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樓進城時已是戌時正,郭人杰引著他到一家客棧,從后院進便上了二樓,郭人杰笑道:“有一位小姐就安置在這屋,另一位在隔壁”
話音未落,林錦樓已推門走進去。只見屋中陳設雅致,桌上燃著一盞燭燈,不甚明亮,床上有個孩兒著埋著頭,肩膀一一,顯是在哭。
林錦樓忙走過去,一拉那孩兒胳膊,口中喚道:“香蘭,香蘭你莫怕”
那孩兒猛一抬頭,只見面上涕淚橫流,眼睛紅腫,赫然是紫黛。兩人俱是一怔,林錦樓先松了手,紫黛卻哭得愈發厲害了,手抱住林錦樓的胳膊,哭道:“大爺!我的爺爺,您可是來了”說著悲從中來,哭得地山搖。
林錦樓不甚煩惱,一把出胳膊轉便走,紫黛以為林錦樓要將拋在此地,不由大驚,立即胳膊抱住林錦樓的腰,隨著林錦樓邁步從床上滾了下來,仍死死環住他的,半趴在地上哀求道:“求大爺救我萬萬別把奴婢扔在這兒”
林錦樓暴喝道:“松手!”
紫黛不肯放,仰起臉看著林錦樓怒目而視,心里一陣怕,可想著方才他喚“香蘭”時候低聲細語,又是一陣氣苦,攢了一天一夜的委屈憤恨便再藏不住,暗道:“若不是陳香蘭,只怕我已經是林家的姨,如今何至于險些賣到窯子里連名節都沒了惹大爺的煩厭,明明上回晚上我半夜進屋里伺候遞水,大爺都不曾趕我,反給我好臉瞧,態度已是和下來了”憤懣沖上了頭,不由淌著眼淚道“大爺心里只惦記香蘭,卻不曾看我們這些忠心耿耿的,是大爺心里重的人,我們也不敢與之比肩,可大爺卻不知,棲霞寺里鬧得這樁大事,全是香蘭惹出的大禍!”
林錦樓本覺著紫黛是塊狗皮膏藥,聽了這話愈發火起,一腳踹上去:“滾!”
紫黛的胳膊被踹得生疼“哎喲”一聲松了手,復又一把摟住林錦樓的,哭道:“大爺,奴婢說得是真的!有一回早晨奴婢見芝草拿了個錦囊,說是畫眉做了個夢,夢里的神仙讓扔個錦囊到香蘭房里就能消災,畫眉慣會用符咒巫詛咒人的,奴婢便好心好意勸別這般做,芝草當時是走了。我以為這事已了,誰知過不久知春館里就出了痘,燒鸚哥姑娘用過的服被褥時,奴婢看見裳堆里有一個錦囊,上頭繡著一只黃的鳥,是沒見過的新鮮hua樣,底下還系著五彩絡子,絡著一個青白玉的福字玉佩,跟芝草當時拿的那個一模一樣,這樣巧的東西,全府里也找不出第二個來。奴婢心里就生了疑,后來悄悄使人去問芝草,才知那天還是把那錦囊扔到香蘭屋里去了”這番話說得真真假假,反正芝草已死,紫黛便將污跡推了個干凈。
說著音量漸高,聲嘶力竭道:“大爺!大爺您想想,原是扔香蘭房里的錦囊,怎會到了鸚哥手里?那錦囊定藏了要人命的符咒蠱毒一類東西哇!香蘭定是發覺了,只不過畫眉已經家去,大爺房里還剩個鸚哥,明面上同鸚哥好,卻暗地里借刀殺人用那錦囊去害,竟然一容人的量都沒有,連累這麼些人沒了命,簡直是蛇蝎一樣的心腸!枉費鸚哥白認了一場”紫黛說完又嗚嗚哭了起來,確實瞧見鸚哥燒掉的裳里有那個錦囊,因錦囊做得,一眼就認了出來,當時便大吃一驚,心里存了疑,接著知春館里開始死人,紫黛心里發慌,跑去同韓媽媽說了此事。姨甥二人均覺著是畫眉藏了個歹毒的符咒要害香蘭,香蘭將計就計反害死鸚哥。
“怎麼說鸚哥都有過大爺的骨,縱然命里沒那麼大福承,那孩子沒保住。香蘭讓大爺獨寵了這麼些日子,連個蛋還沒孵出來,甭瞧著一臉清高,心里頭能不急麼?有道是‘人無千日好hua無百日紅’哇,大爺那子,今兒個朝東,明兒個朝西,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把扔脖子后頭,況萬一哪天大爺起了興兒鸚哥來伺候,又揣上了種,鸚哥豈不是要騎到脖子上?”韓媽媽抿了一口茶,端著明有城府的樣子同外甥兒講了一番“嘖嘖,我知道膈應鸚哥,倒真沒瞧出來,心思竟這樣毒。”
“大姨兒,你看這事要不要告訴太太?”
“怎麼說?這事死無對證,別告狀不再惹一。”韓媽媽一瞪眼,又略一沉“這事先放放,等大爺對香蘭淡了心思,再吹風也不遲,如今風頭正勁,咱們別去惹那尊佛。閉嚴了你的,這事先不能走風聲出去。”
紫黛有些失,上答應了,心里到底揣不住。就好似有個箱子里裝著黃金萬兩,自己唾手可得卻要生生忍住似的。明明已抓了香蘭的把柄卻不能說,每日看香蘭在自己眼前威風,只覺挖心撓肝一樣難,今日終于將這話說了,心里一陣痛快,卻又有些忐忑,去看林錦樓的臉。
林錦樓臉上一表皆無,只是臉發青,忽然笑了兩聲,測測道:“好,好得,你可是個忠心的奴才”
這聲音絕非善意,紫黛忍不住渾打了個寒戰。
“你這話早不說晚不說,偏挑這個時候來說......好,好,好,爺自當記著你的功勞。”林錦樓咬牙說了這番話,揚聲喚道:“胡來!輛馬車,把這的給我帶回去!”說完拔便往隔壁屋去了。
那屋里正是疏桐,方才聽隔壁一陣哭一陣喊,卻聽不清說得是什麼,心里不由發慌,正此時,卻聽門“咣當”一聲推開,疏桐嚇壞了,眼去,只見林錦樓黑著一張臉,渾狠暴戾。做賊心虛,一見這神,以為林東繡已跟林錦樓說了二人知不報之事,林錦樓正著惱,嚇得渾,滾帶爬的往墻角躲去。(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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