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晴朗的春日,兩條突如其來的消息打破了神界持續許多年的平靜。
第一條,花皇的後花園裡,原本應該三萬年纔開一次花的婆娑牡丹,這次只隔了一萬年不到就冒出了花骨朵。
第二條,有小道消息稱,天帝有意牽線撮合鐘山龍神燭氏的小公主和華胥氏青帝的獨子扶蒼神君。
正巧花皇后花園的婆娑牡丹開了,本著“不想初次見面太尷尬”的念頭,天帝將兩位年輕天神的初次相見定在了花皇的後花園,見著來賞花遊玩的天神們衆多,他倆便不至於大眼瞪小眼了。
消息一傳出來,這幾日前來賞花遊玩的天神們絡繹不絕,後花園的門檻眼看著都被踩矮了幾寸。
當年鐘山帝君的夫人翠河仙子隕滅在大荒之原,神君自此封了鐘山,幾乎不與諸神來往,到現在誰也沒見過神君的一子一是何等容貌。
而有關那位小公主,倒有“泥鰍公主”之類的謠言,想必十之八九只是個平庸的小神。
不過,縱然再平庸,的出依舊高貴異常。
如今小公主年方九千七百歲,剛剛纔到可嫁娶的年紀,便能請得天帝爲之牽線,青帝引薦獨子,此等架勢,尋常神族只能羨慕讚歎。
可是,天帝牽線誰不好,爲什麼偏偏是扶蒼神君?神界無數神爲此芳心暗碎。
猶記得當年扶蒼神君也不過才兩萬兩千歲,恰逢帝出嫁,酒席足足擺了五天。天帝嫁,諸神自然不得捧場,那時四海的龍們先起了歌舞,湘君湊趣笛橫吹,太子長琴以琴音和之,羲和神擊鼓呼應。
天帝許是酒興上來,忽然轉頭向東南角獨坐的一位年輕神君,笑道:“扶蒼,何不舞劍助興?”
年輕的神君振袖而起,翩然的姿態如同一隻鶴,長劍爲他執在手中,行雲流水般瀟灑。
一曲皓月寒霜收尾,他的作也收尾,長劍劃出乾脆漂亮的一道線,年輕的神君傲然端立,微微側著的臉,鼻樑與下頜的弧度雋秀而完,他擡手,將長劍遞還給龍們,垂下的眼睫揚起,雙眸似月般清冷。
風華絕代。
一場劍舞令扶蒼神君名震四野,也讓無數神爲之心馳神迷,如今想到他即將落燭氏小公主的魔掌之中,更是讓人肝腸寸斷。
未時過三刻,風忽然大了起來,層疊洶涌的雲海像是被一雙巨手驟然撕開,青九頭獅風而飛,一個眨眼的功夫便落在了花枝繚的梨花林中。
漫天雪白裡,年輕的神君輕輕從獅背上躍下,廣袖搖曳,翩然驚鴻,正是青華帝君的獨子扶蒼神君。
他竟是一個人來的,沒帶隨扈,也沒帶侍立仙,牽著九頭獅信步走向花皇的庭院。直至庭院門前,花皇的侍者們早已迎出,畢恭畢敬地接過繮繩。
“不知花皇有何安排?”扶蒼低聲問。
與他清冷似月的外表不同,他的聲音竟極力,甫一開口,低沉而魅的聲線像一柄的羽刷輕輕刷過心間,令人倒半邊。
侍者們不由自主紅了臉,半晌答不上來他的問題。
忽然之間,雲海又傳來雷音般的嗡鳴聲,重疊的雲層被毫不留撕裂,一輛金碧輝煌的長車在雲中穿梭前行,其上紋繪的正是鐘山龍神的圖騰,車周圍祥萬里,隨扈者浩浩,不下百人。
待這浩浩的人羣落在梨花林中時,小小的花林突然顯得有些擁,諸神們不得不紛紛讓道。
只見前方三十名隨扈提了青銅小桶,用玉勺舀水,潑灑在道路兩旁。中間三十名仙捧著紫金的香爐,青煙嫋嫋,幽雅清涼的香氣幾乎蓋過了梨花的味道。
再後三十名隨扈一路鋪下雪白的纖雲華毯。這毯子是天河岸織們採了流雲織就,更以天河玉點綴,一尺纖雲毯都極爲奢侈,小公主居然拿它來鋪路,實在太過奢華。
長車後跟隨的最後三十名仙手執拂塵羽扇寶瓶玉匣,更有兩個隨扈扛著巨大的錦緞傘。隨扈雖然衆多,卻安靜無比,一路氣勢驚人地行至庭院門前,隨扈向兩旁散開,長車堪堪停在扶蒼神君的面前。
“帝都沒這種排場……”
諸神不滿地竊竊私語,就算是鐘山龍神的公主,初初面便氣勢洶洶隨扈百人,是想彰顯自己份高不可攀嗎?
車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扛傘的隨扈立即撐開錦緞傘候在兩旁,侍立仙恭敬地彎曲胳膊,一隻纖長的手扶在上面,五指甲上都塗了鮮紅的蔻丹,襯著仙黃的袖,更顯得勝似新雪。
諸神的目齊刷刷地集中在那隻荑上——出來吧,鐘山龍神的小公主,看看你到底長什麼模樣才能這般驕橫奢華!
一個纖細的人影從金碧輝煌的長車上緩緩下來,小公主穿著霜的長,其上麻麻紋了無數暗金的閉目之龍,漆黑的長髮用金環點綴,除此之外一無飾,有種不聲間的華貴。
的臉低垂在錦緞傘的影中,偶爾泄的臉頰弧度盈而。扶著侍立仙,走得不快也不慢,每一步都恰到好地優雅著。
及至走到扶蒼神君面前,扛傘隨扈與侍立仙退開三步跪下行禮,諸神才第一次見到鐘山龍神小公主的容貌,年輕的神們忽然都有些泄氣。
小公主極白,便映得眉眼更加濃黑,雙脣更加。或許是因爲出高貴,又或許是因爲排場太大,上有一種莫名的氣質,像是無邪的憨,又像是矜持的高貴,使看上去絕不會泯然於諸神。
更何況,是這般姿綽約,淨無纖塵。
九千歲的年紀讓小公主的臉頰上還存著一稚氣的盈,的表十分平靜,看不出任何心的緒,坦然與對面的扶蒼神君對視,彷彿站在對面神俊朗的年輕神君只是個五模糊的木頭人。
振袖彎腰行禮,幽雅清涼的香氣覆蓋了整座花皇仙島。
“妾鐘山龍神燭氏,玄乙,見過扶蒼神君。”
的聲音低如夏夜的涼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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