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2章 丟人現眼

所有人第一次來到京城，都會嘆一聲：繁華盛世！

唯獨詔獄附近，一年四季冷冷清清。

此地，人鬼厭憎。

除非必要，絕不走詔獄門口經過。

願繞遠路，多耽誤一些時辰。

被金吾衛抓起來的員，全都關在詔獄，不見天日。

金吾衛左衛韋忠主退居二線，讓錢湘出頭，並且叮囑手下兒郎：「不得質疑右衛大人的決定，堅決執行右衛大人的命令。誰要是仗著資歷老，在右衛大人面前倚老賣老，別怪老夫沒提醒你們，當心項上人頭。」

「左衛大人勞苦功高，歷經三朝，為何我等要聽一個新來的右衛大人？」

「糊塗！老夫年事過高，已經幹不。金吾衛遲早要給陛下的親信心腹。右衛大人空降而來，很顯然宮裡有意讓右衛大人接管金吾衛。」

這？

「大人的意思是，右衛大人是宮裡派來的？」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沒有陛下發話，吏部都管不了金吾衛員陞遷調。

錢湘空降而來，份迷。

出金吾衛最銳的人員，都查不出他的世來歷，可想而知錢湘背景肯定不簡單。

韋忠已經做好了退位讓賢的準備，顯然手下兒郎們還沒做好這個準備。

為了兒郎們的大好頭顱，韋忠只能反覆敲打提醒。一個二個別渾，趕夾尾做人。

三棒之下，人人都得認慫。

更何況是詔獄的諸般審訊手段，沒人能扛下來。

錢湘提著一籮筐的審訊口供，各種調查資料進宮面聖。

經過花園的時候，看見新修的宮殿已經初規模。

若是一切順利的話，估著年底皇后娘娘就能搬進去。

他來到興慶宮面聖，在宮門口等候通報。

正好周苗從興慶宮出來。

他多打量了錢湘幾眼，「錢大人？」

「原來是周公公。」

「錢大人認識咱家？」

「尚膳監監正，豈能不認識。」

周苗哈哈一笑，「瞧著錢大人有些面，莫非我們以前見過。」

「周公公說笑，錢某初來京城，在此之前不曾見過周公公。」

周苗挑眉一笑，「說的也是，估著是咱家認錯了人。錢大人忙，咱家先走一步。」

「周公公慢走。」

周苗踱著八字步，晃悠悠的離開，看起來十分輕鬆自在。

此時宮人來請，「錢大人，陛下召你覲見。」

……

周苗踱著方步，看似輕鬆，腦袋卻在高速運轉。

他確定他以前應該見過錢湘，然而卻始終想不起來。

是他記憶力衰退，還是他認錯了人，亦或是那張臉變了。

他回到尚膳監，招手來心腹小太監，「私下裡調查一下錢大人的背景來歷，咱家總覺著此人應該見過。」

「公公想不起來嗎？」

周苗搖頭，「這些年見過的人太多，來來去去，或許早給忘了。你查一查他的來歷，切忌不要驚任何人。否則大好頭顱保不住！」

「小的聽公公吩咐！小的還有一個疑問，公公為何要調查他？尚膳監同金吾衛並無衝突來往。」

「蠢貨！尚膳監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金吾衛更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同為左膀右臂，對方知道我們的底細，我們卻不知對方底細，屆時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正所謂知己知彼，就算不能百戰百勝，也能做到有備無患，心有算。」

「公公是擔心金吾衛對我們尚膳監手？」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多讀點書，大好頭顱空，真是浪費。」

「小的聽公公吩咐，這就安排人去調查錢大人的來歷背景。」

心腹小太監，曾經也是個乞丐，是周苗的若干耳目之一。因為崇拜周苗，於是下定決心跟隨周苗進宮。

同時進宮的小乞丐，還有三五個。都是周苗的親信心腹。

調查錢湘的背景來歷，並不容易。

錢湘的真實份，早就被抹去。

而且十多年來，已經在海外或是西涼活。

京城認識錢湘的人，怕是一個都找不出來。

錢湘的來歷越神，周苗的興趣就越大。

就在他準備親自出手試探錢湘的時候，錢富找到了他。

「周公公最近很忙？」

「一般一般，不敢和錢公公比。」

錢富瞇著眼睛，上下打量周苗，「周公公做好本分還不夠，還想將手到宮外，就不怕手得太長被斬斷？」

周苗心頭一驚，面上卻毫不顯，「咱家不知錢公公的意思，錢公公能否明示？」

錢富似笑非笑，「咱家已經許久不手，著實有些手。周公公好自為之。」

說完，錢富離去。

周苗出了一冷汗，衫都已經。

他頹然坐在椅子上，「莫非錢湘是錢富的人？」

如此一來，所有的疑問都說得通。

錢富干的本來就是潛伏，刺殺，打探報的工作，類似第二個金吾衛，卻比金吾衛更加神。

誰都不知道錢富手裡面到底有多探子，角到了什麼地方。

錢湘很可能就是錢富手中的一枚棋子。

時機一到，錢富就會將金吾衛抓在手裡，為己所用。

周苗想通了關節，長出一口氣。

及時將外面的心腹小太監召回來，可不能死了。

他心煩躁，有些後怕。

錢富此人，他沒打過道，卻聽說過此人的彪悍過往。

這人絕對是個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主。

周苗一時間昏了頭，跑到宮外，想找周世安訴苦。

走到半路，腦袋清醒過來。

他不能找周先生。

周先生目前是京城最大的靶子，他一靠近周先生，就會被朝中員利用。

他不能給周先生帶去麻煩。

周苗回宮，一狠心，求見皇后娘娘。

顧玖坐在花園繡樓，伴著春，撥著算盤。

常恩躬站在一邊，問候請示

宮人來報，「啟稟娘娘，尚膳監周公公求見。」

周苗？

「他怎麼來了？可有說所為何事？」

「他不肯說。奴婢看他似乎很張。」

「讓他候著，等本宮忙完了手頭上的事，再他上來。」

「奴婢遵命！」

顧玖招呼常恩，「常公公，我們繼續！」

常恩點點頭，翻著賬本，繼續稟報修繕宮殿一事。

至於周苗，他也認識，甚至算得上悉。

不過他很識趣，一個字都沒提起周苗。

等到忙完，接近午時。

顧玖讓宮人將周苗請上繡樓。

等待的過程很煎熬，周苗出了兩汗，衫已經。

上了繡樓，他二話沒說，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請娘娘救命！」

顧玖神淡然地看著他，「周公公，本宮許久未曾見你。聽說你最近春風得意！」

「小人利令智昏，短視淺薄，豬狗不如，請娘娘責罰！」

顧玖抿一笑，「起來吧！」

「小的不敢起來。」周苗頭埋在地上，徹底對顧玖臣服。

顧玖不為所，「你讓本宮救命，那就先說話你犯了什麼事。」

周苗沒有毫猶豫，當即說道：「小的得罪了錢公公，恐怕命不保。」

「錢富？」

「正是！」

「你沒事招惹錢富做什麼？」

「小的，小的……」周苗難以啟齒。

顧玖似笑非笑。

周苗咬咬牙，豁出去，「偶然遇見錢湘錢大人，總覺著面，似乎是在哪裡見過。心中存疑，又有不甘，於是派人暗中調查。不料此事驚了錢公公，錢公公親自出面敲打小的，小的恐怕命不久矣。請娘娘救命！」

顧玖端起茶杯，輕輕撥茶水。

輕聲說道：「前段時間，經人提醒，本宮突然一件很久遠的事。當年本宮還在西北，路遇破廟，見要跳崖自盡的姑娘，還有一落魄書生，一髒污小乞丐。周公公能否替本宮解？」

周苗渾冷汗，汗水一滴滴往下落。很快，地板就了一團。

他渾抖，哭著說道：「小的該死，小的就是當年破廟小乞丐。本想追隨周先生，卻路途失散。因緣際會，進宮做了一個小黃門。」

「這麼說，第一次面，你就認出了本宮？」

「不敢欺瞞娘娘，是，小的第一次見面就認出了娘娘是破廟中那位說服周先生的姑娘。」

「周公公，你瞞得本宮好苦啊！」

「小的並非有意欺瞞，實在是難以啟齒。小的虛榮心作祟，不想讓人知道曾做過乞丐，更不想將周先生牽連其中。」

「周世安？」

「正是！」

事到如今，周苗只能將一切和盤托出。

顧玖嘆了一聲，「原來本宮那麼早就見過周先生。周先生想來也是早早認出了本宮，卻一直不肯實言相告。」

「那段經歷，過於落魄丟人，實在是不願意提起。」周苗還不忘替周世安開。

顧玖笑了笑，「你什麼時候開始幫陛下做事？」

周苗心頭一驚。

顧玖又說道：「本宮並不是要秋後算賬，只是有些好奇。這些瑣碎事，陛下不願意說太多，本宮只好問你。」

周苗小心翼翼說道：「在開耀三十六年，小的開始替陛下做一些跑傳話的雜事。」

「江淑儀江燕又是怎麼回事？」

「小的都是聽命行事，不曾擅作主張。」

「這麼說當初的確沒死。」

周苗不敢應聲。

顧玖挑眉一笑，問道：「當初是誰聯繫你？錢富還是林書平？」

「主要是林公公。」

「既然一直林書平聯絡你，你為何不找他幫忙？」

「不敢欺瞞娘娘，自文德十年起，林公公就同小的斷了聯繫。後來林公公隨陛下回京，也不曾恢復聯絡。林公公顯然已經認為小的沒了用。」

「周公公可別妄自菲薄。若非看重你，陛下又怎會讓你做這尚膳監監正。」

「求娘娘救命！」周苗怕的要死。

他不怕林書平，就怕錢富。這是一種說不出緣由，發自心的恐懼。

他追隨本能，堅信唯有皇后娘娘能夠救他。

顧玖輕咳一聲，「你的命就在這裡，無人會取你項上人頭，你怕什麼？」

周苗渾抖，重複道：「求娘娘救命。」

「看來是真怕了。誰讓你的手得那麼長，竟然膽大包天去調查金吾衛右衛。」

「小的該死！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小的願為娘娘馬前卒，聽候娘娘差遣。」

顧玖笑了笑，「想要保命嗎？」

周苗連連點頭。

顧玖喝了一口茶，輕聲說道：「想要保命，只有一個辦法。」

「請娘娘示下。」

「離開皇宮！」

周苗呆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顧玖輕聲說道：「你這人詐似狐，心眼又多，留在宮裡終究是個禍害。不如去江南歷練幾年，若是表現得好，將來本宮對你會有大用。」

周苗先是發愣，接著反應過來，命保住了。

他連連磕頭，說道：「願為娘娘驅策！刀山火海都去得！」

「那你就去江南趟一淌刀山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