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忽然提到媽媽，徐家義有點詫異。

他想了想，估計是許家父母說的。

“茜茜夢到媽媽了嗎？”

小丫頭搖頭，“沒有啊。”

“那媽媽怎麼跟你講話了？”

“就是跟茜茜講話了啊。”

徐家義一頭霧水。

不過，孩子嘛，想到哪兒說哪兒，他也就沒放在心上。

他現在擔心的是，小丫頭連家里多個妹妹都不能接，能不能接家里多一個“媽媽”。

然而不等他試探茜茜，新事故就出現了。

當晚，茜茜發了高燒。

而且連著好幾天，總是白天退燒，晚上就又發了。

一通檢查下來，卻又沒明顯問題。

徐家義急得不行，連著失眠好幾天。

徐家父母得到消息，也趕過來探。

徐周周隨便說了一句：“茜茜說，生病很好，生病可以看見媽媽。”

覃淑慧嚇了一跳，趕把他拉過來。

“茜茜跟你說，看見媽媽了？”

“是啊。”

這還得了。

上了年紀的人都有點迷信，于是老太太不顧徐家義勸阻，了個“大師”回家。

大師一頓作，神神叨叨，把老兩口到一旁，各種明示暗示——你家有亡靈作祟啊。

徐家義火大，要不是看在父母面子上，他都能把神打一頓。

“你聽大師的，等把符水化了，你站在墻角，跟歡歡兩口子說道說道，讓他們別來看茜茜，孩子弱，不住。”覃淑慧勸道。

徐家義頭疼。

“媽，你就別添了！”

家里做了法事，茜茜不知道，徐周周卻知道。

當天晚上，他就拖著小被子、小枕頭，來陪老徐和茜茜一起睡。

他悄悄告訴老徐：“有鬼來，你我哈，我保護你和茜茜。”

徐家義：“……”

他真沒把這件事放心上，把臭小子哄睡著，又抱著茜茜一下一下拍著背哄，腦子里最擔心的，是茜茜得了什麼了不得的病，檢查沒查出來。

許怡歡兩口子是誤上了他的車才沒了的，倆人一共就這麼點寶貝脈，如果他都沒護住，那他真的可以以死謝罪了。

他半睡半醒，到半夜時，茜茜忽然哭出來。

周周也被吵醒，坐在床上眼睛。

家庭醫生趕上來，各種折騰。

總算，茜茜不哭了，但小丫頭也睡不著了，額頭上著退熱，跟小窩瓜似的趴在徐家義懷里。

徐家義是懷里抱著一個，上枕著一個，誰也不敢驚，只能輕輕哄。

“茜茜，哥哥都睡覺了，你怎麼不睡啊？”他輕聲問。

誰知，小丫頭看向臺的方向，大眼睛一閃一閃，“媽媽和爸爸。”

徐家義一愣。

“什麼？”

小丫頭抱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媽媽和爸爸來了。”

徐家義懵住。

他停頓兩秒，貌似不經意地往臺方向看了一眼。

落地燈開著，隔著闊大的整塊玻璃，臺上月正好，但空無一人。

他不由得坐直了。

低頭，悄悄問茜茜：“媽媽和爸爸每天都來嗎？”

“不是。”小丫頭繼續跟他說，“以前每天都來，后來不來了。”

往臺上瞄，聲音越說越小，“媽媽說要抱茜茜，茜茜跟手了，就不來了。茜茜不手，裝看不見，就來了。”

說得有鼻子有眼，徐家義覺后背都開始發涼了。

不等他繼續發問，茜茜跟他說：“爸爸媽媽吵架了。”

“……現在嗎？”

茜茜點頭，“媽媽說，都是因為爸爸，茜茜才生病的。爸爸說，是因為媽媽。”

說著說著，又說：“爸爸親媽媽了，他們和好了。”

徐家義想了想許怡歡和陳景辭的子，完全干得出這種互相推諉，并且莫名其妙和好的事。

他手背上皮疙瘩都起來了。

“茜茜。”

“嗯？”

“爸爸媽媽什麼？”

茜茜說：“歡歡，寶寶，迷糊怡。”

說著，揚起小臉補充：“媽媽爸爸陳忽悠。”

“老徐，忽悠是什麼？”

老徐不知道，老徐被你嚇傻了。

要不是上躺著周周，他跑不開，徐家義能當場抱著茜茜奔下樓去。

別的他還能解釋，或許是許家人跟孩子說的，但是迷糊怡和陳忽悠這種說法，顯然不可能是許家人說的，就連他都沒說過。

而且茜茜太小了，除非親眼所見，他很難相信茜茜能說這麼清楚。

草。

真有鬼？

抱著孩子，他只能強裝鎮定。

許久過去，茜茜睡了過去，但睡得不安穩，小臉通紅，鼻子也不通，呼吸起來像小豬一樣。

他用臉著小丫頭的額頭，到滾燙的溫度，又急又擔心。

終于，想起神說的話，他小心把茜茜放下，然后把周周挪開，下樓去拿了冥紙上來，然后回到臺上。

期間，他點了煙，一頓猛吸。

隨著冥紙和符咒的燃燒，他坐在臺階上，里念叨：“差不多行了，你們倆去別折騰行嗎？茜茜經不起你們折騰，這都病了幾天了？”

“以前你們倆就不靠譜，這都當爹媽了，能上點道兒嗎？”

說到這兒，他也不怕了，盯著漆黑空地，提高音量：“尤其是你，許怡歡！”

他話音剛落，一陣風吹起。

冥紙灰燼被吹得到都是，著地面打轉兒。

忽的，風大起來，灰紙圈兒被吹向天空，臺上干干凈凈。

徐家義獨自站在昏暗線里，面無表。

數秒之后，又一陣風吹起，直直地朝他撲來，吹得他上睡直往后跑。

但很快，徹底趨于平靜。

院子里蟬鳴傳來，打破安寧，仿佛剛才那幾陣風都是他的錯覺。

徐家義卻冷不丁想起，許怡歡生氣時的樣子，常常是把他罵一頓，然后氣鼓鼓地扭頭就走，走到一半，又重新跑回來，實在氣不過，對著他又呸一聲，然后再徹底走掉。

指間傳來燙覺，他低頭一看，是煙燒到尾部，快燙到手指了。

他擰擰眉，低頭將煙按滅在了煙灰缸里。

又隔了一會兒，他回到屋，發現茜茜睡得安穩多了，溫度好像也退下去一些。

臭小子調整了睡姿，跟茜茜睡在同一個枕頭上。

聽到靜，兩小只咂了咂，練地抱住對方，睡去。

徐家義松了口氣。

睡意全消，腦海里全是跟許怡歡、陳景辭相的細節，他不得不拿著手機回到臺上。

打開一看，有好幾條短信。

發信人：小玉。

心下安定，他想都沒想，打了電話過去，對面很快接了。

那時候的通訊比起二十年后差遠了，電話里的聲音，也不夠清晰，總是帶著一收錄機的失真味道，但在平靜的夜晚里，卻更像是隔著遙遠時空的夢幻傳音。

“喂？”

人聲音倦懶，顯然是剛睡醒。

徐家義又點了煙，他坐長椅上坐下，傾向前，低聲道：“吵醒你了？”

人輕哼：“明知故問，現在幾點啊，這時候打電話給我，你說會不會吵醒我？”

徐家義扯角，實話實說：“本來不想打的，沒忍住。”

人嘁了聲。

那邊傳來開燈的聲音，旋即問他：“你不是說茜茜生病了嗎？怎麼還有空給我打電話？”

“剛把哄睡著，我睡不著了。”

“干嘛，你也要哄睡啊？”

男人輕笑。

“要的話，你來哄嗎？”

“滾蛋，想得。”

他猛吸一口煙，想到現在的樣子，大概是穿著吊帶睡，懶洋洋靠在枕頭上握著手機。

“有個笑話，你聽了肯定要笑。”他說。

葉青玉：“什麼啊？”

男人直起，靠回椅子里，把剛才那一出說了。

“真把我嚇出一汗來。”

果然，葉青玉笑出聲。

“你有病啊，這種鬼話都信。”

“你不知道，茜茜說的有鼻子有眼。”

“肯定是誰跟說了，就記住了啊，要不然你明天問問，肯定不能復述一遍。”

徐家義想想也是。

葉青玉又道：“再說了，你還怕許怡歡害你啊？”

“不怕害我，但要是帶著陳景辭時不時來我床頭坐坐，也很恐怖的好吧？”

葉青玉又笑。

徐家義說：“我還是想帶茜茜再做一遍檢查。”

“你別張過頭了，檢查做多了也不好，再觀察兩天也行。”葉青玉安他，“實在不行，去國外看。”

“我帶茜茜去國外的話，你跟我們一起去嗎？”

對面靜了片刻。

人輕嘖，明顯是不好意思，卻要：“上說著關心茜茜，鬧半天，你還是為了自己。”

“我怎麼為自己了？”

“你自己心里有數。”

徐家義抿了抿，笑道：“茜茜也很想要媽媽的。”

“后媽也要嗎？”

聽出的擔憂，徐家義哄道：“小孩子有時候比大人聰明多了，你給一分好，他們就會回報一分的，真心換真心。”

“萬一周周不喜歡我怎麼辦？”

“不可能，他說了，漂亮就行。”

葉青玉失笑，“他說的啊？”

“嗯，過兩天我帶上他們，咱們一起吃頓飯，好不好？”

對面又靜下來。

徐家義知道的顧慮，垂眸片刻，喚的名字。

“小玉。”

“嗯……”

“我是認真的。”

微風吹過，蟬鳴陣陣。

隔了許久，對面才給出回應：“……行啊。”

徐家義眸一，沒想到應得這麼利落，他心里前所未有的狂喜，下意識直起了子。

忽然，余瞥到邊兩道影。

大喜大驚，他嚇出一冷汗，差點把手機丟了。

定睛一看，發現是抱著兩只小鳥的茜茜，和拖著枕頭的徐周周。

兩小只穿著一模一樣的連睡，盯著他的方向，了眼睛，異口同聲：

“小玉是誰？”

徐家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