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流火,熱浪撲面,空氣中仿佛都能聞到焦糊的味道西下,那塞外大漠的流沙漫天飛舞,遍通紅,能聽見噼里啪啦的輕響,似乎要燒著了一般。
興慶府的城門,半閉半合著,不斷進出的行人,為這塞上春城,增添了些涼意。把守城門的大華兵士,盔甲在,人人都是滿頭大汗,卻無一人敢松懈兵甲。
“一杯未盡,離懷多,關山魂夢長,魚雁音書。
醉里秋波,夢中煙雨,兩鬢可憐青,只為相思老。
料有牽,忍思量,月落天曉。
甚時躍馬歸來,倚欄,迎門,輕笑。看我紅妝,與天不老!”
一個窈窕人的影,輕立城樓之上,遙遠鮮紅的,口中喃喃自語,落日余輝映照著麗的臉頰,兩行珠淚似雪般晶瑩。
“徐姑姑——”
后傳來聲呼喚,那子急忙抹了眼角,轉過來,輕道:“武陵,你怎麼來了?!”
“徐姑姑,你說,林大哥他會回來麼?!”小李子哽咽道:“這都一個多月了——”
這一趟從草原回來,李武陵曬黑了不,也長高了不,再不復那個臉帶稚的年,而長為一個真正的軍人了。
徐芷晴臉煞白:“不會的,他一定會回來的。”
李武陵黯然低頭:“姑姑,你是沒看見過突厥大可汗的那一箭。三箭連環,石破天驚。就算神仙也抵擋不了。”
神仙也無法抵擋?徐小姐珠淚盈盈。堅定搖頭:“神仙哪及得上他?他是這世界上最壞的人,老天都不敢收他。”
小李子點了點頭,滿是期冀地朝前去。塞外狂沙飛舞,盤旋一團,將那鮮紅地夕都遮去了半截。
“武陵,你找我有事麼?!”徐小姐沉默了半天,開口問道。
李武陵急忙點頭:“姑姑,突厥人在等待我們的答復!自把胡人小可汗和右王等人擒回之后。他們每隔上一天,便要派使者前來探查我們的信息。方才駐扎賀蘭山地左丘大哥快馬來報,今日祿東贊又送了書信來,要與我們談判。”
胡不歸他們一路穿越草原,突厥人雖有千軍萬馬,卻無人敢于阻攔。王庭被破,小可汗和右王盡數被俘,這在強悍的突厥汗國。是從未發生過的事。再加上他們強攻賀蘭山屢次無功折返,付出了無數的鮮和生命,震怒悲憤的同時,胡人也被大華人的毅力與殺氣深深地震撼。
由于突厥人深有顧忌。這一個月來,他們已緩緩的退回了草原。雙方陳兵于兩國邊界。小沖突雖是時而有之,卻未有大的戰斗。在這種對峙中,草原和沙漠之間,竟是難得的有了一片和平的緩沖區。
“談判?我們不急,急的是他們!”徐芷晴悠悠道。能有今天這局面,將所有的主都掌握于大華手中,那是無數將士以命換來的,尤其是那個生死未卜地他。
眼中浮起淡淡淚,長嘆口氣:“如何置突厥小可汗與這些俘虜,必須要由皇上定奪。圣旨未到之前,商談亦是無用,祿東贊不會不知道這一點。他是在故意向我們施,以在談判中,換回些主。”
李武陵急急點頭:“我來就是為了這事。姑姑,爺爺讓我告訴你,皇上的圣旨到了。”
*
晚霞中,一架小小的馬車,冒著漫天的風沙,叮當叮當緩緩而行。落日地余輝照在車棚上,泛起一片鮮艷的紅。
車簾子后出一只纖纖素手,偶爾拉拉馬韁,催趕著馬匹,糾正下方向。飛舞地狂沙拍打著窗簾,車廂里響起一個虛弱無力的聲音,似是生病了:“姐姐,不要走這麼快,停下歇息一下嘛。想想,落日下悠悠漫步,就只有你和我,臉映紅霞,風景如畫,這是一件多麼浪多麼漫的事啊!”
多麼浪不知道,但多麼慢是肯定的。姐姐無奈的搖搖頭,笑著道:“你這人那,片刻之前不是才歇過的麼?早上賴床、晌午太熱要午睡、太落山才啟程,都照你這樣,咱們一天能走幾里路啊?!”
“走不完就慢慢走,我是病人嘛,”那虛弱無力的聲音咳嗽了下,氣道:“走的慢點無所謂,病人優待,也是天經地義的!等姐姐以后坐月子的時候,我也這樣照顧你,抱著你一步都不,你說好不好?”
“呸!”姐姐面紅耳赤。
見病人那蒼白的面頰,說了幾句話,便又開始氣,頓時心中一痛,忙的拉住了他的手。車的空氣分明是火熱的,唯獨病人的冰涼一塊,這是大病中極度虛弱的表現。外傷雖好,那一箭對五臟六腑的震,哪是輕易就能還原的?!
“姐姐,頭發了。”見姐姐眼中的淚珠,病人微微一笑,輕拂耳邊的幾縷發,溫無比。
甜中夾著心酸,姐姐的珠淚無聲滾落,輕輕的握他手掌,讓他捧住自己的臉頰:“你啊,也不知道是倔的什麼勁。從彥浩特回來,放著平坦的草原大漠不走,非要我抱著你橫貫賀蘭,沿原路返回。你如此傷重,那是你能的罪麼?這下可好,誰都不知道你還活著,更不知道你已經回來了!”
“不知道也好。”他幽幽一嘆:“累了!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清凈一下,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干。就睡睡大覺、點點銀票、摟摟姐姐、做做全套!這日子,何其快活也!”
“噗嗤”,姐姐笑著一指點在他鼻子上。淚花與笑容一起綻放:“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怕他們找到了你。把你拖上談判桌,看見那不敢見的人吧?!”
“姐姐,何必呢。我地全上下,可就只有這麼點了!”病人苦笑搖頭,無奈道:“好吧,我承認,你說對了。談判,那是他們地事。和我沒有關系,誰也別來煩我。我現在就想當個逃兵,無憂無慮的逃兵。”
“
逃兵。吃藥了。”姐姐微笑搖頭,從小盒子里端出草藥,一淡淡的清香,夾雜著濃濃的苦味撲鼻而來。
病人顯然是已經吃夠了這藥地苦頭。嚇得臉都白了:“能,能不能不吃?好苦地!”
“不行!”毫無商量的余地。
“那小弟弟能不能提個請求,請姐姐將這藥嚼碎了,再一口一口親口喂給我,那樣會比較甜一點——唔。好甜!”
“嘭”“嘭”,尚在甜之間。忽聞車棚子被砸的當當響,馬匹已停了下來,仙子急忙收回小口。面紅耳赤的白他一眼。
病人瞬間暴怒:“誰啊?壞我的大事,這正吃甜藥呢!”
—
外面響起幾聲大喝:“里面是什麼人。躲在里面干什麼?下車下車。接檢查!!”
姐姐急忙探出頭去,看了一眼,喜道:“興慶府到了!”
興慶?病人急忙拂起簾子,雙目微微掃過。
高高地城墻、堅實的垛口、聳立地烽火臺,熙熙攘攘的賣,來來往往的人群,茶樓酒肆,紅男綠,騾子馬匹,剎那就顯現在眼前。
三個多月沒聽過這樣的聲音了,多麼悉啊。那哄鬧地人聲傳耳里,他渾吃了冰一樣的爽快,雙眼剎那就潤了。興慶府,我回來了!
得意間,卻覺姐姐急拉他袖,惱怒的往他后躲去。抬頭一看,只見那車門前的崗哨,呆呆的住姐姐,哈喇子吧嗒吧嗒往下流。
姐姐雖是荊釵布、輕紗覆面,但那潤地軀、絕代的芳華哪能就此掩蓋住?車外地一排守衛,的眼珠子都直了。
病人瞬間暴怒:“看什麼看?!誰再看我老婆,我把他眼珠子挖出來。告訴你們,我可殺過幾萬人!”
就你這癆病鬼?!幾個兵士樂得哈哈大笑,看他雙眼深陷,臉發白、搖晃、弱不風,一副活的癆病鬼模樣,別說是殺人,就是殺恐怕也人為他把汗!
“兇什麼兇,連突厥人都不敢在我們面前兇了!下車下車,接檢查,謹防胡人細混城!”徐芷晴統兵有方,手下兵士也只是笑話笑話,卻不敢真個放肆。
這就虎落平被犬欺,既然是要做逃兵,那就只有乖乖地下車接檢查了。看他憤憤不平的模樣,姐姐強忍住笑,將他扶下車來。
虛弱無力地*在姐姐上,看著那幾個兵士在車廂里翻一通,過了半天才罷休,揮手讓他們進城。
“癆病鬼!好好地一朵鮮花,在了牛糞上!”一個兵士抑制不住心中的郁悶,憤憤哼了聲。
你娘的,獻花不牛糞,難道要牛糞獻花啊?他暴跳如雷,就要沖上去理論,姐姐微笑著拉住他,款款:“我就喜歡你這朵牛糞!”
他哈哈笑著收回手,環住姐姐的細腰:“真的嗎?沒想到姐姐的好這麼特殊!牛糞好啊,牛糞有營養,是專門滋養鮮花的。有人想牛糞,那還得排隊呢,哈哈。”
坐著馬車進了城,便聞耳邊無盡的喧嘩吵鬧,四都是吆喝聲、賣聲,公子們騎白馬,小姐們穿花,長亭花謝、酒肆樓臺、弦管樂、鶯歌燕舞,紅男搭綠,騾子配馬匹。
三個月沒回興慶,這塞上春城,已和來時完全不一樣了。大華兵數戰告捷,賀蘭山口固若金湯,最近又擒了胡人的可汗和右王,大華是舉國沸騰,這興慶府又重新找回了塞外春城的覺,繁華熱鬧更勝往昔,依稀有了江南的影子。
三個月了,終于活著回到了人世間,看著不遠幾個姐們站在門口、扭著段招攬客人,清脆的笑聲飄了整條大街。
多麼悉的畫面啊,他那個心澎湃,難以自拔,忍不住探出頭去,輕佻的吹了個口哨:“嗨,這位姐姐,做全套什麼價格啊?!帶角先生的那種!唉,小弟是第一次,生的很,什麼都不懂,能不能打個折扣?!”
你是今天的第一次吧!窯姐蜂擁而上:“公子,我也是第一次唉。進屋喝茶半兩,過夜只要二兩,便宜實惠。你長這麼黑,也用不著點燈了,省去了燈油錢,再給你減半兩。一兩半的銀子,包通宵哦!”
這該死的人!姐姐一針扎上他屁。
“姐姐,我是逗們玩的,”病人委屈的嘟著:“我就想找回活著的覺!”
姐姐何嘗不知他的心,只是捻酸吃醋,乃是人天生的本。墮落了凡塵,如何能免俗,忍不住的噗嗤一笑,惱道:“不許你和這些人說這麼骨的話!”
“了解了解,應該和姐姐你說才對嘛!”
姐姐紅了紅臉,卻是出奇的沒有反對。
“咦,糖葫蘆?!”病人興的出頭去急急招手:“老板,老板,糖葫蘆怎麼賣?!”
“五文錢一串!恕不還價”
好個恕不還價!和大小姐在杭州買糖葫蘆,老子十文錢買了三串。
“八文錢兩串你賣不賣?這大熱天的,糖都化掉了,明天你也別想賣了!我買來嘗嘗還得沾牙!”
“嗯,你要兩串?那好吧,八文錢!”
“這黏不拉及的面糊糊,誰愿意掏錢啊?!姐姐,給他十文錢,我們買三串!不行就走人!”……
“甜吧?!”另外兩串。
姐姐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吃這玩意兒,口酸酸的甜甜的,好吃之極。了幾口,又塞回病人里,笑道:“本來是五文錢一串的,你掏十文錢買了三串。你多掏錢,他多出糖葫蘆,到底是誰贏了呢?!”
“各自開心,我和他都贏了!”病人咬了口糖葫蘆,搖頭微笑:“幸福,就是一種覺!”
“小賊,”姐姐呆呆著他,驚喜加,忽然吧嗒在他臉上親了下,道:“我和你一樣,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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