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武帝:“都起來,今日這里沒有君臣,只有朕與朕的一幫老友,誰敢再不下跪,朕攆他出去!”
等眾臣們都站好了,興武帝坐回椅子上,嘆道:“你們可以謙虛,但你們肯定都跟朕一樣,盼著大齊一年比一年更強盛,這總沒錯吧?”
眾臣頷首。
興武帝:“想讓大齊強盛,既要有你們這樣的賢臣輔佐,也需要有一位明君在位掌舵。那什麼樣的皇帝才明君?朕剛登基時還說不清楚,就知道要勤政民不能魚百姓,理政理了這麼多年,如今朕總算能說個明白了。”
“第一,明君得英明睿智,得知道天災來時如何賑災災后如何治理防范,得知道外邦來襲時如何排兵布陣敵打完了如何練兵強兵改進兵,對不對?”
眾臣紛紛道是,只有秦弘想到自己監國期間的無能與頭疾,愧滿面。
興武帝注意到了,安長子道:“弘兒不必愧,你雖然不夠英明睿智更沒有迎難而上的魄力,但你能夠請辭就說明你有自知之明,能甘愿為了大局舍棄唾手可得的帝位江山,憑這點,朕也高看你一眼。”
秦弘:“……”
父皇好像是在罵他,又好像真的是在夸他。
興武帝繼續道:“回到明君上,第二,明君必須知人善任,每天那麼多國事,靠明君自己用不了幾年就得累死,所以明君得有辨認能臣將才的眼,讓有能力的文臣輔佐治國,讓有將才的武練兵敵,像永康那種為了金銀什麼都舉薦的,像弘兒因為信任親姐就敢幫著舉薦的,這樣都不算明君之材。”
秦弘漲紅了一張臉,大臣們也都不好吭聲。
興武帝:“第三,明君還得勤政民,否則一個皇帝再睿智再知人善任,他天天把那份睿智用于想方設法地懶樂,今日斗蛐蛐明日睡懶覺,那他哪來的時間去理國事去提拔賢才?時間一長,朝堂被權臣臣掌控,必然生。”
秦弘:“……”斗蛐蛐睡懶覺,父皇是在罵二弟三弟嗎?
大臣們繼續不吭聲。
興武帝:“最后,明君要有遠見,百姓們可以只想著今年的莊稼收,士兵們可以只想著今年的刀槍戰馬都還能用,明君得想到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后,只有心里裝著讓百姓能得幾十年的足食、裝著讓將士們能幾十年都打勝仗的皇帝才不敢為一時的太平懈怠,只有時時保持進取之心的皇帝才能比開國之君更上一層。”
文臣們紛紛夸贊皇上這四條總結得妙!
既然知道明君該是什麼樣的了,興武帝靠到椅背上,對著這幫肱之臣道:“來,都說說,朕的五個子,哪個最有明君之相。”
五個子……
嚴錫正閉上了眼睛,并且也想找把椅子坐下。
聶鏊眼角了,越老越薄的皮子也了,暫且忍耐住了。
幾位文重臣這邊就不說了,便是武那邊,皇上暗示得都如此明顯了,呂瓚震驚地看向后的張玠,張玠早已垂下眼簾,侯萬中、薛業眼觀鼻鼻觀心,樊鐘還是那副我雖然聽著但我什麼都不懂也絕不會的大大咧咧的模樣。
眾人或許是不想開口,或許是在等待恰當的時機,于是,多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的雍王最先張了,難以置信地看著興武帝:“大哥什麼意思?為什麼是五個子,這可是選太子,有永康、麟兒什麼事?”
興武帝盯著弟弟道:“朕開創的大齊,朕辛苦半輩子才清除了憂外患的大齊,朕要選一個能把大齊治理得更富庶強大的明君才放心,那朕看重的就只有明君之才,朕的兒子行,那就兒子上,朕的兒子沒本事,那就朕的兒來。”
雍王:“可……”
興武帝:“怎麼,朕還做不了大齊的主,當不了老秦家的主了?”
雍王長了一骨頭,別的事他可以聽大哥的,這事他該說的也必須要說,且說得理直氣壯:“大哥當然能做主,哪邊都該由大哥做主,可我沒聽說過誰家會把家業留給兒的,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大哥真讓麟兒當儲君,那大齊將來到底是姓秦還是姓張?”
說著,雍王毫不掩飾怒火地看向張玠。
張玠跪了下去,叩首道:“臣不敢干涉儲君選立之事,臣只發誓臣一家絕無任何叛逆之心,求皇上明鑒。”
興武帝沒有免張玠的禮,也沒有生弟弟的氣,笑著道:“自然是姓秦,麟兒若為儲君,的子都只會姓秦,張家若不愿意,朕絕不勉強,收回賜婚的旨意就是。”
張玠俯首道:“臣不敢,張肅能為皇家綿延子嗣,是他之福,也是臣一家之大幸。”
雍王:“呸!當然是你們老張家的福氣,就算麟兒的孩子姓秦,他們也都是你們老張家人的種,我大哥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輕輕松松就被你們老張家的種搶了得了,你張家的祖宗九泉之下都要笑活過來了!”
興武帝依然心平氣和,甚至還能打趣雍王:“朕讓你們從朕的五個子里選有明君資質的,雍王直接就認定朕會選麟兒了,莫非在雍王心里,麟兒便是最符合明君的那個?”
雍王急了:“大哥你別笑!是,我承認麟兒最有明君之相,可當了儲君后大齊就要改姓張了,這樣,大哥你選老三行不行?讓老三當太子,麟兒做妹妹的給他輔政,老三最聽麟兒的話了,他們兄妹倆一心照樣能把大齊治理好!”
興武帝看向眾臣:“你們說說,咸王可否為儲君?”
楊執敏看看左右,帶了個頭:“咸王殿下怕是做不到勤政。”
聶鏊:“豈止,臣觀咸王本無心政事,既無治國之心,又何來治國之能?”
坐在椅子上抱著拐杖的禮部尚書謝訓文見皇上看了過來,無奈地搖搖頭:“咸王純善禮賢下士,可為賢王,當不起明君之重任。”
除了雍王,無人擁護咸王,故咸王被踢出了儲君備選。
雍王:“老三不行,還有老二,老二這次直搗王庭,戰功彪炳……”
嚴錫正連話都沒讓雍王說完,抬腳往旁邊一,正反駁道:“敬王有勇無謀剛愎自用,臣與貴妃娘娘屢次勸諫其專心讀書敬王都置若罔聞,連臣等至親都無法諫言,敬王若為君,定會閉塞視聽一意孤行,大齊危矣!”
興武帝看向兵部尚書譚士遜。
譚士遜瞥眼禮部尚書謝訓文,只能秉公道:“敬王勇武,可為猛將,然其好諛惡直,確實如左相所言。”
興武帝再看向陪著一雙兒去北伐的侯萬中。
侯萬中:“……北伐期間,公主明令止東西兩路奇兵殺胡人中的老弱婦孺,后來臣聽西路奇兵所言,敬王曾因遍尋胡人部落不得而怒濫殺,軍令尚不能令敬王服從,臣等若有諫言,怕是也無法說服敬王。”
興武帝嘆道:“敬王這點跟他王叔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得有人能著他才行,否則他敢把天捅破,回頭還要怪天不夠結實。”
既然無人擁護敬王,敬王也被踢了出去。
雍王猶不死心,指向秦弘:“弘兒……”
秦弘撲通跪了下去:“侄兒無才且有疾在,求王叔不要再害我了!”
功讓雍王閉了后,秦弘再朝父皇道:“方才父皇所言明君之質,慶殿試時曾有治國十策如今又有北伐軍功,是為文武雙全英明睿智。興武十一年慶舉薦落魄舉人賈方平為,后賈方平推行政令有功,是為知人善任。慶跟隨父皇南巡期間,白日問政于,夜里著書啟民,是為勤政民。《南巡游記》中,慶既有解決近年黃河水患之計,又有讓涼州等黃土丘陵之地化為青山減黃河裹挾泥沙之宏圖大志,是為目長遠,故兒臣舉薦慶為大齊儲君!”
今日之前,他是真沒想到父皇有立妹妹的心,但當父皇親口說出來,秦弘立即覺得妹妹確實當之無愧!
大臣們也都知道慶公主確實有明君之質,這點他們無法反駁,認為立慶公主的不妥之,雍王那邊也全都替他們說了,最關鍵的一條,便是等慶公主的子嗣繼承皇位后,大齊皇室究竟是姓秦,還是明為姓秦實則姓張。
而這一點,興武帝還沒有正面回應。
興武帝看著憤怒又焦急仿佛隨時要被張家奪了老秦家江山的弟弟,笑道:“朕姓秦,但朕的骨子里也流了一半母族郭家的脈,所以說朕明著姓秦,其實朕也可以姓郭。當然,天下百姓還是更習慣按父姓論祖宗,等朕立了麟兒,朕讓麟兒的子嗣繼承老秦家的父姓,那他們就只是老秦家的子嗣,這天下還是老秦家的江山。”
雍王:“大哥你這是強詞奪理!”
興武帝:“你若這麼想,朕就再給你講一個千百年來所有人都得承認的一個道理,從古到今,皇室永遠都是流做的,沒有一家能長長久久地獨占這江山。朕有本事,朕可以把江山傳給麟兒,麟兒有本事,可以把江山傳給的麟兒,但總有一日,老秦家會出一個敗家玩意亡國之君,總有一日,大齊會淪為前朝,會只存于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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