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敬歲月

一月一， 元旦當晚。

冬雪持續到這天，寒風瑟瑟，冷進骨裏。

生日宴舉辦在頂奢酒樓最大的禮堂， 門口一路紅毯張鋪，賓客陸續到場，禮堆在口，跟邀請函一并隨上。

按照陸硯安一貫的古板風格，場地只有暖黃與白瑩亮燈疊， 聽著舒緩的鋼琴樂， 衆人或站或坐， 舉杯邀飲。

沈離來得算晚， 看樣子已經開始不短時間了， 沒什麽神，這幾天也沒睡好，被堆的事擾得頭疼。

已經好幾年沒穿過禮服了，早些年存著的箱底看上去跟當季流行當真相差甚遠，還提早兩天去挑了一條，穿得端莊典雅，淺調的厚， 實在太冷還配了條絨披肩， 走進恒溫的室就好多了。

到場第一件事就是廳四張，預想中期能見到的人不在現場， 打量一圈也只看見忙著應付到場位高權重，業英老總的陸硯安，總是陪站在他側的人不見蹤影。

“……”稍稍失後， 沈離放緩了心境，在無數如浮掠影的人群中， 看見同一些小姐闊太圍坐著談天說地的芙妮，大大方方走過去想打聲招呼。

距離不遠的時候，且聽談論聲不止。

突然打斷似乎不好，沈離慢了步子在後面，無意聽聲耳。

“前些年你可沒跟咱們說那陸家的大公子多好多好，這下是如願了，夢中人變真的了。”

“你們結婚後覺怎麽樣？他真有那麽好？”

“聽說有的人結婚前幻想很好，結婚後就幻想破滅的。”

幾張一臺戲，芙妮漫不經意，聽了七七八八，指尖搭著杯沿，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除了工作忙些吧，其他都很好啊，世界上都沒有我老公那麽好的丈夫了。”

“呀呀呀這炫的。”

“該說不說，大公子聲名在外，當真沒一污點，沒想到對老婆也很好。”

談來扯去都是那點事，芙妮其中，只覺索然無味。

“大公子都已經有主了，那我能不能盼盼二公子？妮妮姐有沒有興趣牽線搭橋？”年紀稍輕的小姐說話直，笑意盎然，期盼芙妮給個回複。

“你鐘意的二公子早就心有所屬了，我可沒那個牽線搭橋的能耐。”芙妮隨松散，笑瞇瞇一句話給陸長鶴擋了桃花。

這話果真引起猜測，“心有所屬？屬的誰呀？”

沈離巧停步至其旁，把話題終止，迎著旁人的目向芙妮打聲招呼：“嫂嫂晚上好啊。”

芙妮心緒還停在那句疑問的屬意誰人，突聞此聲擡頭，“離離？怎麽現在才來啊？”

都無聊好些時候了，見到沈離才開心些，旁特意留了位置 ，引座。

“路上有些堵車。”沈離整理擺坐下，為了搭配禮服風格，特意用帶綁了一束低馬尾，襯得人也落落大方，氣質絕豔。

旁人都要瞧愣幾眼。

“這位是誰啊？”

在這種場合拋頭面，沈離還是躲不過被問，其實圈裏人基本上都不眼沈離，年的時候父親才帶出席過幾次宴會場，如今出落的模樣早已大相徑庭。

但宴會本就人多眼雜，換做尋常，無人會在意其中哪位賓客來自哪家，只是因為沈離對芙妮的稱呼引人遐想。

瞧這架勢，芙妮似乎也格外喜，平常想跟芙妮個好姐妹的關系都難，有見親近誰。

芙妮自然不把這個問題拋給沈離，或許再提及份，可以不在意，但是沒必要次次有人問，次次都要一提徒增傷，便主搶了話，“是我家小妹妹呀，很漂亮吧？”

其實沈離跟芙妮沒有差多大歲數，但或許是歷經不同，芙妮總是一副明豔大姐姐的樣，把沈離看得跟自己親妹妹似的，盡管沈離都已經二十四了，依然可以一口一個“小家夥”“小妹妹”地往外蹦。

方才那小姐還在問二公子心屬何人，這下注意力都在沈離上了，“那妹妹今年多大了？還在上學吧？”

“妹妹今年比你還大呢。”芙妮接了話頭，調侃嬉笑，“自己就是個小丫頭，還張喚人妹妹？”

努努，在沈離臉上瞧了又瞧，實在想不通，“這樣嗎？看起來比我還小啊。”

“我只是……長得顯小。”沈離低頭淺笑，如今跟六年前本也沒有變化多大，說是高中生都令人信服。

“他們到了，離離跟我去個面吧。”

餘裏芙妮站起了，理了理久坐後不大順的擺，指尖沈離的肩膀示意一起。

沈離一會兒沒反應，只跟著起，往後面門張過去。

一行三人，幾乎吸引全場的目，陸著銀灰正裝，走在前邊，向來漠然的眼神最是氣勢淩人，兩側跟著柳雁還有……陸長鶴？

沈離不由了拳，呼吸漸沉，這些日子堆積的苦，都在這一眼裏湧瀉出來。

他一行頭顯得隨和，深襯，沒有刻板的領帶西裝，搭的黑大下形修長，站在他爹邊氣質也不落下風。

“這邊就先失陪一下啦。”朝們扔下這話，芙妮就拉沈離過去。

一路征征地，相隔的距離被拉近，但男人沒有瞧一眼。

“哎喲，可把你們盼過來了。”芙妮很是熱招呼兩位長輩，撇眼邊的陸長鶴，唏噓道，“長鶴怎麽跟著爸媽一塊兒來的？見呀。”

男人微微擡起下，垂下的視線堪堪落在別，冷的廓顯得幾分涼薄。“不是一趟的，巧而已。”

聲調裏的敷衍應付也是很難聽不出來，芙妮擺擺手，“我就多這一。”

沈離能覺到他視線的落點是自己，當真被他注意到了，心裏的覺卻更複雜，按耐著心中躍，一時不敢相視，往旁邊的兩人看，了人：“陸叔叔，柳姨。”

柳雁一見沈離，平常總會掛上的笑沒有了，此時不知道該怎麽說，下意識去看了眼陸長鶴，默不作聲。

也不想手孩子的事了，其實從六年前開始就不想了，如今兩個都是那麽大的人，該說的話都說了，剩下的就看造化吧。

上回元宵家宴，是沈離回國之後見陸的第一面，不過當日親戚來的多，沈離都沒怎麽跟他談，況且他們之間，向來嚴肅，不過陸除了在面對柳雁時，幾乎都是肅穆莊嚴的態度。

如今面對面，陸才多注意幾分，嗯了一聲回應，反問道：“聽你柳姨說，你打算在國讀博？”

沈離隨之點頭，“是，都忙得差不多了。”

“倒是優秀。”

這誇聲裏帶笑，冷淡中似有欣，讓沈離也分不清是什麽寓意。

也只是陪笑，不大會講話，同學之間的際都難以融，更別說這種場合。

“哥。”

陸長鶴忽地往前步，帶過的風浪掀起風，刮過沈離耳畔的碎發，不知有意無意，著了的肩過去。

“恭喜你又老一歲。”

陸硯安微笑臉把他搭上來的手挪開，“換個真誠點的祝福。”

沈離跟他一塊兒轉了，瞧見陸硯安從後邊過來，剛進來也沒有主找他，剛好趁此機會也隨了一聲祝福：“陸大哥生日快樂。”

“好，大家人到了就好，先座吧。”陸硯安態度恭謹，偏面對他爸時格外嚴肅，主請讓，“爸，這邊請。”

他還得先引著兩位長輩過去，過個生日都可謂是心焦力竭。

後邊慢悠悠跟著的幾個就有話可聊了，沒了長輩在邊的束縛，芙妮挨著陸長鶴，眼神裏的笑意藏不住，“快告訴我今年打算送你哥什麽？別又是一塊兒表。”

陸長鶴收回凝視著某人的視線，語氣平和：“年年一塊兒大金表不好嗎？”

“你沒點新意啊？”芙妮小臉一垮，拉著沈離就來比較，“我們離離都知道投其所好，送些小玉件。”

這麽拉踩陸長鶴就覺得有意思了，輕佻的目游走在晦不明的神間，“明年吧，看看你們離離送了什麽小玉件，我送他一屋子。”

沈離：“……”

“餅倒是會畫。”芙妮扯了扯下，吐槽他的話口而出，又代了之後要送他的生日禮，“我還給你挑了件古董花瓶，回頭讓人送過去，反正你也不過生日，禮我就先送了。”

他模樣坦然，慢條斯理道：“你等十號我生日再送，還能讓我有點儀式。”

芙妮挑挑眉梢：“你在乎這個？”

“隨便了。”陸長鶴歪歪頭，本也不大在乎，他從不過生日，不張羅那些場面，旁人記得他生日的時候倒會送些東西。

三人齊肩晃悠，芙妮夾在中間跟陸長鶴沒話講了才想起來半聲不吭的沈離，忽生別意，偏一側，將沈離往中間推。

“……”沈離明白的用意，不過旁的人并未在意，肩若有似無相後就見他步伐加快，目也未偏分毫，直往前邊陸硯安他們的方向走。

“呀，給他制造機會呢，怎麽這麽不開竅？”芙妮不著頭腦，先前不得在人家上，現在反倒避而遠之了。

沈離不予置評，深深向他的眼底泛起苦楚，是因為那天吧，他那樣失控，而那樣害怕，所以從那天離開之後就沒有再接近。

說不能是他的緒依賴，不能是他的藥，他們這輩子都不能有關系。

他都聽進去了。

先前說的任何抗拒他的話都不見有什麽用，除了這個，把刀刃對準他的病癥。

……

晚宴持續了一個小時左右，沈離已經有點疲乏了，胃口不佳，菜肴未幾口。

已經開始有些人離場了，沈離一眼見都是年紀輕的公子小姐，在這種無聊的宴會場最是待不住，也借口要走，跟芙妮打聲招呼，以正務未完為由。

“沒關系，你有事就先回去吧。”芙妮不強求，畢竟像沈離這麽大的時候，也不喜歡跟長輩耗在宴會場上。

不過還是不同的，沈離是真有事要忙，只是想換個場地玩，所以總覺得沈離有種不符合年紀的，大家都比較隨心所的年紀，刻板枯燥地把自己的生活機械化，看起來冷冰冰的不會說話，但也是真的懂事乖巧，有種本不需要說好話就能討長輩歡心的魅力。

芙妮也是見慣了這個圈子裏彎彎繞繞心思多的人，遇上沈離這樣的，不了驚訝生趣，總想關照一把，讓在原地等著，自己偏打了個電話，回來就跟說：“我們這邊還要耽誤晚些，外邊我了人，車牌號發給你了，一會兒讓送你回去。”

沈離擺手推拒：“我可以自己回去的，不用這麽麻煩你。”

“這怎麽能是麻煩？”芙妮沈離的臉蛋，笑眼溫，“讓人送你回去我也放心。”

“啊……那也好。”總能到芙妮格外親切的善意，和柳姨是一樣的覺，由心覺得，真是個很好的姐姐，“謝謝嫂嫂。”

臨到廳門口，還在中心的位置看向了陸硯安那桌子的人，本來坐在那的二公子也不知道在幾次出神的時候沒了，廳看了一圈也不見人。

還以為有機會面就能說清楚的，唯獨沒想到他居然在避著。

走過酒樓前的停車場，沈離看著手機裏的信息，芙妮說司機後面過來的，車子停在路邊。

酒樓專做頂尖的宴會招待，所以地非繁華地段，來往車輛稀，外邊停駐的車子也一目了然。

沈離對了下車牌號，沿著路道走，驀然擡眼時，隔著兩輛車的距離，最後邊的一輛通黑的勞斯萊斯幻影，車窗下降，出窗外的手腕骨清瘦，白皙修長的指間夾著一半燃的煙。

徐徐微風裏，煙頭燃速加快，一點腥紅，那只手在懸空中輕叩，煙灰輕輕抖落，一松散慵懶的勁。

腳步緩下，慢慢靠近，甚至于越過了自己本在尋找的車牌。

漸漸地，看清了那輛車的車牌號——曾見過見過不下一次的，京A連號。

這更加確定的步伐，停至在車窗前。

男人微垂著腦袋，百無聊賴看著手機聊天頁雜的未讀信息，或是餘裏的人影吸引了注意，那灼人的視線令他指間一頓，側仰頭去。

“陸長鶴。”目直直凝視向車，盛著他的眼瞳裏，說不出的意，嗓音緩而啞，“方便聊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