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尷尬了，這真是夸嗎？

秦炳直接漲紅了臉，他只是不讀書，但他能分得清好賴話。

秦炳不怪麗妃的好心幫倒忙，因為早在跟妹妹向父皇回話時秦炳就猜到父皇肯定對他不滿了，當時沒發作，大概是想等明天他把巡堤的差事也辦砸后一起發作呢, 畢竟這可是罵了他們三兄弟二十來年的父皇，父皇才不會跟他客氣。

秦炳皮糙厚的，不怕挨父皇的罵, 可他比三弟多了幾分恥心, 父皇特意帶他南巡, 如果他在南巡視察的第一個大城滎就接連辦砸差事，就是父皇不罵他，秦炳自己也要過意不去，總不能奔波一大趟真就只為了揚自己的“威名”吧？

此時秦炳盤算的全是明日如何巡堤。

沒有妹妹的對比, 秦炳會認為巡堤再簡單不過, 騎馬跑去巡查堤壩堅固不堅固就行了，就跟去滎衛看看將士們的格、士氣、練一樣，但有了妹妹的對比，秦炳就知道他要做的其實不是簡單的“巡堤”。

飯后，秦炳請了妹妹去自己的院子小坐, 直言道：“二哥是個人，今日的武差都沒當好，對明日的巡堤更沒有把握，妹妹快教教我吧，不然我把事辦砸了，還得耽誤父皇南巡的行程。”

慶看得出二哥巡堤的決心，問回過一趟的別院的解玉：“我跟都水監要了滎境的水脈輿圖，他可送來了？”

解玉：“已經送到了。”

慶：“你去取來。”

秦炳：“別麻煩了，還是我隨妹妹走一趟吧。”

慶就帶著二哥回了那邊，水脈輿圖展開后能鋪滿一張茶桌的桌面，兄妹倆干脆站著看。

輿圖上最長最寬的大河自然就是黃河。

慶一邊觀察下面的其他水系一邊問：“二哥猜猜，明日商郡守等人會請你去巡視哪段河堤？”

秦炳指著滎正北方的黃河河段道：“自然是這里，離得近，來回方便。”

慶：“關系到滎城的安危，這一帶的河堤修固得肯定最好，二哥不如略去這段，直接帶他們去巡視東北這一段，快馬加鞭最多多跑個幾十里而已。”

秦炳：“對，這里更容易糊弄人。”

慶：“自古以來黃河水患頻發，綿延數千里的堤壩，總有人力難以避免的河堤薄弱之，其中滎、開封一帶因為流沙堆積河床高于地面，是最容易決堤致洪的。”

秦炳：“所以這一帶的河堤更得修結實了。”

慶：“是，但單單修好堤壩并不能除黃河的水患，而是要同時實施四字治水方略，明日二哥要巡視的也是滎郡這四方面的舉措。”

不等二哥發問，慶逐字解釋了那四字。

“第一字，攔。河水漲高，最簡單直接的法子就是修筑河堤攔水，所以二哥最先巡查的便是黃河河段的堤壩。”

“第二字，引。黃河水多泛濫災，地方可提前挖掘渠將河水引到干旱貧瘠之地，旱時放水用于灌溉，汛時分水減輕黃河河堤的力。二哥第二巡查的便是這些渠，查看現用渠是否有堵塞不通之患，詢問都水監員應對渠決堤的防洪之策。”

“第三字，存。先有引才有存，渠分水量有限，那麼如果遇到山地、丘陵中間的低洼地帶，便可通過渠引水、筑堤蓄水形塘堰，來積存下一部分黃河水。明日你問問都水監滎郡有幾這樣的塘堰，倘若沒有或是塘堰太，二哥就讓他帶人多多勘察可修筑塘堰之地。”

“最后一字便是通。這一帶河道北高南低，河水裹挾著大量泥沙流過來，泥沙沉淀后就容易在河道中間堆積出大大小小的沙洲，一旦出現沙洲，河水就容易只流往一側增加南岸河堤的力，所以當地應該趁秋冬水時及時組織人力清理淤泥沙洲，恢復主河道的通水能力。”

秦炳聽一個字記一個字，聽完第四個，前面三個一下子忘得差不多了，就讓妹妹再給他講一遍。

慶的食指便沿著黃河河道移起來，攔是修筑河堤，引是開挖渠。

輿圖上沒有渠，慶便指著黃河南面一條名為“鴻”的河流道：“二哥可以把這條河當一條渠，你看，如果在這里挖通一條渠將黃河與鴻河連通，這條鴻豈不也了一條可以分流泄洪的河道？那麼既然要用它分洪，就得保證它的河道是暢通的，保證它兩岸的河堤也修得足夠堅固避免這邊泄水洪……”

說到一半，慶的手指順著鴻河道一直往南，隨著它匯了另一條更寬的河流潁河，潁河再往南就出滎郡了，但憑著慶對大齊所有水系的了解，記得潁河最終匯了淮河。

史書記載的黃河水患可證，靠修堤是攔不住這條大河的，普通的小小渠分水也有限，可如果能人工連通一條大河為黃河分流……

慶激地看向旁邊的二哥。

秦炳：“……得了，我去跟父皇說，還是你去巡堤吧，這些我不懂也記不住，辦砸了更耽誤事。”

慶心里有了大計，也覺得自己親自去考察才行，該讓地方都水監去做的也只有才能安排清楚。

巡堤的事重新推給妹妹了，秦炳坐到一側的椅子上，想想明天還得去趟滎衛，秦炳煩惱道：“我也想清楚那些武的底細，可是該怎麼去套話啊？”

慶看看二哥，道：“二哥想岔了，郡守等文的政績在整個郡的民間，我們無法兩三天走完整個郡，所以才要清楚這些文的秉，仔細分辨他們話中的真假，同時讓他們知道我們什麼都清楚，這樣將來他們才不敢太過敷衍朝廷政令，不敢在折子里虛編政績。”

秦炳：“武不一樣？”

慶：“沒有戰事時，武第一要務是勤于練兵保持軍隊的戰斗力，那麼五千多個士兵聚在一起，二哥觀武就能判斷出這些將士的強壯與否以及軍營士氣，然后再檢查檢查軍械戰甲的完好況，問問小兵們平時兵餉冬的發放況，就能看出將領是否有明顯的貪污、苛待士兵之舉。”

秦炳：“那我這兩樣都做了啊，我觀武，讓張肅去查的軍械。”

慶：“二哥該親自去查，因為地方將士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一次皇族人，只有二哥查得細，將領才會敬畏二哥敬畏皇族，只有二哥親自跟底下的小兵們打一片，小兵們才會因為這份關懷與殊榮更加認可二哥以及我們皇族。二哥讓張肅去，便是將這份威與軍心給了張肅，那父皇帶你我南巡的意義又何在？”

明君施行仁政，確實能得到民心，但明君深民間寬百姓，一樁樁君民佳話傳下來，更能鞏固這份民心。

父皇為政十幾年，文治武功天下太平，再沒有地方勢力能撼父皇的江山，父皇深知這點，所以他給大哥監國的機會讓大哥提前統領朝堂的文武重臣們，給與地方文們近距離打道的機會，讓在地方員們中立威使得這些人無法再反對朝，讓二哥在地方軍中揚名，讓天下將士們知道皇族還有位勇武過人的親王。

只有兄妹齊心，只有秦室皇族穩占民心，有朝一日父皇終將離去時，大齊江山才不會生。

秦炳都聽呆了，回神時見妹妹又在細細觀察桌子上的水系輿圖，秦炳不由地盯著妹妹的臉，在妹妹長大姑娘后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端詳了一番妹妹，跟著問出了心中的困：“妹妹，這些都是父皇教你的，還是你自己想到的？”

慶掃眼二哥，道：“有書上學來的，有從父皇與大臣們那里耳濡目染來的，也有自己想到的。”

相比空談，父皇更喜歡以作則，看父皇如何與文武大臣相，自然能學到皇室該如何下，看父皇北巡時如何巡視邊軍，自然能從高階武們的恭謹以及小兵們的熱激中看出父皇一言一行能起到的妙用。

總之萬變不離其宗，想要得民心就得對百姓好，想要文臣武將的忠誠，就得恩威并用。

秦炳：“……”

妹妹說得那麼簡單，襯得他好像缺心眼才沒學會一樣！

秦炳不覺得自己缺心眼，一定是妹妹太過聰慧的緣故，三歲就背下千字文的小公主，他就不該跟妹妹比！

最后掃眼看輿圖如看珍寶的妹妹，秦炳大步去找父皇了。

興武帝對兒的四字治水方略很有興趣：“哪四個字？”

秦炳：“……”

他使勁回憶，也只復述出了三個字。

興武帝面無表地瞅著這個兒子：“你是做哥哥的，懂得不如妹妹多，妹妹教你你還記不住，朕就問你愧不愧。”

秦炳：“我又沒學過如何治水，不學者不怪，有何愧的，再說我對治水也沒興趣，不過妹妹是真厲害，我算是徹底服朝這事了！”

興武帝：“滾！”

兒都朝快一年了，敢這莽貨今日才服？

攆走沒出息的老二，興武帝想了想，上麗妃一塊兒去聽兒的治水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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