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9章 唾棄

「母親是個極為聰慧的人，看了你，知道你盼著早點死，是不是？」

「說話！」

顧玖厲聲質問，顧知禮昏頭昏腦，只知道點頭。

「如果真的不治而亡，你會怎麼做？」顧玖輕聲問道。

顧知禮一臉懵，抬起頭眼神渾濁，不明所以。

顧玖指著顧珽，「哥哥能活著長大嗎？」

又指了指自己，「我能活著長大嗎？」

顧知禮了，沒作聲。

顧玖循循善，「你恨母親，對嗎？聰明，靈秀，你所有的手段你所有的齷齪心思，在面前無所遁形。你到難堪，憤怒，對不滿，甚至是厭惡。你厭惡看了你。別人威脅你找蘇家把柄，你沒有毫遲疑，甚至沒想過找大伯父，找祖父，找老侯爺幫忙，一口答應對方要求。你下意識，早就盼著蘇家倒霉落難，對嗎？」

顧知禮連連搖頭，「休要胡說八道。」

顧玖冷冷一笑，「事後，母親查到了真相，在憤怒中揚言要毀了你。積多年的緒一朝發，你想著你能毀了蘇家，當然也能毀了。與其讓毀了你，你不如先下手為強。從那個時候，你心裡頭就存了殺妻的想法。」

顧知禮躲避著顧玖的目，「全都是猜測，全都是假的。我說了，是一心求死，我只是全。」

「為什麼一心求死，因為都是你的。你恨，你想讓死。連帶著哥哥和我，都礙了你的眼。如果母親真的是因為下人疏於照顧重病不治而亡，你心不會有一半毫的愧疚，也就意味著我和哥哥恐怕也沒有活著長大的機會。」

「虎毒不食子，你們是我的孩子，我怎麼可能傷害你們。」顧知禮怒吼，滿臉的委屈。

他是被冤枉的。

他沒有這麼壞。

他是個父親啊！

對於他的囂，顧玖無於衷。

面無表地說道：「母親心知肚明，已經無力照顧我和哥哥，蘇家又指不上。臨死前要為我和哥哥尋求一個活下去的機會。那就是讓你親手殺了，利用你的愧疚確保我和哥哥能順利長大。」

顧珽無聲落淚，滿目哀傷。

他問顧玖，「妹妹，你說的是真的嗎？母親為了讓我們活下去，才會一心求死？」

顧玖嘆了一聲，「哥哥回想一下小時候的事，可能會有線索。」

顧珽先是茫然無措，接著面目猙獰。

他跳起來，衝到顧知禮面前，提著對方的領，揮舞著拳頭……

這張臉，如此的令人噁心，如此的毒辣。

虎毒不食子，他卻因為殺妻愧疚，才肯容他們兄妹活著。

即便如此，妹妹也差一點死於「下人疏於照顧」。

偏偏這個人是自己的父親。

拳頭停留在半空中，他想殺了這個人，可是他沒辦法背負弒父的罪惡。

他掙扎，矛盾……

眼神憤怒，仇恨，又痛苦。

「哥哥，放手吧！」顧玖握住他的手腕，強行拉開他。

顧珽神痛苦地跌坐在椅子上，他覺著自己無能，對不起生他護他的母親。

他唾棄自己，深深的唾棄。

顧知禮像是被人掉了靈魂，他眼神茫然地問道：「在眼裡，我會殺了你們，殺了自己的孩子？在眼裡，我就如此惡毒？」

顧玖冷靜地說道：「你不會殺了我們，你只會冷眼看著我和哥哥被苛待死，意外死，病死……你的態度，決定了我們的生死。母親使你殺，拿命賭你還有一良心，會有一愧疚。會在我和哥哥遭遇不幸的時候，站出來稍稍維護我們。」

「如果重病不治亡，難道我就沒良心了嗎？」顧知禮一臉困。

顧玖譏諷道：「你心頭恨，恐懼。讓你堂堂侯府公子面盡失，你心裡頭積累著怨氣。只有讓你以為自己終於了一頭，甚至可以決定的生死，那口怨氣才會發洩出來。怨氣一洩，你才會有一為父親的責任，產生一點點的愧疚。靠著這點愧疚，我和哥哥才能活著長大。從始至終，都看了你。你在面前，無所遁形。」

蘇氏真是個聰明絕頂的人，聰明得讓人心疼。

顧玖心頭難，眼眶潤。

抬起頭，不讓眼淚落下來。更不想讓顧知禮看見脆弱的一面。

「既然一心一意替你們兄妹著想，為何沒有對邊的下人一個字？」顧知禮滿腹疑問。

顧玖角扯，「因為想讓我和哥哥活下去。不對邊下人一個字，我和哥哥就不會知道真相，也就不會對你有怨恨。小孩子難以掩飾緒，我和哥哥若對你生出恨意，我們就不能活著長大。那些下人，恐怕也會命不保。我和哥哥那麼小，需要忠心的下人照顧。瞞真相，就是為了確保我們能得到良好的照顧，順利長大。」

顧知禮突然笑了。

笑過之後，他咬牙切齒地說道：「看不起我，自以為是，無論是真話還是假話，總能一眼看穿。枕邊人能看自己的一切，而且還悶在心裡頭什麼都不說，一到關鍵時刻就來一句要命的刺激，你們知不知道有多可怕。」

「這不是你殺的理由。」顧玖冷聲說道。

顧知禮呵呵冷笑，「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說我心頭怨氣，我承認，我怨氣很大。可是怨氣不是一日積累起來的，那是年累月積累下來的怨氣。對我不屑一顧，我又何必在意。願和那些蠢婦說說笑笑，也不肯給我一個笑臉。我是男人啊，堂堂侯府公子，可對我什麼態度。仗著生下嫡長子有恃無恐，那我偏不讓如意。」

說到這裡，顧知禮眼中閃過濃濃惡意。

「不想生，我就偏要讓懷上我的孩子。虛，懷孕對負擔很重，我偏要讓大夫為保胎。難產大出，我從侯府找來百年老參替保命。遲早會死，但是死之前，我得讓知道這個家到底誰說了算。我是男人，我要生就得生。我要死就得死。的命在我的手裡，不能看不起我，哈哈哈……」

顧珽攥拳頭，指關節嘎吱嘎吱作響。

整個人看起來很暴烈，然而卻嚇不到顧知禮。

莽夫兒子顧珽，顧知禮從來不怕的。

「咳咳……」

顧玖一聲輕咳，得意洋洋的顧知禮瞬間收住了笑聲，神很張，很忐忑。

顧珽很想罵一句：我艸！

他的拳頭還不如妹妹一聲咳嗽管用。

他有那麼弱嗎？

在戰場上，他可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顧大將軍。

他握拳頭，很想朝顧知禮的臉上來一拳。

顧玖問道：「你讓誰手下毒？」

顧知禮戰戰兢兢地說道：「小廝顧從。他很機靈，做事很妥帖。」

「顧全呢？」顧玖彷彿隨口詢問。

顧知禮瞬間茫然，「沒他的事。那時候他還不了老夫的眼。」

顧玖嗤笑一聲，「砒霜哪裡來的？」

「就是從藥店買的。一個藥店買一點，一點點攢起來。那麼虛弱，其實只需要一點點砒霜就可以要的命。」

顧玖微微瞇起眼睛，很不高興。

顧知禮當即低下頭，不作聲。

「小廝顧從是你安排人弄死的？」顧玖隨口問道。

顧知禮愣了一下。

主要是沒想到顧玖會關心一個小廝的死活。

他低著頭，小聲說道：「就是讓人在他背後推了一下，沒幹別的。」

顧玖冷冷一笑，「母親死後，你為何將謝氏扶正？莫非是因為謝茂做了東宮屬？以你侯府公子的份，如果娶填房，也能娶一個比謝氏條件好出一截的姑娘。為何你獨獨認定了謝氏，力排眾議，不顧全家人的反對將謝氏扶正？」

顧知禮腦門冒汗。

他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事和你母親的事沒關係啊！」

顧玖輕描淡寫，「我就是好奇，隨口問問。你不方便回答嗎？」

顧知禮先是點頭，接著又搖頭，「當年，謝氏好的。謝茂一飛衝天，做了東宮屬，他是個極聰明的人。我就想著和東宮結個善緣，萬一將來……」

顧玖聞言，嗤笑一聲，「你指著仁宣太子登基稱帝，你也能跟著沾。那時候仁宣太子的贏面很大吧。謝茂怎麼忽悠你的？太子登基，他就舉薦你，你跟著他一起飛黃騰達。」

顧知禮一臉愧，難堪。

那些蠱人心的話，當年聽著，讓人渾熱衝。

如今回想起來，就覺著那時候自己的腦子一定是進水了。怎麼就被謝茂三言兩語給忽悠住了。

顧玖撇開眼，實在是不想再看見顧知禮那張令人厭惡的臉。

起，沒有留下一句話，直接離開了書房。

顧知禮一臉茫然，無措。

怎麼回事？

怎麼走了呢？

談話結束了嗎？

是不是意味著他沒事了，顧玖不追究他的責任？

事畢竟已經過去了幾十年，陳年往事何必翻出來，人看笑話。

顧知禮鬆了一口氣，自認為度過了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