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道薄薄的鏡片,霍硯舟沉靜的眉眼被昏暗線斂得深長,他邃然的眼底納著對過往的淡然,似乎那些在旁人看來不可思議的事,在他這里早已經不過爾爾。
“想要知道麼?”
“如果你想,我說給你聽。”
阮梨沒想到霍硯舟會說這樣的話,雖然好奇,卻并不想勉強他,尤其還是借用眼下這種他在哄的形。
“你呢,你愿意講嗎?”
“你是我的妻子,你想知道的,我當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阮梨微頓,被“妻子”這樣的字眼惹得耳熱。
“那你,等我一下。”
關上門,虛虛留了一道門,轉回了臥室。不消片刻換了一外出的服,“我們出去說。”
“好。”
京北暮春的夜晚已經開始轉暖,阮梨只在長袖T恤外罩了件單薄的針織衫,兩人一起走電梯,阮梨果斷站到了距離霍硯舟最遠的角落。
霍硯舟失笑,“答應過你,不會手腳。”
“……”心思被破,阮梨有些尷尬地別過頭,卻又在亮可鑒的廂壁中與霍硯舟的視線對上。
霍硯舟看著如鏡廂壁上孩子烏潤的眼睛,想到白天在書房時這雙眼睛里涌的水,看向他的時候,那麼委屈。
“我今天,是不是嚇到你了?”
阮梨:“……”
白天在書房的荒唐畫面又驀地跳腦中,還有那枚令一想起來就無比恥的玉章。
“不許再說了,你要是再說……”阮梨頓了頓,“我就回去了。”
“好,不說。”霍硯舟頷首,不再提這件事。
兩人走出小區,經過街心公園的時候阮梨停下,指著路邊的一個長椅,“要不,就在這里說?”
這大概是霍硯舟這輩子待過的最簡陋的聊天場所,西裝口袋里的手機不斷有消息涌進來,康明在和他請示下周董事會的事項,執行副總和財務總監還等在他辦公室門外。
霍硯舟點頭,“好。”
這段舊事已經過去了十九年,剛剛發生的時候在整個京北城都掀起過不小的風浪,只是阮梨那個時候年歲小,并不知道這些。
那天晚上,霍硯舟和霍靜一起陪明婉珍去聽音樂會,回來的路上,明婉珍坐了霍靖誠的車,而霍硯舟和霍靜兩人坐在另外一輛車上。
意外就發生在回程的路上,一輛白轎車從垂直方向沖過來,像是早有目標一樣直直撞上霍硯舟和霍靜的那輛車,肇事司機當場亡。
霍硯舟平靜地描述著當年令人心驚膽戰的一幕,仿佛是在說別人的事。
“我和小七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出院的時候就聽說二哥被父親調去了洲區。”
阮梨微訝,“是……霍叔叔?”
習慣了稱呼霍廷年為霍叔叔,一時沒能改過來,“怎麼可能是……”
“我也覺得不可能,但那個時候幾乎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二哥。”
霍廷年那個時候已經在恒遠履職多年,很多人都以為他將來會接替霍靖誠,為霍家的下一任話事人。
但也有人不這麼認為,畢竟這麼些年,霍靖誠親自帶在邊教習的兒子只有一個,就是霍硯舟。
似乎霍硯舟和霍廷年天然就站在敵對的立場上。
“事后警方的調查結果顯示,肇事車輛被了手腳,而已經亡故的司機曾經是二哥在廣城分公司的下屬。”
“當時大肆報道這件事,父親為了避風頭,把我和小七送到了海市。”
說到了這里,霍硯舟偏頭看邊的阮梨,“抱歉,讓小阮梨等了我那麼久。”
他的視線深雋,讓阮梨莫名耳熱,而且明明什麼都沒有說,他怎麼知道等了很久。
阮梨低下眼,故意反駁,聲音卻溫吞,“沒有,只有兩天……一天半。”
“一天半也很久了。”霍硯舟角牽著笑,很難說清楚此時此刻的覺。
知道在漫長的時里,他的笙笙也曾等待過他,有一種心疼、難過和無法宣之于口的滿足。
或許之后的那六年,就是老天在替小阮梨懲罰他,懲罰他當初的失約。
“那……后來呢?”阮梨總覺得事沒有這麼簡單,霍廷年這個人很難用好或者壞去界定,但怎麼看,都絕對不像是一個會對自己弟弟妹妹下毒手的人。
“后來事慢慢淡出大眾的視野,我和小七被送到了歐洲。”
“為什麼?”
對啊,為什麼呢?這個時候難道不是應該讓他們重新回到京北麼。很多年里,霍硯舟也反復想過這個問題。
明婉珍告訴他:這是你父親的安排。
霍靖誠告訴他:離京北遠一點,你和小七才安全。
可十五歲的孩子,才剛剛從鬼門關上走過一遭,又要被丟到異國他鄉。
霍硯舟也是后來才知道,他和霍靜離開的那天,明婉珍被霍靖誠關在了老宅的祠堂。霍靖誠不許來送機,怕做出什麼不得的事,損了霍家的面。
也是之后的很多年,霍硯舟才慢慢想通一件事,當時霍靖誠堅持要將他和霍靜送走,最本的原因也為了霍家的面。
只要他和霍靜一天在京北,就會有人議論這件事,在霍靖誠看來,這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揚。
“后來我在英國讀書的時候,偶然到過一對母子,那個孩子哭著鬧著說我是害死他父親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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