾, 看向隔了幾步遠的張肅。

張肅立即催馬靠近車廂。

慶：“就要見到你父親大哥了, 是不是眼穿了？”

衛國公張玠是四月里奔赴的遼州，世子張堅則在三年前就被父皇調到了冀州邊軍歷練。

張肅避開小公主含笑的眼睛，道：“還好。”

他確實想念父兄，但確實也沒想到眼穿的地步。

慶很喜歡觀察張肅，他越沉穩斂, 越想瞧瞧他與平時不一樣的神，然而這次還是失了，這人好像真的對今日父兄久別重逢毫無期待似的。

慶好奇問：“你有大笑或大哭過嗎？”

張肅回憶片刻，點頭。

慶：“何時？”

張肅：“……微臣剛進宮為三殿下伴讀那年，離家時失態了很久，第一次出宮見到母親也笑了很久。”

慶：“……那時你剛六歲，不算。”

張肅：“后來就沒有過了。”父親一直在以作則，教導他們三兄弟要克制緒，沉毅端重。

慶想到了張堅、張恒，兩人的喜酒都去吃了，也只有那兩次，二人臉上才一直都掛著笑。

張肅就見剛剛還有些不高興的小公主，忽然笑得特別開心起來，一邊笑一邊歪著腦袋打量他。

張肅不知道小公主在笑什麼，垂眸以待。

一點涼意落在了他臉上，張肅尚未反應過來，小公主驚訝道：“下雪了？”

張肅仰頭，果然看到有零散的雪花自空中降落。

當帝駕來到薊州城外，冀州總兵郭彥卿、刺史孫漸以及提前趕至的遼州總兵張玠、刺史馮應科已經率領本地員恭候多時了，飄揚的細雪微微染白了他們的帽與袍。

雖有雪卻無風，興武帝下車接見百，慶故意讓張肅扶下馬，再帶著張肅往前走。

此時眾文武員已經站了起來，慶先看到了對面站得靠邊的張堅，張堅遠遠地朝小公主微微頷首，隨即目在親弟弟臉上掃過，淡淡一笑便算打了招呼。等慶在三哥邊站定，終于看到衛國公張玠時，張玠恭恭敬敬地聆聽著父皇的話，一眼都沒往這邊瞅。

眾臣再給最后面的小公主行禮。

慶笑道免禮，因為已經觀察過張家父子，慶仔細打量起郭彥卿、孫漸、馮應科三人來，這三人雖遠離京城，卻也是朝廷重臣，直接決定了兩州的文治與邊防。

冀州總兵郭彥卿今年五十出頭，是個黝黑面容剛毅的將軍，在前朝就是戍邊大將，當年興武帝的義軍近京城時，前朝皇帝曾要求郭彥卿發兵營救，但當時正趕上東胡鐵騎兵臨關外虎視眈眈，郭彥卿眼看朝廷大廈將傾，咬牙抗旨，按兵不繼續戍邊。

興武帝登基后，派員來冀州招降郭彥卿，稱只要郭彥卿肯效忠新帝效忠大齊便讓他繼續做冀州總兵，郭彥卿痛痛快快地降了，這幾年也一直都很配合朝廷的各種政令，三年一次的回京述職他也一次不落，乃是興武帝眼中的純將、良將。

至于孫漸、馮應科這兩位刺史，都是興武帝按照兩人往年的政績提拔上來的能臣。

君臣見禮過后，照舊先進城安置。

當日晌午，興武帝在驛設宴。

慶照舊坐在三哥邊，注意到對面的鄧沖待張玠、郭彥卿都不太客氣，一頓宴席被父皇訓斥了好幾次，而同是平民出的國公世子呂瓚一直都表現得謙遜敦厚，既能跟鄧沖喝到一起又不會跟著鄧沖排張玠等人。

宴席結束，慶跟著三哥回了他們的院子，洗漱過后聽解玉說張肅三兄弟都跟著張玠走了，慶很替張肅高興。

另一頭，鄧坤扶著醉酒的父親搖搖晃晃地往他們的院舍走去，秦梁見了，主幫忙從另一側攙扶，他雖然是雍王世子，但鄧沖是他的親舅舅，做外甥的照顧舅舅也是理所應當。

進了堂屋，二人將鄧沖按坐在椅子上，派人去端醒酒茶。

一酒氣的鄧沖瞅瞅邊的兩個年輕人，指著秦梁道：“這酒喝得真不痛快，還得跟你爹喝才行，那麼多人，我跟你爹最對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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