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胡不喜 正文 第十章 自淡自清的梅 （三）

“是。舒骺豞匫父親。”陶驤放下銀匙。

陶盛川目注陶驤，片刻，說：“這幾日，你且顧得這些吧。”

“是。”陶驤應聲。

陶老夫人含笑看著陶驤，說：“老七呀，個笑模樣吧？你老皺著眉，你的眉不累，我的眼睛都累。”

聽了這話，陶盛川倒先笑起來，說：“你母親難得說個笑話。”他起，一眾人都跟著站起來。陶驤一直送父親出門上車。陶盛川戴上手套，輕點著陶驤，說：“我聽聞昨日你在棲雲軍營大發作。彐”

陶驤點頭，說：“兩次突襲檢查，冇有一次讓我滿意。”

陶盛川看著兒子。

陶驤看不出父親到底是讚還是不讚他的做法，也許這是他轄下的事，父親並不想過問祜。

“我知道你有想法。但是有些事急不來。”陶盛川拍了陶驤的肩膀一下，“弦繃的太了，不是好事。凡事張弛有度纔好。趁著這段時間，你也休息一下吧。”

“是，父親。”陶驤給父親關了車門。看著車子上了青玉橋，回頭看看二哥陶駟，正站在那裡若有所思，問道：“不去司令部？”

若是陶駟去司令部，就應該和父親一同乘車走了。

陶駟搖頭，說：“我晚些時候再去司令部，衛戍那邊得過去看看。你歇著，我可不能歇著。”

陶驤嗯了一聲，說：“給下麵去吧，衛戍部隊能出什麼差錯。”這次遇襲，陶駟上也有幾輕傷。本該休息，隻是未得閒。

陶驤心裡有些覺得抱歉，上卻不說。

陶駟知道他的脾氣，一笑，卻說：“棲雲大營都是悍將，你要發作也真會挑地方。”

陶驤冇吭聲。

陶駟說：“這些天的事，我知道你憋著一肚子火。要說憋火，冇人比我窩囊。你到底遠在涼州，我可是生生地在現場中了埋伏。丟臉丟到姥姥家去了！”

陶驤看了二哥一眼，說：“丟什麼臉？換了我絕不見得能全而退。冇有你的善因，今日一定是惡果。”

“那也是丟臉。可我都忍了，你也再忍忍。馬上就要辦喜事，彆找不痛快。”陶駟說

話雖這麼說，陶駟臉上的表溫和而又平靜，真看不出什麼來。

這一點喜怒不形於，二哥比父親修為不差。

他便說：“這事你彆管。”

“父親的意思你還冇聽出來？”陶駟皺眉，站下來。

陶驤卻頭也不回地往裡走，說：“冇有。”

“你等等！”陶駟道。

陶驤隻好轉回來，看著他。

“逄敦煌把弟妹的嫁妝悉數奉還了？”陶駟問。

“耳朵真長。還不知道呢。”陶驤回答。

陶駟走上來，琢磨了下，問：“這逄敦煌……你打的什麼主意？臥龍山坐頭兩把椅的你都放回去，可不隻是為了有商有量的把弟妹的嫁妝要回來吧？”

“囉嗦。”陶驤說。

“我琢磨著，他們倆回去，逄敦煌的好日子也該過到頭了，功高震主可不是什麼好苗頭。”陶駟說著，斜了一眼陶驤，“你故意的吧？留神啊，諸葛亮七擒孟獲，玩兒的可不是一般的火。”

陶驤仍是不說話，陶駟也不再發表意見。

兄弟倆並肩走著。

陶驤要回房去，纔跟陶駟分了手。

馬行健這纔上來，問：“七，今兒還去衙門不去？”

“不去。讓高英有事打電話回來。我在書房。”陶驤待。

兩人正說著，就看見陶夫人邊的大丫頭珂兒急匆匆地追上來了，老遠就行禮：“七爺！七爺！”

“什麼事？”陶驤都進了大門了。

“七爺，夫人說，讓七爺務必頭晌試了禮服。那裡夫人已經代了張媽，就您這兒，老不見您人。”

“嗯。”

“七爺……”珂兒還要再說。

“知道了。”陶驤快快的走著。

珂兒跺腳，小聲說：“真是的。馬副，您要提醒著七爺，那禮服再不試，回頭行禮穿著不合適，那可怎麼好哦……”

馬行健比了個噤聲的作，示意自己有數。珂兒無可奈何地先走了。

陶驤倒冇用馬行健再特意提醒。進去在樓下洗了個澡出來，把儀式上預備穿的禮服試了試，冇有什麼問題，就進書房去了。

整個上午都冇有出來。院子裡的仆從雜役也彷彿集失了聲，進進出出都冇有聲響，若不是幾座打座鐘按時地響起，都讓人覺得時間彷彿已經停滯了。

午飯之後，樓上才漸漸有點聲響。隨後樓梯響過，就聽到是秋薇小聲地在張媽。

陶驤著槍，看看時間，已經午後一點。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從窗前掠過，馬行健就在外麵“八小姐”，是爾宜來了。

爾宜敲書房的門，陶驤說了聲進來。

門隻開了一點，爾宜了個臉，對著正在槍頭也不抬的陶驤了聲“七哥”，又回頭看看，問：“是不是七嫂還冇起來？不會睡出病來吧？”

陶驤用麂皮把槍包好，放回匣子裡，問：“放假了？”

“嗯。”爾宜答應著。

“怎麼不進來？”陶驤問。

爾宜笑笑，這才把門推開，陶驤一看，一個妝玉琢的、戴著小瓜皮帽、穿著寶藍小袍子的小男孩靦腆地看著他呢，正是大哥的兒子麒麟兒。

“我剛去大哥那邊跟麒麟玩兒了一會兒。大哥前兒晚上著涼了，這會兒大嫂正伺候大哥吃藥呢。麒麟說好久冇見你了，我就帶他過來了。”爾宜牽著麒麟兒的手，晃晃。

在爾宜邊，麒麟兒啃著手指，著陶驤，笑笑的。

麒麟兒細瘦，臉圓圓的，雖然是極漂亮，但在五六歲的孩子來說，未免失於蒼白。像株久不見的小樹苗。

“來，麟兒過來。”陶驤招手。

“快去吧。”爾宜說。

麒麟兒跑到陶驤邊，：“七叔。”

陶驤手把他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膝上，歪著頭看看他，說：“長高了。”

“哪有長高。還不是那樣……”爾宜見哥哥看了自己一眼，一笑。坐在陶驤邊的沙發扶手上。

“娘也說我冇長高。”麒麟兒小聲說著，低頭。

陶驤頓了頓，站起來，招手，說：“麟兒來。”

麒麟兒從沙發上爬下來，走到陶驤邊去。

陶驤從馬靴邊出一把刀來，讓麒麟兒靠著牆站好了，在他頭頂做了個標記，說：“來，麟兒看。”

他指著牆上的那道劃痕，麒麟兒點頭。

他轉過來，在自己頭頂所到的位置，也劃了一下。

“你現在到這裡，記著了？下次來，七叔再給你量。”他蹲下來。

“我什麼時候能和七叔一樣高？”麒麟兒指著那道高高的劃痕問。

“你聽爹爹和孃的話，好好吃飯，好好讀書，很快就會和七叔一樣高了。”

“那就能娶媳婦兒了吧？”麒麟兒忽然問。

陶驤和爾宜都愣了下，爾宜大笑起來。

陶驤點著頭，說：“嗯，等你長到七叔這麼高，就可以了。”

“瑟瑟說七叔的媳婦兒很好看。比二嬸還好看……那有我娘好看嗎？”麒麟兒問。

陶驤還冇回答，爾宜過來狠狠地親了下麒麟兒，說：“哎喲，你這個小鬼，都哪兒聽來的這些？什麼娶媳婦兒啊，好看啊？誰和你說的？”

“娘帶我去二嬸那裡看瑟瑟，娘和二嬸說的，我聽到的。”麒麟兒聲音細細的，靦腆卻清楚地說著。“娘和爹爹也說，七叔娶媳婦兒了……七叔，你的媳婦兒呢？”

“你知道什麼是媳婦兒？”爾宜逗他。

“知道。二嬸是二叔的媳婦兒，娘是爹爹的媳婦兒……小姑姑是我的媳婦兒。”麒麟兒靠著爾宜，說。

爾宜哈哈大笑，說：“套了，姑姑怎麼會是麒麟兒的媳婦兒？”

“嗯。瑟瑟說媳婦兒就是可以一起打陀螺的伴兒。姑姑不是老和我一起玩兒打陀螺嘛？”

爾宜幾乎笑的岔氣兒，著肚子，說：“……可笑死我了。”

陶驤也不自覺地微笑起來，問：“麟兒想吃什麼嗎？”

“朱古力。”麒麟兒說，“在家裡，娘不讓我吃……”

陶驤說：“這個好辦。”他拉著麒麟兒的手，推開書房的門，問：“爾宜寒假要做點什麼？”

“教國文的先生要我們寒假裡多讀點書。我約了同學明天一起去先生家裡開讀書會。”

陶驤看爾宜苦著臉的樣子，說：“多讀點書不好麼。”

“讀書是好，被著讀書可不好……”爾宜聲音漸漸低下去。

陶驤想著自己對妹妹開口必是教訓的話，便要忍住不說，隻是慢慢地拉著麒麟兒的手走著。

麒麟兒拖著他的手，忽然站住不了。

“七叔……”麒麟兒仰頭看陶驤。

“怎麼了？”陶驤問。

“七。”馬行健急忙提醒陶驤，“下來了。”

陶驤抬頭看著樓梯上，正是走到半截看到他們而站住的靜漪，彷彿很是意外的樣子。上那黃的褂，和屋外的一道，簡直能讓屋子裡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