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維站在原地，看著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夕在他上投下長長的、孤寂的影子。

他慢慢握了拳頭，然后又一點點松開。

*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樣子。

訓練、出任務、偶爾的試探和不變的冷遇。

娜不再像之前那樣總是故意招惹索維，把更多的力花在了提升自己上。

格斗、槍法、戰規劃。

都拼了命地去學去練。

想要變得更強，強到足以堂堂正正地留在宮家。

強到……

或許能讓他真正地看到自己。

而不是過那個“未婚妻”或者“麻煩”的標簽。

宮硯執似乎注意到了的努力，偶爾會代給一些稍微重要點的任務，都能完得很好。

正在一步步贏得認可。

和索維的關系，陷了一種奇怪的僵持。

公事上，他依舊是最嚴苛的教和上司。

挑剔、嚴格、話。

但私下，那種冰冷的距離似乎緩和了一點點──

僅限于一點點。

比如，訓練到很晚忘記吃飯，回到宿舍會發現門口放著一份還是溫熱的便當。

沒人說是誰放的。

但知道是他。

因為他從來只買那一家店的，而且不放討厭的香菜。

比如，有一次出任務回來淋了雨，第二天有點咳嗽。

訓練間隙，他會扔給一盒冒藥，依舊一言不發。

比如，終于第一次完完了一套高難度的組合戰作，累得癱倒在地時。

好像聽到他極輕極快地說了句“不錯”。

等驚訝地抬頭，他已經轉過去記錄績了。

這些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舉。

像一點點微小的火星，落在娜心里，明明滅滅。

看不懂他。

說他對自己完全無于衷吧。

這些又算什麼？

說他有點意思吧。

他又永遠擺著那張冷臉，拒人于千里之外。

這種拉扯讓心煩意，又無法自拔。

*

宮家舉辦了一場部的小型切磋賽，算是檢驗一段時間以來的訓練果。

娜也報名了格斗項目。

一路過關斬將，竟然打到了決賽。

決賽的對手是個高壯的男護衛，力量很強。

擂臺上，娜打得很辛苦，主要是力量差距太大。

被到角落，眼看對方一記重拳就要揮過來。

臺下觀戰的索維，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小步，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起來。

娜險險躲過，抓住對方一個破綻，用盡全力一個側踢接擒拿，竟然將比重幾十斤的對手摔了出去！

裁判計數后，宣布娜獲勝。

臺下響起一陣掌聲和口哨聲。

娜累得幾乎虛，站在臺上著氣，臉上卻帶著勝利的燦爛笑容。

下意識地就在人群中尋找那個影。

看到了索維。

他站在人群稍外圍的地方，也正看著。

兩人的目隔空相遇。

那一刻，周圍的聲音好像都遠去了。

娜看到他似乎……極輕微地勾了一下角？

只是一個微小的弧度，幾乎看不見。

但那雙總是冰封的眼睛里，好像閃過了一極淡的贊許。

的心跳猛地了一拍，呆呆地看著他。

但下一秒，他就移開了視線，轉和旁邊的人說話去了，恢復了平常的樣子。

好像剛才那瞬間的對視和那個細微的表，都是的幻覺。

娜站在擂臺上，勝利的喜悅好像突然沒那麼濃烈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復雜、更撓人心肺的緒。

這家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頒獎的時候，是索維作為教代表上來頒獎。

他把象征優勝的徽章遞給娜，兩人的手指不可避免地到了一起。

他的指尖依舊微涼。

娜握住徽章，抬頭看著他，突然鼓起勇氣，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飛快地問：“長，我贏了。”

“有獎勵嗎？”

索維的作頓了一下，垂眸看著近在咫尺、帶著汗水和期待的臉。

的眼睛因為剛運完，格外清澈明亮。

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

周圍是喧鬧的人群。

他沉默著，時間仿佛被拉長。

就在娜以為他又會用冷冰冰的命令打發時，他卻極低極低地開口，聲音幾乎淹沒在周圍的嘈雜里：“想要什麼？”

娜愣住了，心臟猛地狂跳起來。

沒想到他真的會回應！

張了張，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要什麼。

索維看著愣住的樣子，眼底似乎飛快地掠過一極淡的笑意。

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他沒有再等的回答，把徽章徹底放進手里。

然后像是完公務一樣，拍了拍的肩膀，公事公辦地說：“表現很好，繼續努力。”

說完，他轉走下擂臺，匯人群。

留下娜一個人站在那里，手里攥著那枚微涼的徽章，心跳如擂鼓。

腦子里反復回響著那句低沉的“想要什麼？”

他……剛才那是……什麼意思？

這場切磋賽之后，有些事好像又不一樣了。

那層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冰，似乎變薄了一點點。

但依舊存在。

脆弱得一可能又會恢復原狀。

娜不再像以前那樣直白地試探，索維也依舊保持著他的沉默和距離。

訓練照舊，任務照舊。

他們依舊是一個拼命訓練想要變得更強的護衛，和一個嚴格自律、沉默寡言的長。

偶爾在訓練間隙，或者任務前后的短暫時刻，會有那麼一瞬間的眼神匯。

比平常多停留零點幾秒，或者一句平淡的指令里。

藏著只有他們自己才懂的、極其細微的波瀾。

但也就僅此而已。

沒有人說破，沒有人向前。

關系在原地打著轉，像一場無聲的拉鋸戰。

曖昧不清，又帶著某種心照不宣的張力。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娜在宮家的地位逐漸穩固。

的名字開始被更多的人知道。

不僅僅是因為是索維親自帶進來的人。

更因為自己的實力和努力。

索維依舊是他那個樣子。

只是有時候，宮硯執在理公務間隙，會淡淡地掃一眼下面匯報況的索維。

以及偶爾跟在索維后、眼神總是不太安分的娜。

會幾不可見地挑一下眉梢，但也從不說什麼。

……

很多年以后的一個清晨，過窗簾隙灑進臥室。

娜醒來，習慣地往邊那個溫暖的懷抱里蹭了蹭。

兩人都醒了，著這份寧靜的溫存。

過了好一會兒，娜抬起頭，突然舊話重提：“哎，我說。”

“嗯？”索維閉著眼。

“你老實告訴我，”娜了他的口，“當年在帕塔，我那麼漂亮一大，天天在你眼前晃，變著法兒地你，你怎麼就能忍得住？跟塊木頭似的，油鹽不進。好幾次我都覺得你差點就繃不住了，結果一轉頭又冷得跟冰窖一樣。為什麼啊？”

這個問題，婚后這些年斷斷續續問過不次。

每次索維的回答都含糊其辭。

今天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索維緩緩睜開眼，對上妻子依舊明亮帶著好奇和一不服氣的目。

他沉默了幾秒，手臂收攏了些，把更地圈在懷里。

“說話呀。”娜催促道，仰頭看著他。

索維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那時候……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娜追問。

“首先，你是家主點頭留下的人。”索維的聲音平穩，帶著他慣有的冷靜調子，但語氣很和，“你的去留，關系到宮家的規矩，也關系到……我是否公私分明。我為你的直屬上司，任何超出界限的舉，都可能讓你陷非議，甚至讓家主質疑我的判斷和能力。”

娜眨眨眼：“就因為這？家主那時候才沒那麼閑管這些小事。”

“不是小事。”索維搖頭，“其次，你的份特殊。你是逃婚出來的瓦族圣，而我是你名義上的聯姻對象。”

“如果當時我真的對你表現出什麼，你會怎麼想？”

“納瓦拉家族的長子，果然還是對逃婚的未婚妻別有企圖？那和沐沉宵那些人又有什麼本質區別？”

他頓了頓，看著說：“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和他們是一類人，只是用另一種方式強迫你。”

娜愣了一下，這個角度倒是沒仔細想過。

“我……我那時候沒想那麼多。我就覺得你這個人又冷又討厭，還老是訓我。”

索維角微微彎了一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時的你，需要的不是一個男人，更不是一個未婚夫。你需要的是站穩腳跟，是變得強大，是能在宮家、在帕塔活下去的底氣和能力。如果我當時分了你的心，或者讓你以為可以依賴我，那才是害了你。”

他的手指輕輕梳理著的長發：“我想看到的，是你能真正憑自己立住。而不是因為和我有了什麼，才被特殊對待。那樣，你永遠不會真正快樂，也不會真正強大。”

他低下頭看，“我必須等。等你足夠強大，強大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包括我。等到那時，如果你還選擇我，那才僅僅是因為我是索維，而你，是那個足夠匹配自己人生的娜。”

臥室里安靜下來，只有在空氣中緩緩移。

娜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最初的冰冷。

而是盛滿了早已悉的、深沉而斂的意。

忽然就明白了，

當年那些以為的“木頭”行為背后，藏著的是一種怎樣克制而長遠的考量。

他不是不心，而是把的未來和自尊，看得比一時的更重要。

心里得一塌糊涂，上卻還要哼一聲：“說得好聽，誰知道你是不是就是反應遲鈍，后來開竅了而已。”

索維低低地笑了一聲，腔震過相的傳來。

他沒有反駁，只是收了手臂。

“還有，”娜忽然想起什麼，瞇起眼，“那后來我夠強了，你怎麼還不主？還得我……暗示了好多回！”

想到后來那些依舊是主居多、他半推半就的曖昧階段。

還是有點小怨念。

索維沉默了一下，才有點無奈地說：“習慣了。而且……不確定你是不是一時興起。”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點，“也怕嚇跑你。”

娜噗嗤一聲笑出來，想象了一下這個在外面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男人，在里居然也會擔心這些。

心里那點小疙瘩徹底沒了。

抬頭親了他的下一下：“笨蛋。”

索維握住的手，指尖錯，扣住。

那些年碼頭、訓練場、槍械室里的所有拉扯、試探、委屈和不甘，在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最終的答案。

娜在他懷里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懶洋洋地說，“現在想想，那時候雖然氣得要死，但好像……也刺激的？”

索維沒有回答，只是把摟得更了些。

窗外的鳥鳴清脆，又是一個平凡而溫暖的早晨。

而關于木頭為什麼是木頭這個問題。

娜想，大概不會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