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抬了眼去尋盛卿卿的眼睛,卻見正好也盯著他看,眼底有些恍惚。
孟珩下意識了手指,立刻放松力道,沒盛卿卿發現。
——這時的盛卿卿卻在想,是第一次見到孟珩這麼平和的眼神,讓甚至忘了這個為大慶戰神的男人正紆尊降貴地蹲在面前、認認真真地道歉,好似這才是他人生里頭頭等重要的大事。
盛卿卿走神只是瞬間的事,等孟珩抬起頭來看,便反應飛快嗯了一聲,道,“我沒放在心上,珩哥哥不必介懷。”
眼見盛卿卿的火氣飛快退卻,孟珩心中稍稍權衡,又說,“還有剛才的話,我不是有意提你的傷心事。”
“……”盛卿卿的聲音頓了一下,強作平靜地道,“也沒什麼,他們去世好幾年了,我也不是小孩子。”
孟珩皺著眉,想要找到最能打說服盛卿卿的那句話,言辭在他腦海中跳躍著試圖互相連接,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你如果累了,可以……停下來休息片刻。”
“我不累。”盛卿卿答得很快,語調也很輕描淡寫。
孟珩的眉皺得更,他察覺到這句回絕不是謊言——盛卿卿是真這麼想的。
孟珩端詳著明艷人、此刻卻因為哭紅的鼻子眼睛而顯得楚楚可憐的面容,心得一塌糊涂。
他終于明白盛卿卿為何與夢中不同。
——連自己都騙過去了。
孟珩抬手用指節過盛卿卿的眼角,他輕聲問,“那你為什麼還會哭?”
第40章
盛卿卿想了想,老實道,“家人忌日快要到了,魏二公子方才說的話令我有些思念他們。”
這也并不是什麼不能說出口的事。
才十六歲,當然是可以想念家人到哭鼻子的年紀。
“你兄長是名勇士,我聽說過他。”孟珩說。
盛卿卿眼睛亮了起來,“珩哥哥從何聽說的?我兄長出生到……城破,從未出過江陵一步。”
孟珩當然不曾從夢境以外的地方了解過盛明安此人,可夢里側面出來的那些訊息,也夠他這時候安盛卿卿用了。
“到江陵城后,我聽過他的事跡,更早時,也對你父親略知一二。”
“我父親?”盛卿卿詫異,“他從不曾提起和你遇見過。”
孟珩原是想說從旁人口中得知,想了想又鬼迷心竅地改口,“一面之緣。”
盛卿卿倒信得很快,快樂地追問道,“那你們說了什麼?”
孟珩干脆從夢境中挑了個緣由出來,“提起過你,還有家中其余人。”他頓了頓,道,“也說了你母親不好,我那時并不知是我的姑姑。”
盛卿卿的神和下來,含笑懷念道,“母親確實弱多病,不過有力氣時便會下廚做飯給我們吃,手藝相當好,比我厲害多了。”
“說起過你的弟弟,他雖年紀小卻也諒幫忙家務。”孟珩又說。
“這可真是臉上金了。”盛卿卿失笑,“他不將碗給我打碎我都能樂上半天。”
“你的兩個妹妹天真活潑,時常能逗你母親開懷一笑。”
盛卿卿支著下靠在桌邊,仿佛陷了舊事的回憶當中,的眼瞳里盛滿溫的笑意。
好半晌后,才道,“旁人或許覺得我家中過得清苦,可對我來說沒有更好的一家人了。”頓了頓,落在虛空中的視線重新聚了起來,笑著補充,“自然,孟府也很好。”
孟珩同對視了一小會兒,他啞聲問,“還想哭嗎?”
盛卿卿失笑,“一時懷,早過去了。大舅母還在等我們用飯,已耽擱了許久,不好再拖下去了。”說著,又有些無奈地道,“珩哥哥快起來吧,為何不肯好好坐著說話呢?——再這樣,我可也要扔了這椅子和你一同蹲著了。”
孟珩這才站了起來。
兩人得太近,盛卿卿腦袋跟著他一起抬高,險些拗了脖子,趕也按著桌子起了。
邊往屏風后面繞邊道,“我洗把臉——珩哥哥的已不要了嗎?看著比從前平和了許多。”
縱然盛卿卿自己沒發現,知道孟珩同父親認識后,和孟珩講話的語氣都和親近了不。
孟珩抱著手臂站在原地,視線追著盛卿卿走,“不要。”
盛卿卿還有空擔心他的心病,自己的心病藏得卻這般好,恐怕連自己的都沒發覺有什麼不對——這最后一點才是最孟珩驚心的。
這世間有人弱,也有人堅強,這本無高貴低賤之分。
可一個人若要強迫自己將本屬于常人的苦痛悲戚都咽下肚里出笑臉,無論何時都不讓別人擔心,這豈是“勉強”兩個字能形容得了的。
孟珩甚至覺得盛卿卿在強迫自己,而還覺得自己只是長穩重了。
戰馬若是自小就被拴上韁繩,長大后便不會覺得那是桎梏,而是生而俱來的一部□□。
難怪盛卿卿從不怕任何人對表惡意,反倒是對著孟大夫人和孟娉婷時頗有些小心翼翼,蓋是因為本就只擅長給予而非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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