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的木門隔絕了寒風,卻隔不斷姜姝彤腔里沸騰的殺意。
盯著桌上那支黑錄音筆,像盯著一條隨時會反噬的毒蛇。
窗外的雪粒子敲打著玻璃,發出細碎的噼啪聲,倒像是某種倒計時的節拍。
“……理干凈。”
對著聽筒一字一頓地說,指甲深深掐進紅木桌面的雕花里。
“上次失手讓留了五年,這次別再給我看眼。”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沙啞的男聲,帶著幾分諂的遲疑:“夫人,爺那邊只怕是……”
“他?”姜姝彤冷笑一聲,指尖過冰涼的紫砂茶杯。
“他現在眼里只有那個人。等事之后,他會明白我是為了誰。”
掛掉電話的瞬間,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帕子上迅速洇開一點刺目的紅。
盯著那抹紅,眼神卻沒有毫搖。
當年為了軒轅家的繼承權,甚至可以對自己下手,如今為了守住兒子,毀掉一個韓靈粹又算什麼?
……
風裹著寒氣灌進車窗時,韓靈粹下意識地了肩膀。
軒轅閣把暖氣開得更足些,目落在搭在膝頭的手上。
那雙手曾在舞臺上劃出驚鴻一瞥的弧線,如今指節還留著常年復健的薄繭。
“又疼了?”他忽然開口,聲音得很低。
韓靈粹一怔,才發覺自己正無意識地挲著膝蓋。
五年前的鋼板早已取出,但每逢雨天,骨頭里鉆心的疼總會準時提醒那場蓄意的謀殺。
扯了扯角:“老病了。”
其實更想說,時間真快,只記得去年這個時候,大概是還在祁氏集團迎接沈寒星職。
如今居然一年過去,甚至已經到了秋末,馬上迎來寒冬。
車陷沉默,只有雨刮規律的擺聲。
軒轅閣的視線掃過發間未化的雪粒,忽然猛打方向盤,將車拐進一條僻靜的岔路。
路燈在雪霧里暈一團團橘黃,他停下車,從后座翻出一個醫藥箱。
“我幫你。”
他半跪在腳墊上,溫熱的掌心覆上的膝蓋。
指腹按的力道恰到好,避開了舊傷的痛點。
韓靈粹渾一僵,像被燙到似的想回,卻被他牢牢按住。
“別,”他抬頭看,睫上沾著從窗外飄進的雪沫,“醫生說,復健時按這個位能緩解些。”
韓靈粹看著他認真并且虔誠的樣子。
到膝蓋位置傳來的熱度。
忽然問出了困了很久的問題。
“既然你知道車禍有問題,為什麼不理?”
知道,也許這個問題得不到答案。
畢竟,姜姝彤是他的親生母親。
就算是做了很多讓人令人發指的事,可到底還是濃于水。
軒轅閣下不了手也是正常。
然而,他卻回答了。
“車禍報告出來第三天,我就查到貨車司機賬戶里多了一筆匿名匯款。”
他聲音發啞,“但我媽……那時剛查出心臟問題,我不敢問。”
“呵,所以,就可以讓我消失?”
韓靈粹猛地回,膝蓋撞到儀表盤,發出沉悶的響聲。
眼底的寒霜瞬間炸開,“軒轅閣,你如今裝這樣一定很委屈吧?”
軒轅閣手想的臉,卻被偏頭躲開。
“對不起。”
他說,聲音里的疲憊幾乎要溢出來。
“這些年我一直在查,那個司機半年前出獄就失蹤了,當年經手的保鏢也……”
“所以你查到現在,只查到這些?”
韓靈粹笑了,笑聲里裹著冰碴,“不如我把錄音筆給你,讓你看看你母親是怎麼吩咐人‘做得干凈點’的?”
推開車門要下車,卻被軒轅閣拽住手腕。
他的力道很大,幾乎要碎的骨頭。
“靈粹,再給我一點時間。”
他眼底布滿紅,像困在籠里的,“尋尋還在沈寒星那里,我不能讓他到牽連。”
提到兒子,韓靈粹的作停住了。
尋尋是這五年唯一的,也是最的肋。
看著車窗外漫天飛雪,忽然想起當年在練功房。
軒轅閣也是這樣握著的手腕,教跳一支探戈。那時他說:“靈粹,你的眼睛會說話。”
可現在,的眼睛里只剩下風雪。
……
姜姝彤的電話打給沈寒星時,后者正在給尋尋講睡前故事。
兒房的暖燈下,小男孩的睫在臉頰上投下扇形的影,像極了韓靈粹。
“沈小姐,”姜姝彤的聲音過聽筒傳來,帶著刻意放緩的溫和,“我想和你談談尋尋的事。”
沈寒星握著手機走到臺,冷風吹得裹了睡。
“姜士有話可以明天通過軒轅閣轉達。”
對這個人始終保持警惕,尤其是在韓靈粹今天約見之后。
“有些事,只能和你說。”
姜姝彤輕笑一聲,背景音里約有翻紙張的聲音,“比如,尋尋的生母到底進不進我軒轅家的問題。”
臺的欄桿結著薄冰,沈寒星的手指凍得發僵。看向兒房的方向,尋尋已經睡著了,小手里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餅干。
“姜士,”深吸一口氣,聲音穩得驚人,“不管你想做什麼,別牽扯到孩子。”
“我只是想讓你認清現實。”
姜姝彤的語氣陡然轉厲。
“沈寒星,你一個二婚的人,真以為能教育好軒轅家的繼承人?”
“識相點,你帶著韓靈粹離開,我可以給你一筆足夠你下半輩子食無憂的錢。”
沈寒星直接掛斷了電話,反手將姜姝彤的號碼拉進黑名單。
寒風卷著雪沫撲在臉上,忽然想起昨天韓靈粹來接尋尋時的樣子。
穿著洗得發白的舊羽絨服,卻在給尋尋買進口巧克力時眼睛都不眨。
那個人的眼睛里藏著太多故事,像結了冰的湖面,底下卻涌著滾燙的巖漿。
轉走進房間,輕輕掖好尋尋的被角。
手機屏幕又亮了一下,是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點開,是一張模糊的病歷單。
病人姓名寫著“韓靈粹”,診斷結果那一欄被紅筆圈了出來:重度抑郁癥伴自殺傾向。
沈寒星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忽然拿起外套。得去找韓靈粹,有些事,必須當面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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