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恢復寂靜，陸逸然獨自站在原地，顧如霜那突如其來的妥協和晚餐邀約依舊讓他覺得有些不太真實。

但他不愿深究那背后可能存在的算計，更愿意抓住這個看似緩和的機會。

他拿起手機，找到慕南嫣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邊傳來溫的聲音：

“逸然？怎麼了，公司事忙完了？”

陸逸然應了一聲，語氣不自覺地放：

“嗯，有件事想跟你說一下。”

他稍作停頓，似乎在斟酌如何開口：

“剛才……我母親來公司了。”

電話那頭的慕南嫣顯然吃了一驚，聲音里帶著明顯的詫異和一不易察覺的張：

“顧士？……去找你了？有沒有為難你？”

“顧士？”

陸逸然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過于且自然的稱呼，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疑掠過心頭。

他記得自己剛才并未提及母親的姓氏。

“你……怎麼知道姓顧？”

電話那端沉默了片刻，慕南嫣顯然意識到自己說了。

輕輕吸了口氣，語氣盡量保持平穩，選擇地解釋道：

“其實……之前在華盛頓的時候，我偶然見過顧士一面，我們一起喝了杯咖啡。”

沒有提及那場談話的任何容，更沒有其中的任何不愉快，只是輕描淡寫地將那次鋒概括為一次簡單的“喝咖啡”。

陸逸然眼中的疑并未完全散去，反而因此掀起了更大的波瀾。

顧如霜竟然私下跑去見了南嫣？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他對此一無所知？

接著，他猛然回想起在華盛頓時，顧如霜對慕南嫣那份毫不掩飾的不喜與貶低。

以母親那般強勢且挑剔的格，們兩人的見面，怎麼可能只是“喝了杯咖啡”那麼簡單？

一個更讓他不安的念頭驟然浮現——南嫣的突然提前回國，會不會正是因為這次不愉快的會面？是不是了什麼委屈，才……

“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有沒有為難你？”

陸逸然的聲音不自覺地收，出明顯的擔憂與忐忑。

如果真相真的如他所猜想的那樣，那他若此刻提議一起吃飯，豈不是在南嫣的傷口上撒鹽？

陸逸然在張地維護慕南嫣，而慕南嫣又何嘗不是在小心翼翼地保護著他？

聽著電話那端他語氣中的關切，慕南嫣只覺得心口微微發酸。

明明他才是那個從小被母親忽視、傷害更深的人，可此刻他的第一反應，卻仍是擔心是否了委屈。

對慕南嫣而言，如果顧如霜不是陸逸然的母親，便與陌生人無異，無論說出多麼刻薄的話，都無法真正傷害到分毫。

早已將那次不愉快的對話拋諸腦后，此刻滿心只剩下對陸逸然的心疼——心疼他擁有這樣一位母親。

不愿讓他陷兩難，更害怕自己會為加劇他們母子隔閡的導火索。

于是，刻意讓聲音聽起來輕快而自然，甚至巧妙地融一若無其事的笑意：

“真的沒有為難我，你別胡思想。就是很普通地見了面，聊了聊天氣和近況，后來我工作上臨時有個急事，就先走了。”

慕南嫣不想讓陸逸然繼續深究下去，便主轉移話題道：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今天特意去找你，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陸逸然心中那疑慮并未完全消散，但慕南嫣的語氣聽起來的確波瀾不驚，他只好暫時下追問的沖，將注意力轉回眼前更迫的晚餐邀約上。

既然南嫣不愿多談那次會面，他自然也絕不會主提及母親此前對慕南嫣的種種偏見和貶損。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和緒，用盡量輕松平和的語氣對電話那頭說道：

“剛回國，聽說我們重新在一起了，就說想正式見見你，想和我們一起吃頓飯，算是……認可我們的關系。”

吃飯？認可？

慕南嫣握著手機，指尖微微收，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這簡直與在華盛頓遭遇的那個冷漠高傲、言語刻薄的顧如霜判若兩人！

不久之前，那位士還坐在對面，用最冰冷的姿態試圖讓遠離陸逸然，字里行間充滿了對的輕視與排斥。

怎麼會一夜之間徹底轉，甚至主提出家庭聚餐以示認可？

這巨大的反差讓措手不及，心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困。

不在乎顧如霜是真心還是假意，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是——陸逸然到底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換來了母親這突如其來的“認可”？他是不是默默承了巨大的力？

無數疑問和心疼哽在嚨口，卻一個字也不能問出口。

陸逸然察覺到電話那端長久的沉默，心中掠過一不安，輕聲喚道：

“南嫣？”

慕南嫣猛地回過神，強行下翻涌的緒，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甚至帶點期待：

“好，那晚上我們一起去。”

陸逸然的聲音明顯放松了些：

“嗯，下午我回去接你和辰辰，我們一起去。”

“好。”

電話掛斷，慕南嫣卻依舊怔怔地握著手機，久久無法回神。

屏幕上通話結束的提示早已暗下，卻映照出寫滿擔憂與困的眉眼。

慕南嫣獨自在客廳里靜坐了片刻，心中那份因顧如霜態度巨變而產生的波瀾仍未完全平復。

盡管打心底里不喜歡這位冷漠又勢利的未來婆婆，甚至對在華盛頓的所作所為心存芥，但無法否認的是——是陸逸然的親生母親。

就憑這一點，慕南嫣就無法真正做到漠視的存在。

今晚的見面，無論對方是出于真心還是假意，從名義上講，都算是顧如霜首次以“陸逸然母親”的份正式提出會見。

于于理，自己作為晚輩，似乎都應該有所表示。

哪怕只是為了不讓陸逸然難做，為了維持表面上的基本禮數，也應該準備一份見面禮。

“第一次正式見面……送點什麼好呢？”

慕南嫣輕聲自語，眉頭微微蹙起，開始認真思索起來。

送得太貴重，顯得刻意討好，也不符合的格；送得太隨意，又恐怕會被對方解讀為輕視和不尊重。

這份禮必須得、合適，既能表達一定的敬意，又不失自己的分寸。

回想起短暫接中對顧如霜的零星印象，一個極度注重形象、追求品質、生活致的人。

或許，可以從這方面手。

想到這里，慕南嫣不再猶豫。

起拿起外套和手包，決定出門去挑選一份合適的禮。

無論今晚這場宴席背后藏著怎樣的玄機，至要在明面上做到無可指摘，不讓陸逸然在中間為難。

至于顧如霜究竟為何突然轉變態度……慕南嫣深吸一口氣，將疑慮暫時下。

無論如何，都會陪著陸逸然一起去面對。

————

下午五點，陸逸然準時回到家，接上心準備過的慕南嫣和好奇又有點張的辰辰，驅車前往顧如霜訂好的壹號中餐廳。

餐廳環境雅致私。

服務生引著他們來到預定的包間，推開門的瞬間，只見顧如霜已經端坐在主位上。

顯然也經過了心打扮，氣質雍容，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距離。

聽到靜，顧如霜抬起頭，目幾乎是瞬間就越過了陸逸然和慕南嫣，準地落在了那個被慕南嫣牽著小手、睜著大眼睛好奇張的小男孩上。

看到辰辰的剎那，顧如霜整個人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難以置信的恍惚。

仿佛……看到了年時的陸逸然。

雖然常年旅居國外，對兒子疏于照料，但陸老太太早年時常會給寄些陸逸然的照片。

那個眉眼、那抿的小模樣，幾乎與記憶深那張小小的、略顯倔強的臉龐重合在一起。

短暫的失神后，顧如霜迅速收斂起外的緒，但看向辰辰的目卻不由自主地和了幾分，甚至帶上了一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切。

朝著辰辰招了招手，語氣盡量放得平緩，卻依舊帶著慣有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這就是辰辰？過來，到這里來，讓我仔細看看。”

然而，下一秒，辰辰非但沒有上前，反而小子一，迅速躲到了慕南嫣的后，兩只小手抓著媽咪的擺，只探出半個小腦袋，怯生生地打量著這個看起來就很厲害的。

來的路上，爸爸媽媽已經告訴過他今晚要見，但眼前這位的氣勢實在太強，眼神也太銳利，讓他本能地到害怕，不敢靠近。

顧如霜臉上那剛剛揚起的、略顯生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出的手還懸在半空，場面一時變得有些尷尬和冷凝。

一難以言喻的挫敗和惱怒瞬間涌上心頭，而幾乎毫不猶豫地將這怨氣對準了慕南嫣。

肯定是這個人！肯定是在孩子面前說了許多的壞話，故意教唆孩子疏遠！

否則，的親孫子怎麼會第一次見面就如此怕、躲著？

就在顧如霜臉漸沉，目不善地看向慕南嫣時，卻見慕南嫣緩緩蹲下，與辰辰平視，語氣溫得能滴出水來，毫沒有在意顧如霜那幾乎要殺人的目：

“辰辰別怕。”

輕輕著兒子的發頂，聲音和而堅定，

“那是爸爸的媽媽，是你的，是和你很親很親的人。乖，過去好，好不好？”

在媽咪溫而堅定的鼓勵下，辰辰心底的害怕似乎被驅散了一些。

他眨了眨大眼睛，又瞄了一眼臉依舊不太好看的顧如霜，這才鼓起勇氣，用稚卻清晰的小音，小聲地喊道：

“好。”

辰辰那聲怯生生的“好”，像一細微的針，輕輕刺破了包間凝滯的空氣，卻也帶來了一種更為復雜的靜默。

顧如霜臉上的僵稍稍緩和，但那笑意并未真正抵達眼底。

“嗯”了一聲，算是回應，目卻依舊像探照燈一樣在辰辰和慕南嫣之間來回掃視，試圖找出任何“教唆”的蛛馬跡。

對慕南嫣的惡，并未因這看似得的舉而消減，反而更添了一層“做戲”的嫌疑。

陸逸然將顧如霜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那弦再次繃。

就在這時，慕南嫣從容地從手袋中取出一個致的長方形絨禮盒，上前兩步，雙手遞向顧如霜，語氣溫和而得：

“伯母，第一次正式見面，不知道您喜歡什麼。這是我親自挑選的一枚針，希您能喜歡。”

顧如霜著實愣了一下，目落在那個雅致的禮盒上，難掩驚訝。

確實沒料到慕南嫣會給準備禮。

回想起上次在華盛頓不歡而散的場面，甚至猜測過慕南嫣今晚是否會借故不來。

此刻，對方不僅大方出現，還備了禮，這份出乎意料的周到，讓一時有些措手不及。

迅速瞥了一眼旁邊的陸逸然，見他神如常，心下立刻明了——慕南嫣并未將上次的沖突告訴他。

這個認知讓暗自松了口氣，那件事不挑破，對目前的形確實最為有利。

心思輾轉間，顧如霜臉上已重新掛上疏離而客套的微笑，手接過了禮：

“謝謝，你費心了。”

的語氣平淡，聽不出太多喜怒。

然而，只是將禮盒隨手放在了旁的空椅上，并沒有當場打開欣賞的意思，仿佛那只是一件無關要的品。

“坐吧。”

抬了抬下，示意三人座，姿態依舊帶著主人般的矜持。

服務生開始安靜地上菜，致的菜肴很快擺滿了桌面。

暖黃的燈下，慕南嫣細心地為辰辰夾菜，陸逸然目溫地注視著兩人，角噙著淡淡的笑意。

辰辰今天格外的安靜，只是安靜的吃著碗里慕南嫣夾的菜，一言不發。

餐桌上流淌著一種看似平靜、實則微妙的沉默，只有餐偶爾撞發出的細微聲響。

顧如霜的目在對面那儼然一的一家三口上掃過，心中那份被排除在外的覺愈發強烈，但也更加堅定了早已盤算好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