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容長公主的居院中，玉風郡主正親自拿調羹給長公主喂著湯藥，一碗湯藥喂下來，灌進去一半，也灑溢了一半。

這是常態。

一早趕來探的皇后坐在一旁，在心中輕歎了口氣。

“郡主，許姑娘到了。”一名丫鬟得室稟道。

“快請進來。”

玉風郡主將藥碗給丫鬟，從床沿邊起了，接過丫頭遞來的溫熱布巾著手。

窗欞被半支開，室彌漫的藥味緩緩消散。

“臣見過皇后娘娘。”

許明意走了進來，先是向皇后的方向福行禮。

“不必多禮。”皇后溫聲道:“快坐下暖暖子。”

許明意應聲“是”，接過施施遞來的溫熱茶盞握在手中，看著玉風郡主，歎氣道:“你可是又不曾好好吃飯?”

這一個月下來，眼看著皎皎消瘦了一大圈兒，從裡到外，氣神也跟著垮了下來，哪裡還有半分往常無憂無慮的張揚模樣。

“著實是吃不下。”玉風郡主聲音有些發啞。

不止是吃不下東西，夜裡即便是在此睡下，也全然無法安眠，屢屢無故驚醒，甚至一整夜下來會探好幾次母親的鼻息是否還正常。

也知道這樣下來勢必會垮掉，但委實沒有辦法讓自己安心。

“回頭讓阿葵給你開些調理脾胃的方子吧。”許明意道。

“也好。”玉風郡主沒有拒絕。

還要照料母親，母親醒來前，必須要撐住。

看著面疲憊卻依舊繃著的好友，許明意心疼不已。

不止是調理脾胃的，不得還要加些助眠的藥進去，但這一點必然不能讓皎皎知道，若不然定不肯喝——夜裡本不放心讓下人們守著長公主。

至於長公主——

前日裡來時，曾親自替長公主看過脈象。

已經稱得上平穩有力了……

“昭昭，你說我母親究竟何時才能醒來?”玉風郡主眼睛微紅地問道。

這幾日總忍不住想，母親睡了這麼久，當真還能醒得過來嗎?

按著阿葵的待，每日陪著母親說話，替母親按子，夜裡無人時，還會忍不住抱著母親哭——母親那般心疼，若真能醒得過來，又怎舍得哭呢?

“殿下會醒過來的。”許明意道:“昨日我還聽阿葵說——”

聽到這裡，阿葵出從容且知的神態。

雖然本不知道姑娘接下來會說什麼，但很明顯的是，又要背負一些本不屬於的事跡和語錄了。

“有一本醫上記載，有一男子，因傷及頭部而昏迷數十日，有一日忽然轉醒，只是——”許明意說到此，微一停頓，看向床上的敬容長公主。

“真的嗎?”玉風郡主眼中升起希冀之，盯著好友問道:“昭昭，只是什麼?”

“只是那男子醒來之後，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記得任何事了。”

玉風郡主不一怔。

旋即低聲道:“只要能醒來，便是什麼都不記得了也不要。”

隻想要母親醒來，至於其它的都不重要。

許明意點頭。

是啊，人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阿葵，替長公主施針吧。”許明意未再多言其它。

阿葵應“是”，提著小藥箱上了前去。

這些時日，每隔三日便會來長公主府替長公主針灸一次。

待阿葵收針後，許明意同好友問道:“皎皎，今日我要去一趟寒明寺，你可要隨我一同出去走走?”

玉風郡主搖了頭。

“今日我便不去了，待改日吧。”

知道昭昭是想讓出去散散心，但現在隻想守著母親，多同母親說說話。

許明意也不勉強，吩咐阿葵寫了方子，又囑咐施施要提醒郡主按時喝藥。

“那我就先走了，明日再來看你。”許明意輕聲道。

玉風郡主點了頭:“雪路易，路上慢些。”

許明意應了聲“好”。

同皎皎認識這些年，就數這些時日二人之間的談最是細聲細語。

但寧可永遠不必這般講話，還像從前那樣嘻嘻哈哈吵吵鬧鬧著。

“本宮也需回宮去了。”

皇后也起了來，輕輕拍了拍玉風郡主的手，聲叮囑道:“……記得也要照料好自己，若不然，你母親也是會心疼的。”

玉風郡主眼睛微酸地點頭，送了皇后和許明意出去。

“許姑娘是要去寒明寺上香?”

通往前院的路上，皇后隨口問道。

“臣想去求一隻平安符。”

“哦?不知是要給誰?”皇后含笑問道。

大雪天上山去寺中求平安符，怎麼瞧都是很有心意的。

“……是臣替自己求的。”許明意心中略有些不自在。

總覺得皇后娘娘的笑意似有深意在——莫非……這便是所謂的做賊心虛麼?

皇后不知信是沒信的話，點頭道:“這個時候，寒明寺後山的梅花應是開得正好，雪中賞梅，也是一大樂事。許姑娘若有興致，可以去看看。”

“正是要去的。”

許明意笑著邀請道:“娘娘若是不急著回宮的話，不如同去共賞可好?”

“本宮?”

皇后似乎十分驚訝。

——怎麼可能去呢?

也是這一刻，突然意識到，這些年來長束宮中，似乎已將習慣的將自己和外界的一切可能都隔絕了。

許久不曾出宮，近來因要常來探敬容，倒是出來的勤了許多。

可來來回回，便是在途中經過熱鬧的長街時，甚至都不曾掀開簾子往外多看一眼……

覺得那些東西同無關。

亦不知自己何時竟被浸染的這般麻木，一舉一皆只是出於循規蹈矩， 仿佛連去知宮外事的想法都不存在了。

“算算時辰，娘娘倒也不必急著回宮。”

一旁的薑嬤嬤出聲道:“聽說寒明寺的平安符最是靈驗，不如娘娘也替長公主殿下請一隻回來?娘娘乃一國之母，如此誠心，必能打神佛——若是陛下知曉娘娘這般用心，定會龍大悅。”

皇后笑了笑。

龍大悅?

吐三升還差不多吧?

但……吐就吐吧。

畢竟腦子簡單如，又不知道敬容是他害的，誰能想得到天底下竟會有人喪心病狂到去害自己的親妹妹啊——而為皇嫂出於關心求隻平安符，又有什麼錯呢。

嗯，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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