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輝第二天沒上班，跑羅睿店裡當服務員去了，他就是心煩，想做點不過腦子的事。

他給他媽發了條簡訊，說冷靜之後咱們再談談，杳無迴音。

正收拾盤子呢，有客人推門進來了，灌進來一冷風，溫小輝扭頭一看，喝，這不是羅睿花癡的那個冷麵眼鏡小帥哥嗎。

羅睿正在後廚監督他們烤蛋糕呢，溫小輝趕使眼，讓服務員小妹去羅睿。

小哥依舊是目不斜視，徑直走到櫃檯前，要了幾個蛋糕。

溫小輝湊了上去：「帥哥，你經常來我家買蛋糕啊。」

他看了溫小輝一眼，點點頭。

「你不辦張會員卡嗎，可以積分的。」溫小輝拿起一張會員卡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辦，把這幾個打包。」他對收銀員說。

「辦一張吧，你買這麼多都可以免費換購蛋糕了，很劃算啊，來，很簡單的，留個電話和名字就行。」溫小輝臉皮厚，一點都不退卻。

小哥沒搭理溫小輝，就等著蛋糕打包好。

「帥哥，我有辦卡任務的，你幫幫忙嘛。」溫小輝眨著眼睛，哀求地看著他。

他皺了皺眉，顯然有些不耐煩，接過了卡。

「對對對，麻煩留個電話和姓名，放心我們不會擾你的，來，這裡填生日，這裡填下高重。」

「還要高重？」

「哈哈，開個玩笑。」

這時，羅睿出來了，理了理頭髮，小碎步跑到收銀臺後面，順手就給他加了塊蛋糕，還拿了兩瓶酸，親手遞過去，淺笑嫣嫣地說：「都是新鮮出爐的，拿好哦。」

「酸多錢。」

「不用啦，送你的。」

小哥面無表地說：「你總送我東西幹什麼？」

羅睿的笑容僵住了，臉蛋快速紅了起來，「呃，你是老客嘛……」

小哥打量著他，目深邃犀利，好像瞬間把羅睿給看了個徹，他接過蛋糕和酸：「不用找錢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羅睿的眼睛一直跟著他的背影，知道他消失在街角，才失地嘆了口氣。

「你就這點兒出息。」溫小輝推了下他的腦袋。

羅睿撅著：「他是不是討厭我了，是不是覺得我是變態？」

「不知道。」

「你快說不是啊！」羅睿晃著溫小輝的胳膊。

溫小輝舉著手，手指間夾著會員申請卡，「他的名字、電話、生日。」

羅睿瞪大眼睛，「哇」了一聲，一把搶了過去：「北鼻，你好厲害！」

「厲害個啊，他來了那麼多次你連讓他辦個會員卡都不敢？我怎麼把你調教這樣了！」

羅睿興了一會兒：「可是，有了電話我也不敢打呀。」

「你怎麼不說他了你也不敢坐上去呢。你是想什麼都不做，就等著他騎著白馬來娶你？你還是做夢吧。」

「北鼻……你真毒。」羅睿咬著卡片，一臉般的含帶怯，看得溫小輝想打他。

「你第一天知道啊。沒事兒發個簡訊，生日送個禮，來了多攀談，慢慢起來嘛，靠，我真是為你碎了心。」

羅睿點點頭，著一腦袋小捲，忍不住出一個笑容。

晚上關店之後，倆人嫌冷，決定了外賣吃完再回家，外賣還沒到呢，羿先到了。

溫小輝驚訝地說：「你怎麼來了？」他看著羿，就想起了他媽說過的話，莫名地就看到有些心慌。

「你一天都沒怎麼回簡訊，我就猜到你在這兒。」

「你怎麼猜到我在這兒的。」

「覺。」羿看著他有點腫的臉，「你臉怎麼了？」

「沒什麼。」

「你的臉腫了，會沒什麼？」羿加重了語氣。

溫小輝這種臉上長個痘都能嚎半天的人，臉被打腫了，絕不可能「沒什麼」。

溫小輝低著頭，悶聲道：「我媽打的。」

羿的臉沉了下去：「為什麼。」

「知道你的事了，覺得那房子賣得太便宜，不放心，自己去查了……」

羿嘆了口氣。

羅睿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他道：「我……去廚房看看。」他跑進後廚，把空間留給了倆人。

溫小輝沉聲道：「我媽讓我把房子買回來。」

「現在正在氣頭上，你讓緩幾天，再去談談吧。」

溫小輝搖搖頭：「本來賣那個房子也是為了騙騙，現在都知道了，也沒什麼意義了，我把錢轉給你，改天你陪我去把房子過戶回來吧，我覺得，我媽不會搬走的，說不要我姐的房子。」

羿眼中閃過一翳：「這麼頻繁的易，房管局會調查的，怎麼也要等兩三個月才行。」

「啊……還有這個說法啊。」

「嗯。」

溫小輝嘆了口氣：「羿，我姐……曾經說過關於我爸或者我媽的事嗎？」

「沒有，隻常提你。」

「一次也沒有？」

「沒有。」

溫小輝沉默了一下，又問：「你背上的燙傷，是幾歲的時候弄得？」

「八歲吧，怎麼了？」

「你怎麼弄的呀？玩兒火？」

「嗯，不小心把車點著了。」羿似乎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我們回去吧，你吃飯了嗎？」

溫小輝搖搖頭：「羅睿訂了外賣。」八歲……不小心把車點著了……這些事如果沒人說，他媽怎麼可能知道，可他媽說的是真的嗎？羿真的想殺死自己的父親？或者，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呢……

不一會兒，外賣送來了，羅睿剛好點多了，三人一起吃了頓飯，只是席間溫小輝出奇地沉默，羿也沒怎麼說話，各懷心事，吃得很抑。

吃完飯，羿要接溫小輝回去，他雖然現在不想和羿獨，可也找不到理由拒絕，隻好和他回家了。

晚上洗完澡，溫小輝說：「我想看看你背上的傷。」

羿皺起眉：「你今天怎麼了。」

「就是想看看。」溫小輝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羿下服，轉過了去。

以前做-的時候，溫小輝都盡量不看也不這些傷疤，畢竟不是什麼好的回憶，會破壞氣氛，今天他主把手了上去，當到那猙獰的疤痕時，他有種指尖被燙到的錯覺，微微抖了抖，好像曾經這遭過的灼烤，傳遞到了他的皮上，那兇神惡煞的窮奇刺青，也分外扎眼。

如果羿真的在八歲時乾出了那樣的事，他最想知道的是，為什麼，羿小時候究竟經歷了什麼，才會讓一個幾歲的孩子想殺死自己的父親。

羿低聲道：「你看完了嗎。」

小輝從背後抱住了他：「肯定很疼吧。」

羿淡道：「忘了。」

「你小時候到底過著什麼樣的生活，為什麼會讓你在車裡玩兒火。」

「沒人管我罷了。」羿輕描淡寫地說。

「你……是不是很恨那個人。」溫小輝鼓起勇氣問出這句話後，用力抱了羿，他能覺到羿的跟著了。

「小輝哥，你今天怎麼了。」

「你回答我。」

「……是。」

「為什麼。」

羿沒說話。

「為什麼。」溫小輝執著地問著，這個問題他憋在肚子裡太久太久了，如果不是那個人出現在羿的生日當天，如果不是孫影告訴他雅雅可能自殺，如果不是他媽說了那樣一番話，他也許還能繼續忍下去，可他現在實在忍不下去了、從他和羿見面並簽下合同的那天起，他其實已經不能置事外了。

羿換了口氣，掰開了溫小輝，扭過看著他：「這些問題，你不要再問了。」

溫小輝剛要張，羿點住了他的，目深的像無底，讓人有墜落的恐懼，他輕聲道：「我說，不要再問。」

溫小輝覺背脊竄起一冷意，頓時起了一層皮疙瘩，他咽了咽口水，真的不敢開口了。

羿輕輕在他額上印下一吻，拿上服，起a去浴室了。

溫小輝僵了半晌，才緩緩捂住了口，心臟不正常的激起了他本能地恐懼，以至於他的都跟著抖了起來。

他產生了一個懷疑，，這是他以前從來沒想過的，那就是——他和羿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嗎。

羿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溫小輝假裝睡著了。

羿上了床，鑽進被窩，從背後抱住了他，寬闊地膛著溫小輝的背，溫熱的吻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溫小輝沒有，不知道為什麼，羿的近讓他有些張。

怪……怪……

他反覆想著他媽形容羿的這個詞。

擁抱著他的這個溫暖的懷抱，真的會是一個怪嗎……

溫小輝連續一個星期沒回家，他知道他媽還沒消氣，可他覺得這麼冷戰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們是母子，又不是幾歲孩子。再說這件事不解決，他和羿之前的氣氛也有些低落，讓他的心很是抑。

那天下了班，他往家趕去，打算著頭皮去請罪。還在公車上呢，他接到了ian的電話。

「喂，ian叔叔？」

「小輝。」ian的語氣有些著急，「你現在在哪兒？家裡出事了。」

溫小輝心臟一：「怎麼了，我媽怎麼了！」

「不，月華沒事，你冷靜一點，但是你家的房子著火了。」

溫小輝傻住了：「什、什麼？著火？」

ian嘆道：「這棟房子真是太不幸了，你回來吧，月華需要你的安。」

溫小輝到站跳下了公車，打了車往家趕去。

還沒到家，他已經遠遠看到了他家小區方向冒出來的濃煙，在黑夜裡格外顯眼。

計程車司機「嘿」了一聲：「這誰家這麼倒霉啊，著火了。」

溫小輝心不佳，一聲沒吭。。

下了車，他跑進小區，果然看到他家的窗戶被燒得發黑，火看來已經撲滅了，滾滾黑煙還在往外湧，單元樓前圍滿了人。

溫小輝撥開人群，一眼看到了ian和他媽，他沖了過去：「媽！」

馮月華穿著睡拖鞋，淚眼汪汪的。

溫小輝見他媽果然毫髮無傷，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去：「媽，是怎麼回事？」

馮月華深吸一口氣，惡狠狠地說：「來了個推銷保險的，就像故意找茬似的，我跟他吵起來了，吵完回家一看，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我反鎖了，我明明記得我沒鎖門的……我屋裡還做著飯呢，開鎖的還沒來，屋裡就著火了。」

溫小輝嘆了口氣，他知道他媽的脾氣，本來就火的，要是上賤的，那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ian道：「也許這棟房子跟你們的緣分盡了，先是遭賊，又是火災，你們也不適合住在這裡了。」

馮月華傷地說：「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真的是緣盡了嗎。」

溫小輝道：「人沒事就好，那個推銷的呢？我先打死他再說。」

「早跑了。」馮月華一臉怨氣。

「媽的……」溫小輝心鬱猝極了，看著從小長大的家被燒得濃煙滾滾，有種年也跟著埋葬了的錯覺，家裡其實沒什麼值錢東西，但有他父親在世時的回憶，有他長的痕跡。他難的有些想哭。

火勢不大，很快就撲滅了，確定沒有危險後，他們上樓呢看了看。火確實是從廚房燒起來的，由於天氣乾燥，家裡七八糟的東西又多，蔓延的很快，整個家已經一片狼藉，本沒法住人了。

ian安著他們：「如果不嫌棄，你們可以先住在我那裡。」

馮月華沒立刻答應：「我和小輝商量一下吧。」

溫小輝回到自己房間，稍微清理了一下，他房間損毀不是很嚴重，但不紙製品、還是付之一炬，曾經他嫌破爛佔地方的那些上學時候的課本，此時看著它們變了真正的破爛，心裡還是陣陣難。

房子變這樣，誰也沒心現在收拾，這跟那次遭賊不一樣，賊只是煩了，歸攏回原位就好了，可這次很多東西是徹底毀了，屋子裡髒得不像話，連落腳都覺得難。

聞訊趕來的羅睿，把母子倆接回了他家。

馮月華跟溫小輝商量一下，覺得自己和ian畢竟還沒結婚，現在同居不合適，所以不打算去ian那裡住。

溫小輝趁機說：「媽，那邊的房子傢、裝都完了，不如就搬過去住吧。」

「我不去。」馮月華扭過頭，「我去你王姨家住一個月，等房子裝修好了再搬回去。」

「王姨兒坐月子呢，你去添什麼啊。」

馮月華抿了抿，一臉倔強。

溫小輝握著的手：「媽，這種時候就別鬧脾氣了，咱們就去住一個月，等房子裝修好了再回去，這一個月，你去麻煩誰都不合適，住旅館又那麼貴，有現的地方住，你何必呢。」

馮月華瞪著他：「你以為我在鬧脾氣？小輝，你到底明不明我的顧慮？你是不是沒長心啊，你就一點都不怕危險嗎？」

溫小輝艱難地說：「媽，我姐非常有錢，非常非常有錢，一棟房子加那三百萬，本不算什麼，那個人有什麼理由找我們麻煩呢。我知道你不想跟他扯上關係，我也不想啊，我們只要不惹他不就好了。」

「那羿呢？你跟他走那麼近，你一點都不害怕？」

溫小輝的心臟了：「我覺得羿人好的。」他說完這句話，竟然會到一心虛，這把他嚇到了。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心虛？

「你本就不相信我說得話是嗎？」馮月華咬著牙問。

「不是，媽，我相信你，但是羿不會傷害我啊，他對我很好，把我當親人。你想想，他那麼小就做那樣的事，一定是那個人做了什麼，不然至於一個八歲的孩子生出那種念頭嗎，他不是怪，也不是魔鬼，他不會那麼對我們的。」

馮月華低下頭，半晌，嘆了口氣：「雅雅說，那個人經常打，有時候當著那孩子的面兒。」

溫小輝其實多能猜到，能真正聽到，還是為羿到一陣心痛。

「媽，羿也是害者，你不要因為那件事對他有偏見，第一他當時還小，可能真的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第二，他對我很好，他絕對不會傷害我，你不用害怕他。」

馮月華搖了搖頭：「可他始終是那個人的兒子。」

「媽，他也是雅雅的兒子啊，名義上，他還是我的外甥呢。你要不要見一見他？我保證你見了他，你會喜歡他的，他又聰明又帥氣，還非常會照顧人。」

馮月華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腦中靈一現，猛地瞪著溫小輝：「你是不是在和他談？！」

溫小輝表一滯，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

「你！」馮月華抬手就想扇他，可這一掌終究是沒下去，雙手捂住了臉，看上去疲倦不已。

溫小輝也覺得臉上發燙，就像他自己說的，羿是他名義上的外甥，即便沒有緣關係，但說起來也不怎麼好聽。他心裡很難，從小到大，哪怕是他舉止娘裡娘氣被人嘲笑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同的時候、學習太差不想上大學的時候，他媽都從來沒有對他失，反而支持他做自己、做想做的事，可現在，他好像把他媽對他一輩子分量的失都在幾天之用完了。

馮月華把他趕出了房間，他輕輕關上門，見羅睿正端著牛，惴惴不安地看著他，一見他出來就問：「阿姨沒事兒吧？」

溫小輝搖搖頭。羅睿把牛遞給他：「你們這段時間也是……哎，不過起碼人沒事兒，就當破財消災了吧。」

溫小輝把腦袋歪在他上，小聲說：「北鼻，我好累啊。」

羅睿心疼地著他的背：「我知道。」

「為什麼三天兩頭凈是麻煩呢。」

「人生不就這樣嗎。」

「可你都沒有這些煩惱啊，哼，一定是因為你有錢。」

羅睿噗嗤笑了：「還貧。」

溫小輝抱住了他，喃喃道：「我覺得自從我認識羿之後，我的人生就開始跌宕起伏了。」

「可你認識他之後，也收穫了很多快樂啊。」

「嗯。」溫小輝想起羿，心裡有苦，也有甜。

「房子的事你別煩了，裝修好之前，你和阿姨就先住我家吧。」

「不行，我媽其實最怕麻煩別人了。」

「我又不是別人，我是乾兒子，小時候我爸媽不在家，我沒去你家吃飯、睡你家床，你們在這兒住一個月有什麼大不了的。」羅睿笑著說。

溫小輝心裡暖暖的：「我問問吧，也確實不願意去那個房子住。」

「不用去，正好陪陪我。」羅睿輕嘆一聲，「一個人呆久了，真有點寂寞呢。」

溫小輝跟工作室那邊請了三天假，雇了工人來清理房間，他們把有用的東西都裝箱封了起來，趁這機會，正好整房大翻修一遍，既然他媽不願意搬家，那麼就改善下這裡的環境吧。

羿知道他家房子著火之後，安了他一番，說會儘快把房子給他媽過戶回去，讓他媽安心。

放假的最後一天，他和他媽去跑裝修，裝比裝累人的多，完全沒有當初他和羿逛家居市場時候那種新婚小夫妻的甜。

訂完衛浴，他們跟磁磚的約了量尺寸，於是又趕回家，進門一看，他們傻眼了，他家主臥裡的一面牆，居然被砸了。

「這是怎麼回事！」溫小輝道，「這面牆誰讓你們砸的！」

「李工說的呀。」工人嚷嚷起來。

「李工是誰？」馮月華問。

「不是公司派過來的嗎。」幾個工人七八舌的說了起來，結果一對，誰也不認識這個李工。

溫小輝氣得打電話去裝修公司罵人，裝修公司也莫名其妙，打電話給負責的張工，張工今天本還沒來。

繞了一圈，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總之，他們家這面原本本沒打算的牆，就是被砸了。

裝修常遇到這樣的烏龍，跟工人扯皮是沒用的，他們也只能自認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