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崔氏問:“可知來的是何人?”

若是皇上邊的，必是有正事找老爺子他們;而若是皇后宮中的，十之八九是來請昭昭宮說話的——但今日注定是請不著人了。

“是一名監，說是來傳陛下口諭，此時正同老太爺在前廳說著話。”

丫鬟說道:“奴婢大致打聽過了，原是陛下要為太后娘娘建萬福樓祝壽，為此請了好些名士京。聽說那萬福樓之所以取名為萬福樓，便是要於樓中窗欞梁棟等各足要雕刻上萬個福字——這個福字，陛下選定了由二老爺來書寫做模，故而特來人請二老爺明日進宮去呢。”

說到此，丫鬟的眼睛亮晶晶的，有些與有榮焉。

崔氏同兒子互看一眼，一個歎息，一個無奈。

得宮中賞識，為萬福樓題字，確實也是一件稱得上彩的事。

可對向來不在意這些虛名的二叔來說，怕是有些難。

當然，難的倒不是寫幾個字，作幾幅畫，而是讓他在冬日裡起床且沒有起床氣啊。

此事很快由小廝傳了許昀耳中。

“不去！”

床上的許昀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便將被子一拉，悶住了頭臉。

“可……”

小廝走近，臉為難地提醒道:“老太爺已經替您答應下來了……且宮中旨意，本也拒絕不得，您若是不去，怕是多有不妥啊。”

“怎麼，難道他還能砍了我的頭?”許昀沒好氣地道。

小廝神複雜地小聲道:“您別說，還真能。

往大了講，抗旨不遵，可不就是砍頭的大罪嗎?

被子下，許昀臉一滯，旋即眼神更沉幾分:“那我也不去！”

砍頭就砍頭，說得好像他怕死舍不得這條命似得！

於是——

次日一早，此人罵罵咧咧地起了床。

“這跟上酷刑有何區別?我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替他穿外袍的小廝在心底歎了口氣。

一個冬日裡就起這麼兩回床，若這都上輩子造了孽的話，那他們這些尋常人上輩子還不得是人均一個毀天滅地的大魔頭?

許昀再如何不願，卻也還是抱著手爐很快出了門。

沒辦法，人活在世，狠話要說，慫事也要做。

待得宮中，許昀便被請去了保和殿，在幾位負責萬福樓之事的文臣及禮部員的主持之下，與諸文士共議細節。

半日過去，許昀放下手中的筆，打著哈欠了個懶腰。

有監送了午膳過來，眾人用罷飯，短歇了片刻，便又圍在一琢磨了起來。

許昀靠在椅中，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此時，忽有高唱聲傳殿，將他驚醒過來。

“皇上駕到！”

眾人聞言立即起斂容行禮。

慶明帝行進閣，溫聲道:“諸位先生快快起，萬不必行此虛禮。”

接下來，不外乎是問了些進度如何，末了不忘說一句:“實是有勞諸位先生了。”

端是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

眾文士連忙道:“陛下言重了……”

“陛下為太后娘娘建萬福樓，乃是仁孝之舉，千秋功德，能得以參與其中，實乃我等之幸也。”

許昀在心底歎了口氣。

仁孝，功德——

這些靠得可不是刻上萬把個福字，這種自欺欺人的把戲。

所以說，這一屆文人不行啊，竟連說真話的膽子都沒有了?

真是枉為文士大儒，人痛心，使人唾棄。

雖然他也不敢說。

但並不影響他罵。

然轉念一想，真正敢說的那些，想必也不會來了。

“對了，還請許先生隨朕移步偏殿。”

慶明帝向沉默寡言的許昀，含笑道:“有勞許先生替朕作一幅畫——”

許昀垂眸應“是”，隨慶明帝去了偏殿。

殿充斥著淡淡降真香氣，步其，使人不覺間心神安寧。

見殿另有一人在此等候，許昀面上無太多意外，神態平靜地行禮:“皇后娘娘。”

皇后微一頷首，“許先生。”

“今日朕有意想請許先生替朕和皇后畫一幅像。”慶明帝扶著皇后一隻手臂落座下來，邊笑著說道。

原來是讓他為帝後畫像——

許昀笑了笑，坦然應下。

很快有監擺好了紙筆。

許昀凝神看向座上的那對帝後。

為實作畫之前，要先細觀所畫之廓神韻，待心中有了把握方才筆，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

他的視線一寸寸緩緩移著，不出意料的同座上的子對視了片刻。

著華麗雍貴，氣態從容端莊，眼中始終含著得的笑意。

比起以往他所的認識的那個人，眼前之人，倒確實像極了一幅畫。

許昀開始提筆。

正當此時，有一名太監快步行了進來，被李吉攔在了簾櫳外，低聲詢問何事。

聽罷太監所答，李吉斟酌了一瞬，到底還是進了殿，走到慶明帝側，輕聲喚道:“陛下……”

慶明帝微微轉頭看向他，似有些不悅。

然李吉還是說道:“永福宮那邊，榮貴妃娘娘使了人來……說是小皇子啼哭不止，不知是怎麼了……”

旁的事他能做主一，但事關這位剛出世的小皇子，事無大小，他可是一丁點兒也不敢怠慢。

慶明帝聞言，果然抬起了手，示意許昀先停下。

“朕去看看便回來。”他對皇后講道。

皇后點頭:“陛下快去看看吧，作畫之事，等改日陛下得了閑也不遲。 ”

但孩子不過哭了一陣兒，竟也值得特意人來請皇上?

這怕是聽聞了皇上帶著來了保和殿，心中不痛快了吧。

對於對方這種淺薄的爭寵手段，隻想說一句:多謝了，不妨再多些吧。

慶明帝點頭起了，朝許昀道:“先生勿怪。”

“陛下言重了。”許昀將筆放了回去，起施禮。

慶明帝往外走去，然而走了幾步，卻又忽而頓住，回頭看向畫案後的許昀，笑著道:“許先生莫要急著回去，待會兒朕還有一份賞賜要給許先生——”

聽得那特意咬重的“賞賜”二字，許昀心有疑。

既是特意提起，這份賞賜顯然不會太尋常。

高速文字手打 如意事章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