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敬歲月

沈離微微征頓， 隨即淡笑自如，“好。”

二公子又怎麽樣。

始終是要見的，視如陌路人不就好了。

沈離一行頭， 還打算先回房放一下東西，剛拖起行李箱就被阿姨攔住，“我幫你放回房間吧，趕去看看夫人，想著你呢。”

“謝謝阿姨。”沈離頷首致意， 接來的雨傘放進包裏， 搭在行李箱上麻煩阿姨一會兒送上去。

尋到後院的路， 路上見不生面孔， 這些年陸家換過很多次傭人了， 只有一些待了幾十年的視如自親，如今仍在。

部分人見著也眼生，只覺著這姑娘出落的水靈漂亮，忍不住多看兩眼。

後院有亭，是賞花觀湖的好地方，沈離問了最近的傭人，給指了那個方向。

一眼看過去， 亭中兩人， 柳雁著修旗袍搭著厚披風，和講話的人亦然一雍容華貴的模樣。

等沈離走近了些， 二人才相繼注意過來。

“柳姨。”沈離杏眼含春，應著的笑容明漂亮。

擡眸見人時，柳雁似覺在夢中， 啞聲好久，不自覺站起， 神訝異朝走近過去，“哎喲，這、小離子？什麽時候回來的呀，都不提前跟柳姨說一聲。”

們時常視頻通話，關于六年以來的樣貌變化，本該無所容，可親眼見到，柳雁還是忍不住驚嘆歲月匆匆，真是讓人連氣質都變了。

沈離眸子溢出甜笑，“怕太麻煩您了，反正我打個車就回來了。”

“好、好啊，回來就好。”柳雁握住，看了又看，不釋手，“想吃什麽？柳姨一會兒讓人弄去。”

六年帶給柳雁的變化不多，的氣質仍是從骨子裏出來的優雅大家風範。

沈離輕搖頭，“我不挑呢，都可以。”

“這位我看著有些眼啊？”

亭中就坐的另一個人見此也起過來，本以為是家中來客，近了看才覺得沈離這張臉說不上來的悉，“我們是不是什麽時候見過？”

“我們……？”沈離在面容間探思記憶中是否有過這樣的印象，長得很漂亮，一頭順金發，棕的瞳孔發亮，似曾相識，但間距太長時間，一下子想不起來。

“興許是漂亮的人都有些眼緣，我看你這模樣心適得很。”人無心糾結是否見過，行至沈離旁，笑得溫和如初春雨落，“我芙妮，是——”

“這湖裏的魚刁了，換的飼料扔下去都吃不幹淨。”

秋風蕭瑟下，一抹高挑形自湖邊側後繞出來，眉眼緒淺薄，穩重淡聲裹挾著風浪掀來。

幾道視線都與之相。

只一眼，他眸中僅得一人。

“……”

同冰山雪化，那漠然的瞳孔眼波漾，形如定住，微張著，不會說話。

眉眼相，恍若如初。

咫尺相隔，如若千裏。

那相視的目，相互灼燙，要燒進心髒那樣猛烈。

沈離沒有主張口，靜靜凝眸，看著他的眼裏品不出意味，男人西裝板正，二十來歲的年紀與那年印象裏不羈狂傲的年重疊，覆蓋去了那時的輕狂青，那雙眸子也不似記憶中那樣銳利，沉澱著歲月，沉澱著滄桑。

男人迎風挪著步子向靠近，莫名興起的異樣氛圍，在場另外兩人都沒講話。

看著他越靠越近，近到可以清楚的面容，的廓，好像長高了些，清晰地知著變化至此，一而再再而三地確認。

真的是。

這樣突然地降臨在他世界裏。

好似無數次出現幻覺的場景，也同此刻這樣站立著，只是他不曾能夠到，從來不曾。

他設想過無數次重逢的場景，未曾預料，如此措不及防，令人應之不及。

“好久不見。”

四個字如重千斤。

背負了整整六年的想念與奢。

微風合適，淺淺起的發，剛好足夠模糊那副不驚波瀾的冷漠神，“嗯。”

沈離沒有同上地回複他好久不見那四個字。

打心底，可并不想跟他好久不見，曾經種種，讓連場面話都省了不願多說。

柳雁見二人僵持，索先了話頭，“呃……都久沒見了，要不，一會兒留下來吃個中飯？”

“這個……”芙妮眼使向那個仿佛大腦被空站定在那的男人，“剛剛長鶴不是說一會兒有事回公司嗎？”

“沒事了，一起吃頓飯吧。”陸長鶴目就沒離開過沈離，眼含，如一灘化不開的春水。

“好不容易能聚齊幾個，這些年你們是忙的都忙去了，就我一個人悶的很。”柳雁撇不樂，平常跟太太們逗趣麻也是無聊，真的是好不容易親近的人能陪在邊。

特意讓廚房弄了好些菜，不過人不多，長桌也只擺了一半，柳雁特意吩咐著沈離從前吃的多的幾個菜放到面前去。

“說來，我回國的事忘記告知陸叔叔了。”沈離想起這事，幾乎沒有跟陸聯系過，偶爾跟柳雁通話時，陸在場才會打招呼說上兩句寒暄話，“他現在可還安好？這些年也沒怎麽聯系。”

“好得很，你回來的事我早兩天就跟他說了。”柳雁讓不用心這些，苦悶這頓飯仍舊是缺了人，“就是他們生意人啊，經常不在家呢，不然就回來一塊兒吃頓飯了。”

“不妨事，有機會再聚也是一樣的。”沈離慢條斯理說著，目再次看到芙妮，本來記不住這名字，可知道這名字的場景太過深刻，刻進了骨子裏，結合一下，也就模模糊糊記起來這人，“姐姐，你芙妮？我好像記得你是哪位了。”

“我還以為你注意不到我呢。”芙妮那雙桃花眼瞇著微挑，好生豔，“好些年前了，那個在宴會上不講話的小家夥？”

沈離錯愕于竟然還記著，“一面之緣，姐姐居然也記得。”

“我這人沒什麽優點，就是記好。”芙妮笑靨寵溺，“像你這麽漂亮的，我過目不忘。”

“臉皮薄，你還是逗吧。”安靜了半天不上話又或者是不想話的人，這時候倒是來駁了句。

掃人興致。

芙妮瞥他，“哦？你又知道了？”

“……”沈離心頭一，斜眸掃他一眼，真搞不懂這人幾個意思，如今又裝得什麽態度。

柳雁可看不得他們氣氛不好，練地打哈哈，轉移話題：“誒，小離子之前不是電話裏跟我說要回來讀博士嗎？有著落了嗎？”

沈離肅然解釋：“回來的時候偶遇了一位高中舊友，他當年保送北大，我正想跟他了解了解，這段時間準備一下申請材料。”

“哇哦~”芙妮忍不住嘆，“小家夥這麽厲害了呀，這些年都在國外嗎？難怪之後都沒見過你了，說起來，我還不大了解你呢，和陸家是親戚關系嗎？當年問你好像也沒有回答我，是哪家的漂亮小姐？”

沈離默聲塞了一口飯，嚅咬間隙答上話：“我爸爸沈青。”

“……”芙妮立時啞口無言。

因為沈家跟陸家好，一直以來就了陸家不恩惠，雖說名不大，但圈裏都知曉大致。

當年沈氏巨變，沈家小兒被寄養在陸家也是廣為人知，只是傳的不大好聽。

芙妮平日裏也是個吃閑瓜的子，略有耳聞，只不過不曾關心，卻沒想到，這個小家夥就是沈家的兒，難怪當初不回話，年紀小小要承擔這些，著實辛苦。

“原來如此，是我多一問。”問起人家的傷心事，芙妮心裏頭也有些不是滋味。

沈離卻顯得更淡然，“沒事，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

也可以口而出，不會難堪于自己的份，行得端，站得直，家庭背景如何又怎麽樣，同樣走得坦。

轉眼一看，某人視線也盯在臉上，這才更讓不舒服了。

“那就索不提了。”芙妮話鋒一轉，“小離是學什麽專業的呀？”

張口就是“小離”得親切。

沈離能覺出這個姐姐好像對格外歡喜，又實在猜不的份，出現在陸家，和陸長鶴跟柳雁都很稔的樣子。

沈離幽聲答：“神醫學。”

“還是學醫的？那更厲害了。”芙妮應上誇贊，學醫這麽頭疼的事能做得那麽好，是真讓人佩服的。

柳雁卻想到了另一點，“那你這之後，是要去住學校呀？”

“嗯，對。”沈離正愁找不到話進來，“我還打算在本地買房，回頭問問陸大哥，這方面他應該會比我懂些。”

“安安這段時間在外地連軸轉呢，你可以問問我們二公子呀。”芙妮向著陸長鶴那邊擡擡下，“他現在可是出息了，聽安安說，他前段時間主張投了幾個房地産的開發項目吧，關于地段價格方面你可以找他評估一二。”

“……”沈離終于向他給了個正眼，視線織，纏不清。

這話的意思是……陸長鶴，現在沒有再從事賽車手的職業嗎？

為什麽？

眼裏有疑問，可在他眼底看不出任何。

算了，跟也沒關系。

沒必要多想這些。

不過……

“安……安？”細品起來這個稱呼，是在陸硯安？

“噢！瞧我都忘了給你介紹了。”芙妮放下筷子，歪側著腦袋笑瞇瞇看，“你安安一聲大哥，以後也可以我大嫂。”

“這樣嗎？這麽多年沒見，你們都結婚了？”沈離驚喜加，實在沒想到是這樣。

“這事兒我也忘了告訴你，主要是妮妮和硯安也是近段時間才跟家裏說談的事，二話不說還把證領了。”柳雁想起來就懵懵的，好在芙妮這孩子好得很，初見就把討得高興，又出名門，他們結婚家裏也沒有半點異議的。

“我倒是不急，安安他急呀，他怕我跟別人跑了。”芙妮勾著輕淺笑意，“小離你回來的還趕巧呢，我們前些日子才領證，婚禮還在籌辦，要一段時間了。”

沈離放心，“那還好沒錯過。”

芙妮主夾了一塊牛放進沈離碗裏，關系近得很，“小離下午有時間嗎？陪我去逛逛珠寶店。”

沈離對的過于熱還有點寵若驚，“有的。”

某個背景板這會兒又出來打了個岔，“我送你們去吧。”

芙妮眼神質疑，“你不是沒空嘛？昨天我剛從三亞回來，安安讓你接我一趟都那麽趕時間，剛才也說要走。”

“有沒有時間不是我說了算嗎？”陸長鶴說得理所當然。

芙妮尋思他也有點意思，這好端端的又是突然留下來吃飯，又是要主送們，一切都是在見到沈離之後就有的反常。

想當年還沒跟陸硯安在一起之前，可是一路場得意的，男之間那點意思看得的，一想也知道是有什麽故事。

沈離也只是表面跟陸長鶴和和氣氣，心不知道多想避之丈遠，“其實也不用麻煩，一會兒勞煩叔送一趟就行。”

“不麻煩，順便的事。”陸長鶴偏偏把話堵死。

沈離：“……”

想不通這人是被奪舍了還是怎麽的，看他再怎麽殷勤，沈離心底高興不起來一點，但凡想到當年他那副臉，就恨不得再扇一掌上去。

幾人後面閑聊的話還算稀松平常，問沈離最多的就是這些年都在國外如何如何，老實說，沈離在生活上一直都是個無趣的人，走到哪也是很無趣，談到這點總是沒話講，後來索就聽他們講國的事了。

“那我們就先走了。”簡單吃過飯，芙妮向柳雁揮揮手，“下回再來看您。”

三人整頓著打算離開，紛然道別。

坐著電梯直下P1車庫，一直也沒人吱個聲，在電梯裏空間，沈離挨著芙妮站，但被夾在中間，總能到另一邊讓不大舒服的氣息，還有一向的視線，電梯下降的過程可謂是煎熬。

直到電梯門“叮”一聲打開。

三人齊步走出去，行至車前芙妮才頓覺了些什麽，一間，拍頭一臉抱歉，“看我這記，我包忘了拿，你們等我一下。”

“誒……”沈離著利落回頭又鑽進電梯的影有種重重的無奈。

不是別的，是當真不想跟那人面對面呼吸同一片空氣。

那不如讓窒息算了。

一陣沒看側邊，隨後聽見一聲猝不及防的車鳴響。

開了鎖，陸長鶴想肩膀示意上車，終是收回手開口說，“先上車吧。”

沈離朝他看過去，面面相覷，無言哽住。

沒答他的話，轉朝車輛走過去，無意瞥見車牌，記憶中還清晰的京A連號。

“……”

所以昨天他是去接從三亞回來的芙妮姐姐嗎？

什麽啊，原來第一天就見了。

只是沒回頭而已。

沈離匆匆掃過一眼便上了後座。

陸長鶴也跟著後腳進來，他沒在駕駛座，反倒是上了後座，就靠在沈離旁邊，中間隔著分寸。

“這麽多年沒見，沒什麽想跟我說的嗎？”他在盡力找話頭了。

“你一直都有開玩笑的癖好嗎？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說的？”沈離的態度好像在車門關上那一刻就全然崩盤了，一百八十度轉變，“在柳姨面前，我不想把氣氛搞得太僵，讓心裏不好，但我希你也能明白，那都是場面樣。”

陸長鶴：“……”

也對，當初，是他一句比一句過分的渾話把推走的。

如今奢求的好臉，也是可笑。

“不過，我倒是分不清。”沈離打量起他這幅模樣，近看著，陌生卻更重了，“留下來吃飯，多送一程路，你是演的，還是真心的？”

他不答反問：“我說真的，你信幾分？”

“怎麽？你想騙回我嗎？”沈離說話直接，從前的話字字句句當教訓記著，“再玩多久膩掉呢？”

“不是那樣……”他一下沒控制自己，一只手抓上的腕間，力道要將掐斷。

沈離疼得低喝，他被嚇得回手，後覺自己這樣糟糕的行徑，懵著遲了很久道歉：“對不起，我……”

這麽多年他一直都在把控自己的緒，過于激做出的行為他無法完全自主控制，但一般也不會有讓他緒起伏較大的事了。

除了沈離，在看見的第一眼。

是病發的源作祟。

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吶喊。

為什麽不告訴。

告訴這六年來他是怎麽過的。

告訴那些數不盡的痛苦崩潰。

讓看看那些堆的藥，看看他如何努力煎熬。

他沒有一刻放棄或忘記過。

可是不能這樣。

陸長鶴不會這樣。

他的病癥本就與無關，他如今一切都不能和有關，當年是一口一句勉勵要把他拉回自己熱的領域，結果居然也是因為而放棄。

蠢兔子要是知道了，又要難過，他不想讓難過了。

再也不想了。

他不要的憐憫，他只要他。

可好像不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