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雖不喜畫眉濃妝艷抹，但因說話伶俐，做派爽快，又會殷勤奉承，懂眉眼高低，便有幾分好，想到往廟里要的是求子的符，心就有些了，見哭林錦樓，又不免高看一眼。

香蘭見了這番形容，心里也忍不住贊畫眉巧舌如簧。吳媽媽、春菱、汀蘭、蓮心等與香蘭好之人則心中大恨，又為香蘭擔憂。

誰知香蘭竟輕輕笑了幾聲，搖了搖頭，道：“畫眉，有句話‘機關算盡’，你舌燦蓮花，能說會演，又懂察言觀，討人喜歡，從大爺上峰贈的小妾，搖一變了姨娘，你莫要以為你有多高明，把旁人皆當傻子，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打量別人不知。”

畫眉聞言臉一變，一瞬間又恢復悲傷模樣，起撞天屈道：“妹妹！莫非你陷害大爺的事被我識破，你就這樣含噴人麼！”

香蘭道：“三更半夜，你先不顧太太之命，闖到主人家臥房里來，居心叵測，這是其一。你說‘妹妹跟我說起過，你是因大爺迫你，才不不愿進府的，你心里恨大爺，做夢都想出府去’，我何曾跟你說過這樣的話？你我會面，邊素有三四個丫鬟在場，都可作證。你栽贓陷害，兩舌惡口，挑唆生事，這是其二。”

畫眉目瞪口呆，剛要張反駁，卻聽香蘭搶白道：“方才你跟暖月一唱一和，咄咄人，句句利刃，要置我于死地，竟然還說想替我求，明眼人誰瞧不出來當中的門道？你素來不是個心地善良之輩。先前嵐姨娘就是聽信你百般攛掇，這才一口應承了辦詩社的事。挑唆與趙氏不合，你也是一副‘好姐妹，我為你著想’的面目。難道你不知道嵐姨娘天爛漫，單純厚道，不擅俗？且大著肚子，本就該安心養胎，就算你不惦念青嵐，倘若真為大爺著想，也該惦念青嵐肚子里的子嗣，不該挑的念頭。”

秦氏聽得分明。眉頭蹙了起來。

畫眉把手存在袖子里，雙手，竟把一寸把長的指甲生生折斷。臉上仍做了悲悲戚戚模樣，委屈道：“妹妹說這話讓我真再沒心活著了，我不過同嵐姨娘說了詩社的事，何曾挑唆過？”說完看著秦氏，道：“太太，好看的小說:。太太，你可要給我做主！”

香蘭冷笑道：“斯人已逝，再提也無益。可我要讓太太知道，你素來就是這樣狠手毒的人。”

畫眉雖神委屈，可角掛起一冷笑道：“妹妹是真個兒惱恨我了，還是做賊心虛。故意把話頭繞我上好讓大家盯著我莫須有的錯給自己開罪呢？如今說著咒死大爺的符咒，跟嵐姨娘又有什麼相干。”

香蘭輕笑，畫眉弱模樣果然是裝的。如今已讓得快要現了形，遂道：“自然相干。大爺房里的人，鸚哥老實，鸞兒子魯直，可好壞都在臉上。只有你笑得和煦春風，骨子里卻爭強斗狠。一心要在后宅里拔尖。我知道你為人，素來遠著你，想不到今日還是讓你同暖月一道栽贓陷害。”

香蘭又去看秦氏，聲音下來道：“我不懂事，缺了禮數，不

曾拜見過太太，太太不喜歡我，也是人之常。我出低微，不過飄萍之人，再進林家也非我愿。可大爺究竟與我有恩，這樣下作的事，我陳香蘭不屑于為之！”

此時門口有人道：“好了，甭說了。”一語未了，林錦樓已邁大步走了進來，上前便去拽香蘭胳膊，生生把架了起來，說：“噯，噯，爺都扶你了，你還往地上出溜什麼？大涼的天兒，跪地上不怕跪出病麼。”抬頭對秦氏道：“方才兒子在外頭都聽見了。”說完又看了畫眉一眼。

這一眼雖平淡，卻冷然刺目，如同刀劍寒霜。畫眉登時骨悚然，渾打了個激靈，在地上，心里又驚又怒。林錦樓親手去扶香蘭便是表明他態度了，畫眉余看了暖月一眼，見已委頓在地，暗道：“如今這形，只好丟卒保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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