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七十四章

四爺好像突然得了眩暈癥，坐地上半天沒起來。而李主子扯著主子爺的袖子嚎啕大哭，蘇培盛急的頭髮都快掉了，圍著兩個轉了好幾圈，不敢把李主子扯起來。

沒法子！主子爺摟著呢！

然後屋裡讀書的二阿哥和三阿哥也跑出來了，蘇培盛就差跪下磕頭求各位主子們別鬧了！

張德勝早閃遠去喊白大夫了，蘇培盛想找個頂缸的，舉目四，看哪個，哪個往後。自己個的徒弟又躥了！

呸！小兔崽子太沒良心了！

四爺試著站起來，李薇趕架著他，弘昐和三阿哥要手幫，被醒過神來的蘇培盛搶了有利地型。

幸好，四爺發現不費力，自己站直了，見一院子的人都圍著，素素和孩子們都仰臉看他，笑著三阿哥的頭，道：“沒事，一時沒站穩。”

弘昐沒信，沒站穩絆一跤，額娘會哭得那麼厲害？

李薇也發現事好像要鬧大？馬上做證：“爺可我嚇了一跳，是不是早上起太猛了？一時頭暈？還沒用早膳呢，肚子裡空空的就容易暈。”

說得煞有介事，連蘇培盛都差一點信了。

弘昐還要再疑心，四爺補了句：“昨晚上想著一份摺子，睡得晚了，早上見起晚了忙著過來才顧不上用膳。你還非要跟過來……”

李薇馬上介面：“那還不是您連水都沒用一滴……”

二人一搭一唱，配合得天無。

弘昐信了，既然沒大事，那他和弟弟跑出書房就是有錯了。他馬上認錯道：“都是兒子的錯，還帶著帶著弟弟跑出來。”

“好了，阿瑪知道你們的心。好好回去讀書吧。”四爺拍拍他的肩說。

兩個孩子乖乖回去讀書，其餘沒事的人都在蘇培盛的眼神示意下散去。四爺看了蘇培盛一眼，牽著素素先進書房了。

蘇培盛趕去堵這些人的，看到四爺摔的人不，還有李主子那快要捅破天的哭法，人聽了都心，跟丟了的孩子終於找著媽似的。

書房裡，四爺也顧不得剛才在地上坐了一的土，一進屋就坐到榻上了，李薇也直接坐他懷裡，摟著就一個勁往下掉淚，可憐極了。

四爺的肩，把一團麻的思緒理一理，問：“剛才……是怎麼回事？”

李薇哭歸哭，腦子沒扔，張就是：“您還問我？一早起來就要殺我，又是掐脖子又是拿刀的……”

四爺解開的領扣，脖子上青腫的指印醒目得很，襯著那小細脖子都人擔心是不是差一點就人掐斷了。側頸還有一條細薄的痕，打過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利刃所傷，皮都人整齊的切開了一線。

他此時方覺得上發寒，看了眼還哭得不知所謂的素素，一臉的撒委屈，話在裡轉了半天也沒吐出來。

還是不跟說了。要是說那是個上的鬼，還是什麼的，非嚇得做惡夢不可。

他溫言道：“爺是做了惡夢，魘著了，一時認錯了你，別生爺的氣啊。”

李薇馬上點點頭。

四爺自己還沒回神，放下去屏風後換洗漱，出來又食不知味的喝了半碗粥。正好白大夫來了，切過脈說有些驚神，但無大礙，方子也開了，但喝不喝也不要。

蘇培盛送走白大夫，沒提再請太醫來看看之類的話。院子裡的人也都被他囑咐過了，不會有不長眼的把話送到院子外去。

特別是福晉的正院。

要是福晉知道了，小事非變大事不可。

屋裡，白大夫開的方子就擺在桌上，四爺拿起看了眼就放下不管了，現在正捧著本書講得津津有味。李薇還沒從早上的驚慌中回神，也不顧這是書房，鞋上榻在他邊，抱著他的一條胳膊就不肯。

瞄了眼他手裡的書，什麼諸菩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佛經？

看來四爺還真把早上這回事當鬼上了……

突然發現比起四爺站在了智慧的臺階之上，就把從四爺被四爺（？）穿的驚悚中拯救出來了一秒。

正為自己的聰慧喝采，膝上就被四爺扔來一本經書，書頁上一串看不懂的焚文。

四爺在上頭道：“讀一讀《心經》，對你有好。”

李薇只好翻開，好棒，果然一個字都看不懂。

看了看讀經好像讀得很專心的四爺，以往總是很周到的四爺今天居然忘了不可能有通讀焚文的能力，果然打擊有些大。

大概是盯著四爺的時間有些久，突然發現……他手裡的經書好像好久都沒翻過一頁了。

四爺正在出神。

早上醒來，他發現自己獨寢在一張黃梨榻上，上只蓋上條錦被。他枕的是一個已經有些舊的柳編枕頭，有些像他沒出宮前用的那個。

後來素素用枕，尤其偏各種糧食灌的枕頭，還說這枕頭對脖子好，慢慢的他也用慣了枕。

這類枕就收進了庫房。

蘇培盛守在屋，發現他醒了就過來道：“主子爺，要起了？”

他嗯了聲，點點頭，突然覺得這院子裡有些靜？

外面的天已經泛起了白，可為什麼沒有讀書聲？弘昐和三阿哥今早沒讀書？昨晚著涼，病了？

他下床，小太監跪下給他穿鞋，他問蘇培盛：“你李主子呢？”

蘇培盛愣了下，遲疑了會兒才答道：“主子爺是問李側福晉？是奴才疏忽了，前幾日仿佛聽說李主子今天要去給菩薩還願。”

菩薩還願？

他怎麼沒聽素素提過？不對，什麼時候信過菩薩了？要不是他帶著讀經抄經，連進佛寺都不知道去磕個頭上柱香。

大概是他的神，蘇培盛跟著又解釋了句：“再過半月……是二阿哥的祭日，李主子大概是……”

“放肆！！！！”四爺大怒！一腳飛起把他跺得往後跌出去一尺多遠，給他穿鞋的那個小太監嚇得膝行著連連後退數步，趴地上拼命磕頭。

四爺腳上的鞋都飛了一隻，下榻來繼續指著蘇培盛大罵：“你這狗奴才是活膩了！！敢咒爺的二阿哥！！”

蘇培盛他踹在心口，人都有些暈，卻毫不敢耽擱立刻翻跪下，拼命拿頭砸地板。

“爺看你……爺看你……”四爺氣得炸了，在屋裡四找腰刀，他要一刀宰了這個狗奴才！！

蘇培盛侍候他久了，看出這是命在旦夕，但還是不敢出口求饒，牛淚滿腮還死咬住，只敢磕頭。

可四爺在書房裡轉了半天，沒有拿刀。

這裡……不太對……

他這是做夢了？有人厭勝做法害他？

屋裡只有一群太監磕頭的悶響，四爺喝道：“滾！”

蘇培盛帶頭就跪著迅速退出去，滾出門檻，還小心翼翼的把門合上。

屋裡只剩下了四爺，他坐在了書桌前，翻看起面前的摺子。

屋外，蘇培盛額頭青腫，卻連大氣也不敢。整個院子都像墳地一樣靜，來往的人都在了屋裡，全都不敢出來。

日影西斜，四爺已經在屋裡坐了一天了。

他的面前都是攤開的各種書折，禮劄等。他把箱子裡收的都給翻出來了。

賀四貝勒次子滿月……

賀四貝勒次子周歲……

敬致，哀，四貝勒次子弘昀奠儀……

敬致，哀，四貝勒長子弘暉奠儀……

……

同樣是康熙四十四年。

宋氏的兩個格格都是落地就沒了。弘暉去年沒了。弘昐就活三歲，年歲太小連個墳頭都沒有。三阿哥、四阿哥都在。

四爺盯著那兩封白的奠儀子，渾發僵。

弘暉去年沒了？

弘昐連個墳都沒有？

他甚至連再去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一直僵坐到暮四合，外面，蘇培盛輕輕道：“主子爺，福晉主子問你要不要過去用膳……”

四爺恍惚了下，張卻發不出聲，將要起，突然眼前一黑，天地倒轉。

……

手上的經書還未翻過一頁，四爺長長的呼了口氣。突然發覺側有些沉，低頭一看，素素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就靠在他上。

膝上的經書被在下，書頁都折了。

他沒辦法的笑笑，輕輕抬起的把經書拿出來，小心不去吵醒。

——那都不是真的。

看睡得香甜，他忍不住輕輕握握的手，湊上去在額際吻了下，嗅著發間的香氣，他終於相信那一切都不是真的了。

那只是個惡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