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棠打開門，家里沒有準備男士拖鞋，給裴度拿了一雙鞋套。

趁著裴度穿鞋套的功夫，宋景棠把他帶來的菜提進了廚房。

而辰辰抱著胳膊，小臉嚴肅地打量著忽然出現的裴度。

“裴叔叔，你今天晚上要在家里吃飯嗎？”

“嗯。”裴度即便坐著，也比辰辰高出一截，他看著面前的小家伙，順手遞來一樣禮，是本棋譜孤本，“上次見面沒給你準備禮，這個送你，看看喜歡嗎？”

辰辰自然是喜歡的，眼睛都亮了。

他很下棋。

空下來就喜歡琢磨一些沒分勝負的棋局。

裴度這份禮算是送到他心坎上了。

但辰辰沒有被收買，克制地說了聲：“謝謝。但是這個太貴重了，我要問問媽媽能不能收。”

他小跑去廚房跟宋景棠說了一下，宋景棠也覺得這禮太貴重了，但看兒子是真心喜歡，微笑道：“這麼喜歡就收下吧，記得好好謝裴叔叔。”

裴度已經走了過來，他了大，白黑地靠在門邊，挑了挑說：“不用客氣。”

辰辰捧著書去沙發上看了。

宋景棠看向門邊的裴度：“冰箱里有果和蔬菜，還有可樂。你想喝點什麼？”

裴度沒立刻搭話，他挽起袖口走進廚房，實有力的小臂上青筋脈絡蜿蜒而下，一直爬到了手背。

男人皮白，顯得青筋更為明顯，指骨修長漂亮。

裴度順手取過菜刀。

“有圍嗎？”他隨口問，手里的刀沒停。

說話間，已經利落地將一個剔骨去皮。

他做菜的作比宋景棠還要嫻。

回頭見宋景棠正看著自己，裴度淡哂，反問：“怎麼，覺得意外？以為我應該不會做飯嗎？”

宋景棠默了默，看著裴度的側臉。

廚房的燈偏暖調，他個子高，站在燈下，原本鋒利的廓被鍍了層暖，仿佛也和了許多。

宋景棠的聲音在并不算大的廚房里，安靜地響起。

“我知道你會做飯。而且做得很好。”如實說，“大三那年的寒假，我見過你，在餐廳后廚干活。”

之所以對那天印象深刻，是因為那是年三十，家家戶戶團圓的日子。

飯店早早被預定，多的是一家人和樂融融地去吃年夜飯。

宋景棠是跟爺爺一塊祭拜完母親，回家的路上，無意間過飯店后廚的窗戶，看見了正在炒菜的裴度。

還不到二十歲的年，混跡在一群三四十歲的大人中間，喧鬧污重的油煙氣幾乎將他淹沒。

而裴度置其中，沉默又練。

直到有人大嗓門地他，裴度就把鍋鏟給旁邊的師傅，自己拎著兩個半人高的黑垃圾袋出了后門，去理垃圾。

其實只有一墻之隔，墻，是一桌桌熱鬧團圓的人間煙火，而墻外，細碎的雪花紛紛落下，連路燈都是冷的。

寒涼地照著著單薄的年，悶聲不響地理著一袋袋散發臭味的廚余垃圾。

當時宋景棠遠遠地看著，有點心酸。

知道裴度有多貧窮，他活著的每一分錢都是要靠自己賺來的。

也知道裴度的自尊心有多強。

‘爺爺，你等我一下。’

宋景棠跑進飯店，找到忙碌的領班，‘你好，你們后廚是不是有個裴度的兼職學生？’

‘是的，是那小子惹麻煩了嗎？’領班很張，這個節骨眼，他可不允許出岔子。

‘不是不是。’宋景棠趕忙擺手，掏出爺爺給自己的紅包，拜托領班，‘麻煩你把這個紅包給他，祝他新年快樂。你不用告訴他我是誰，就說你給的就好。請你一定要轉。’

其實宋景棠的想法很簡單，和裴度一樣，沒有父母，但又比裴度幸運，不必為了活著忙碌奔波，有很自己的爺爺。

當時領班打量著宋景棠，出一個過來人的笑容。

‘那小子有福氣啊，有你這麼好的小姑娘記掛著他。放心，我一定轉。’

裴度手上的作微微一頓。

這個料理臺對他來說，矮了點，他微垂著頭，墨黑的頭發遮住眼，辨不清眼底的神。

“我知道。”裴度低低出聲。

“嗯？”宋景棠沒反應過來。

裴度轉過，一雙如墨的眸子，鎖住，幽微的笑意淌過眼底。

他說：“宋景棠，你爺爺給你的紅包你都不拆開看一下嗎？”

宋景棠：“？”

裴度懶洋洋地道：“那年的紅包里面他寫了寄語——愿吾孫景棠，年歲無憂，平安喜樂。”

宋景棠大窘，“…你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

“說什麼？”裴度上前一步，高大的影幾乎能將整個包住，他挑眉反問，“說謝謝你看我可憐，送我的新年紅包？”

宋景棠有點無奈，辯解：“裴度，我從來沒有覺得你可憐過。我知道你大學的時候討厭我，跟我作對，是覺得我在可憐你，傷了你的自尊，我從來都沒有那個意思……”

“那就從現在開始。”裴度打斷，他黑眸幽邃，清晰地倒映出眼前人的面孔。

裴度結小幅度地滾了一下，他啞聲道：“從現在開始，可憐我一下吧……”

如果不能我，那就憐憫我吧……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