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樓把香蘭抱在上，見只垂著頭，連眼珠兒都不轉，模樣又呆又可憐，只怕是被嚇狠了，一手心，果然冰涼一片，他吻了吻香蘭鬢角，道：“早上你用得，這會兒虛了，讓丫頭們端碗湯過來？”

香蘭溫順的點點頭。

林錦樓便喊春菱進來，命端一碗湯。春菱退下去心里犯嘀咕，早晨喝的九湯剩下的早就賞了人了，只怕這會兒小廚房也沒有現的。走到小廚房門口，只見掌勺的黃五家的正站在外頭和一個媳婦子說話，黃五家的瞧見春菱，立時便迎上來，滿面掛笑的打招呼道：“春菱姑娘怎麼這個點兒過來，這才巳時三刻，午膳還在灶上做著呢。還是你們姑娘想用點什麼？”

知春館是單獨起火做飯，先前廚房掌勺是尤家的，因死了公爹回去奔喪，掌二灶的黃五家的就頂了上來。這些日子紫黛正得威風，小廚房免不了結，黃五家的又和韓媽媽好，收了韓媽媽好，便私下用公中的銀子給紫黛做一份，對香蘭雖不算輕慢，可也不如先前上心，要什麼吃食都要三催五催。前些日子香蘭想吃碗清淡的龍須面，不過尋常一道，小鵑前去要菜，黃五家正埋頭替紫黛派菜饌，連個正眼都沒給小鵑，口中只管道：“香蘭姑娘倒是尊貴，省事的不點，偏要這一道難的。這忙忙的功夫，誰來得及和面、抻條？沒半個時辰誰準備得來呢！且做這一道面，不用豬骨做高湯。哪吃得出味道，前幾日送過來的半扇豬早吃沒了，這面讓你們姑娘改日吃罷。”這話給小鵑氣得鼓鼓的，回來便罵道：“要不是姑娘再三說什麼‘謹言慎行’。我今兒在廚房里非撕破臉大鬧一場。先前尤家的在這兒，什麼吃食都著咱，來來去去都遠接高迎，哪里用得著這樣鳥氣。說來不及做面，可倒來得及給紫黛炒面筋！”

春菱道：“如今紫黛搶了管小廚房的權，把賬簿都拿了去，又提攜了黃五家的閨小螺當隨伺候的小丫頭子，黃五家的不上趕著結才見了鬼了。”安了小鵑幾句，可心里也到底憋一場氣，如今冷不丁見黃五家的這一番形容。心里一轉便明白是因為林錦樓回來之故。輕咳了一聲道：“大爺讓我給姑娘端一碗補子的湯。”

“湯？有有有。勞煩姑娘跟我來。”黃五家的臉上愈發笑開了，引著春菱進了廚房，從灶上端來一甕陶罐。笑道：“巧得，聽說這兩天香蘭姑娘胃口不開，我就特特做了這個什錦湯，在火上熬了兩個時辰，早就味了。”說著滿滿盛了一碗，放到洋漆海棠小托盤上。

春菱冷笑一聲道：“特地給我們姑娘做的？今兒早晨我來廚房拿食盒，聽見小螺說也不是誰，中午要喝什錦湯呢。”

黃五家的暗恨春菱利，臉上仍掛笑道：“只怕是你聽錯了，這湯確是給香蘭姑娘特地做的。”

春菱似笑非笑道：“是麼？難不我耳朵走了火。聽岔了音兒？先前姑娘要吃一碗龍須面還要看人臉，這會子這樣大的禮遇，還真我們覺得不起呢！”

黃五家的心中暗罵，可方才秦氏手底下得用的媳婦兒同說了林錦樓給香蘭撐腰給了紫黛好大沒臉的事，心里驚得跟什麼似的，方才發覺自己拜錯了祖宗，又得罪了真佛，這廂挖心掏肝的百般討好，甭說春菱甩臉子，即便甩掌都得著。賠笑道：“好春菱，我原是浪昏了頭，兩眼就象那黧似的，不識泰山，你們大人大量，原諒則個。”說著悄悄掏出一角銀子塞在春菱手里，又高聲道：“良姐！沒瞧見你春菱姐姐來了，屜上蒸的茯苓糕和桂花糕一樣都攢一盒子！”著手笑道：“往后想吃什麼，只管跟我說，今兒中午有糟好的鵝掌鴨信，味道好得，我給你和小鵑妹子留一碟子……”

春菱哼一聲，將銀子往袖中塞了，端了湯便走。待回到房里，只見床邊放了個敞開的箱子，林錦樓抱著香蘭坐在床上，正指箱子里的東西給看。

春菱將湯奉上便退了下去，香蘭一點胃口全無，林錦樓把湯碗舉過來道：“趁著熱好歹吃點兒。”

香蘭吃了半碗，剩下的林錦樓卻接過來一仰脖子喝了，見香蘭神詫異，便在耳邊吃吃笑道：“怎麼？瞧爺吃你剩的了？爺在家里山珍海味，出去打仗時什麼腌臜東西沒吃過，再說這湯得，沾著你一點香唾，比什麼都好喝。”說著親在香蘭上，含糊道，“你看爺出去一趟，盡想著給你捎東西，旁人哪有這個臉，以后好好跟著爺，沒事兒瞎琢磨，你的好日子在后頭。”

香蘭心里嘆氣，靠在林錦樓前一也不。原來還覺著自己有幾分聰明，如今才發覺自己哪斗得過林錦樓險狡詐。這人給錦玉食，綾羅珠寶，卻給不了自尊、溫和活著的生氣，讓怎能不盼著過自由的日子。

林錦樓溫香玉在懷，心里正起邪火，手去解香蘭的扣兒，此時聽蓮心隔著簾子道：“回稟大爺，書染來了。”

林錦樓低聲罵道：“早不來晚不來，瞧來得這時候。”見香蘭紅著臉掙開，便親親的臉，笑道，“待會兒再收拾你。”理了理裳命書染進來。

書染一進屋便磕頭問安。

林錦樓容淡然，口中只道：“書染，爺為什麼趕你，原由你自個兒清楚，原打算日后就不用你的，可香蘭在爺跟前說你好話，說你伺候爺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辦差也妥當，先前的事就當你頭腦發了昏。”說到這里微微一頓。

書染是個人。早就“咚”一聲磕在地上，口中道：“香蘭姑娘說得不錯，就是奴婢發了昏，辜負了大爺的一片苦心。”

香蘭在一旁聽得撇了撇。一來未說過書染好話，二來書染被逐是因為鸞兒之事被林錦樓遷怒，論起來實在冤枉，跟頭腦發不發昏確實無甚干系的。

林錦樓道：“你自個兒明白就好，爺也知道你是個辦事牢靠的，打今兒起你就跟著香蘭罷，先在知春館掌的差事還照舊，這兩日來了個攪事，館里鬧得不像樣，你從明兒個開始就過來當差。好生理一理。”

書染眼眶泛紅。立刻磕頭：“大爺能再用奴婢是奴婢的福氣。日后若再惹大爺不痛快，任打任殺絕無二話。謝大爺的恩典。”又給香蘭磕頭：“謝姑娘的恩典。”說著心里泛出一苦笑，原先是林錦樓宅里最得力的管事。如今卻要服侍府里一個連正經名分都沒有的小妾。放在以前，是斷然不肯答應的，即便勉強答應下來，心里也含怒含怨，草草敷衍。可如今不敢，林錦樓逐出去，面掃地，手里的權柄丟了個干凈，也算頭一遭領教什麼“世態炎涼”，連先前捧著的婆婆和小姑子都開始給臉看。更勿論府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丫頭仆婦，還有那些閑言碎語。這大半個月仿佛是在噩夢里過的，如今林錦樓又允回來，還把原先掌的權給了，甭說是伺候香蘭這等得寵的，就算是伺候鸚哥這等失了寵的，都得高高興興著，盡心盡力服侍著。

林錦樓揮揮手打發書染去。

香蘭盯著林錦樓有些怔。忽然間明白林錦樓為何當初把書染趕出去，原來他是預備將書染撥給自己使喚。可書染這等心高氣傲又聰明伶俐的豪奴自然不愿伺候自己這樣份的，林錦樓便把打到泥淖里削一削的傲氣，再送到自己邊來，又故意說是自己為書染言，與自己送了個人。

林錦樓摟過香蘭道：“你邊那倆丫頭，尖臉兒的點歷練和氣度，圓臉的傻乎乎的，都不得用，爺把書染給了你，日后你也點欺負。”看著香蘭愣愣的模樣，笑著點了點的鼻子，“想什麼呢？爺為你做到這份兒上，不？”

這一早上，香蘭先是看林錦樓給自己撐腰出氣，還沒緩過神又聽他惡毒威脅，驚嚇還沒退去，林錦樓又塞給一個得力的仆婦。這給幾顆甜棗再給一棒子，再給幾顆甜棗的做派，讓香蘭徹底迷糊了。

了，還未想好說什麼，便聽林錦樓嘿嘿笑了兩聲，翻將在床上，手經探到子底下說：“的話就好好伺候爺，昨兒晚上沒盡興你就暈了，你，爺這火氣還沒消呢。”

香蘭原想跟他道一聲謝的，可聽了他這話反倒無語，眼前一黑，幔帳已被林錦樓扯下來。林錦樓一手著一團潤的圓，另一手開撒花兒，拉下荼白的綢兒，只見兩條白修長的，登時呼吸重，帳中春不必細說。

當下，拙守園正房的抄手游廊上，吳媽媽和韓媽媽肩而過，打了個照面。韓媽媽腳步匆匆，吳媽媽卻停住，故意道：“老姐姐，這麼急趕著去哪兒呢？大爺剛打發人給我送來些外地的特產，有些吃食還致，老姐姐不忙，去我那兒吃些？”

韓媽媽一腦門子司，聽了“大爺”兩字愈發鬧心，倏然停住腳步，扭過頭冷笑道：“你這老貨什麼意思？可別討我把你頭上榪子蓋似的幾揪下來！”

吳媽媽手了腦后發髻上的金簪兒，冷笑道：“老姐姐你說這話我可不懂了，你外甥兒惹禍，你拿我這不相干的撒什麼氣。我好心好意，早就告訴你們別去招惹香蘭，紫黛偏不聽，抓權不惹出一屁麻煩，你做得也絕，為了保全外甥兒面，誑柳那小蹄子出來頂缸，跟說得罪香蘭沒個好兒，讓磕頭請罪，謊稱自己讓風吹病了回去躲兩日。可憐錯認了你，出門就讓人賣了，還坑了香蘭名聲。你算計柳也就罷了，算計香蘭……嘖，有道是‘倉老鼠和老鴰去借糧——守著的沒有，飛著的有’。”

韓媽媽臉一變，只連連冷笑，并不吭聲。

吳媽媽道：“你以為你們做得機？我好歹也在林家幾十年了，知春館里也是有統的，什麼事瞞得了我？”又往前邁半步，道：“這事我含著沒說，也是為了顧及你我多年的分。好歹在一起這些年，雖說拌爭競，可到底也是朝夕相的老姐妹兒，你若不好，我心里也難。聽我一句勸罷，紫黛甭往知春館湊合了，趁著這個臺階，跟太太求個恩典，出去嫁人算了，太太自會關照。紫黛已討了大爺的嫌，還能怎樣呢？”

韓媽媽似乎了十分，也不由長吁短嘆道：“是啊，還能怎樣呢。”說著眼眶紅了，掏出帕子抹了抹眼睛，道：“紫黛是我從小看著長起來的，跟兒似的心，我這當大姨兒的，也是盼著有個好前程……”

吳媽媽暗道：“這老貨說這樣的話，還心不死呢！”瞧不起韓媽媽，口中卻言安一番。

等吳媽媽一走，韓媽媽立時收了淚，呸了一聲道：“含著沒說是為了顧及多年分？說得好聽，含著不說是因為太太默許，太太都不管，你敢手管？”返回了房，推開小梢間的門，只見紫黛正跪在地上趴在床頭哀哀的泣。韓媽媽本就一肚子火，這廂愈發惱怒，擰著眉，疾言厲道：“哭！你還有臉哭！”罵完長嘆一聲，在床上坐了下來，仿佛老了好幾歲，半晌才道：“告訴你別太急，你卻等不得，鬧這般，我是管不了了，往后你想如何？你倘若想求恩典出去嫁人，我自會跟太太開口。”

紫黛猛抬起頭，哭得滿臉的脂都和一片，噎道：“我絕不出去！我是咽不下去，好，好容易才熬到今兒這一步，倘若就這樣付之東流，我還不如死了干凈！”說完又趴在床上哭起來。

韓媽媽長長出了一口氣，抬起頭著天，一只手輕輕放在紫黛的烏黑的頭發上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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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05111039283，傾陳的和氏璧，的香囊，落月迷香、笑笑66、醉于清風的平安符，也謝謝諸位的紅票^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