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殿的爭鬥，是與火的悍勇廝殺；殿的爭鬥，卻是計謀和心理的驚心搏。

煙霧微黃，剎那散開，一看便知是毒煙，直噴孟扶搖面門。

孟扶搖眼都不眨，讓也不讓，抓著戰南便往毒煙裡送。

戰南連眼晴都紅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子應變這麼兇悍靈敏，正常人在這種形下都是直覺避讓，卻想拉著自己一起死！

孟扶搖猶自不肯放過，很猥瑣的嘿嘿笑，道，“和天煞皇帝死在一起，區區實在榮。“

頭頂上卻突然傳來一聲冷哼，那聲音冷淡而飄渺，似有若無，一團雲似的輕遊。

那哼聲出口，淡黃的煙霧立時散去。

戰南死灰般的臉立即綻放出彩來，若不是孟扶搖死掐著他的咽，他大概就要狂喜歡呼出聲了。

孟扶搖的眼冷了一冷，攥手中的刀，刀閃，映上樑上那人影像，依稀是個子，灰白的長髮，灰白的長袍，一團雲似的氣質流，雖然坐著不，給人的覺竟然像不斷漂移，看得人眼花。

懶洋洋的“浮”在屋樑上，有點百無聊賴的搔了搔頭，順手拔了一白髮在掌心出神的看，一邊淡淡道，“天煞的皇帝真沒用，我不過來遲一步，居然就被個娃子險些宰了。”

戰南臉鐵青，孟扶搖卻嘻嘻一笑，道，“哎，這位樑上客前輩，可別小瞧了天煞的皇帝，人家打架不，別的本事不小，玩謀詭計啊，設伏兵陷阱啊，謀殺親弟啊，覬覦寡母啊，都不錯。”

戰南臉已經不似人，牙齒咬得咯咯直響，看向孟扶搖的眼神直噬人，孟扶搖毫不退讓的盯著他，毫不掩飾自己眼神裡的憎惡，森然道，“怎麼？想殺我？真巧，我也很想殺你，要不是考慮你這條賤命還有點用，剛纔我就一刀刀零碎割了你，你這個豬狗不如的噁心東西！”

越說越氣，黑風騎那死去的八名騎兵的臉、戰北野噙淚隔牆聽母親唱歌的臉，都在眼前晃來晃去，晃得心痛如絞怒上心頭，擡手就是“啪”的一個耳，“媽的，看你丫就生氣，先揍了你再說！”

皮擊的脆響在室迴盪，一些衝進來待護駕的士兵看得臉慘白雙發，孟扶搖斜睨著戰南，笑，“，啊，更多的人進來，進來看天煞的皇帝被我煽耳，快來看啊，每增加一個人我就多煽一耳，免費奉送，不要門票。”

戰南膛起伏渾抖，臉先是漲得通紅，隨即又慢慢慘白，慘白又漸漸了鐵青之——他看得出孟扶搖這種潑皮，說得出做得到，堂堂天煞皇帝，當衆被一個賤民左一耳右一耳連煽，他以後還有何面目做人？無奈之下只得用眼神示意，“退出去！”

士乓們如逢大赦，滿面冷汗的退外殿，橫樑上那雲般的子卻懶懶開了口，“小姑娘，莫要太囂張，當著我老人家的面，你左煽右煽的，也太不給我面子了，煽上一兩次，也就夠了。”

“前輩啊，我越聽您說話越喜歡，”孟扶搖眉開眼笑，“聽您的，煽一到兩次。”

反手一甩，“啪”又是一耳，面對青筋都隆起，憤怒得不能自抑的戰南，無辜的道，“前輩要我煽兩次的。”

……

樑上的子卻笑了起來，一頭灰髮看起來蒼老，聲音也懶得讓人聽了便想睡覺，笑聲卻清脆玲瓏，銀瓶乍破似的亮而銳，“你這孩子，我喜歡，可惜……”

說得好好的，突然一聲幽幽嘆息，嘆息裡，的袖子似乎了。

袖子方，孟扶搖立刻刀一豎，啪一聲，碧和一道鬼魅般出現的灰白暗狠狠撞上，孟扶搖子一傾，“弒天”把握不準向後一拉，那灰白芒竟然如層雲疊霧般滾滾而來，一撞！再撞！三撞！

三撞！終止，半晌，有被鋒刃和激盪真力割斷的黑髮，悠悠的墜下來。

而森亮的刀鋒，在孟扶搖眉心，只差一毫便要破相。

孟扶搖眼都不眨，面不改的將刀放下，笑，“哎呀，前輩，多謝你幫我剪了這費事的劉海。”

灰子卻突然道，“你真力有大風的‘風乍起’，你是大風的徒弟？”

探下臉來，一張白得沒有的臉，五清秀，眉生得尤其平直秀致，像名家筆下寫得最完的一個“一”，眼神卻虛虛幻幻的沒個著落，看不出年紀，四五十也可，二三十也可。

孟扶搖轉轉眼珠，聽注子口與，八是十強者中人，十強者中，玉衡不知男，雲魂和霧是子，這是哪位呢？

還有，據宗某人的說法，這三人中，有一個是和大風結怨的，但不知道是誰！所以這個回答，可千萬小心了。

死摳著戰南脖子，刀擋在他和自己的面門，笑嘻嘻答，“俺不認識大風前輩，只在前段日子在某牢獄中邂逅一次，險些被殺了，還被灌了些真氣，險些廢了我武功，大概就是這見鬼的‘風乍起’？”

“大風有眼力，”灰子仔細看了孟扶搖一眼，“你骨好，我看也適合我這一派的，可惜……”

孟扶搖立刻再次豎刀。

“呼——”

腳底突然捲起一道暗流，無聲無息卻又氣勢凌人，如同飛雲橫渡蒼穹，不覺其快卻轉瞬千萬裡，悠然中自有威凌天下不可抗拒的自然之力，孟扶搖只覺得腳腕一，還來不及應變，便被那道氣流頭上腳下的扔了出去。

翻翻滾滾趺出，撞在牆壁上重重一聲，咳了咳，吐出半口鮮。

那灰子又道：“可惜……”

砰一聲，孟扶搖這回橫著撞在桌角上，撞掉半顆牙齒。

“可行……”

“砰！”孟扶搖自地上了出去，蹭掉了肘間一塊皮。

“可惜……”

“咔嚓！”孟扶搖擋在面門的抓刀的手指突然詭異的翻了過去，斷了。

……

然而戰南始終在掌心。

無論被以什麼樣的無聲無息的暗勁砸了出去，無論吐出的是還是牙，蹭掉的是還是皮，斷掉的是骨節還是指節，孟扶搖都絕不放手。

的匕首始終不離他咽之間，每次栽倒匕首晃來晃去都晃得戰南心驚膽戰，每次滾出去鋒利的匕首都要在戰南上劃出一道或兩道裂痕，每次的鮮濺出一滴，戰南也一樣要賠出不止一滴。

灰子終於停了手，那種駕馭天地之力滿室風雲遊的氣息立止，攏起袖子，虛虛浮浮的看了孟扶搖半晌，搖頭，“我真沒見過你這樣狠這樣無賴的子。”

“前輩。”孟扶搖呸的一口，順將含著鮮和口水的斷齒吐到戰南臉上，就著戰南九龍金線騰雲十八幅龍袍拭了拭，依舊笑容不改，“您想清楚，我打不贏你，但是以我的實力，只要我不怕死，想保住人質還是不難的，您就算殺了我，我也拖他墊背，我一定要他明白，啥點兒背。”

“你何必如此？”灰子高踞樑上，皺著眉頭俯瞰，“值得嗎？爲什麼？”

孟扶搖默然，眼前影一掠，潭水側死於蛇吻的騎兵，毒藤裡倒掛的慘白的臉，沼澤裡嚼舌的王虎、燒骨架的華子、墓道里推出的三兒、弓雷彈的老德、只剩半截的阿海，不知所蹤的小羅……電般一閃。

將匕首緩緩擱在戰南咽，看著寒氣，一鮮自那尊貴皇帝咽間流下，眼底出森然笑意，道，“爲那些犧牲的人們。”

灰子有些想不通的盯著，半晌道，“你這樣的人才，怎麼總是不拼命？你放了他，我他以後饒了你就是。”

“現在是我饒不饒他，不是他饒不饒我。”孟扶搖笑容可掬，“您搞錯了。”

灰子無奈的看看戰南，喃喃道，“當初就不該接戰家禮聘的……”想了想道，“我給你一我的白髮，將來這東西也許會救你一命。”

孟扶搖盯著這既暴力又天真的十強者之一，肅然道，“前輩，白髮將來我一定會長，說不定比您還多，所以不勞相送。”

“唉……”灰子煩躁起來，扯斷手中一直挲著的白髮，“那我只好殺了你了。”

----------

戰北野人在半空。

前臺階陷落，後重箭如雨，懷裡還抱著他的母妃，只剩下一隻手可以對敵。

他此時若將母親擲出，借力一越，便可以離那陷人的陷阱和背後箭雨。

他卻將母妃攬得更了些，隨即一聲大喝。

“起！”

他一腳踢出，生生勾起那翻落的臺階石板，那是整塊的漢白玉石板，長可數米，重達千斤，被他單足踢起，直上半空！

石板飛起，正迎上後箭雨，再厲害的弩箭也穿不堅固的石頭，紛紛折斷，而此時戰北野的形也不可避免的下落。

他下落，下方是滿鋼刀的地坑。

戰北野又是一聲大喝。

“住！”

聲若雷，驚得第一層臺階上待舉槍齊刺戰北野鋼刀陣的侍衛齊齊一頓，一頓間，戰北野一字馬橫劈，半空中騰起一個幾乎不可能達到的韌度，兩條長，生生架在了陷坑邊緣。

他一旦架住形，便穩定得似是颶風不能移的磐石，一擡頭，烏黑的眸那般沉鐵般撞過去，看得侍衛們又是一窒。

雙一錯，旋飛起，戰北野手一，數十柄長槍齊齊到他手中，再猛力一掄，呼呼風聲裡前後左右的侍衛統統跌了出去，七八糟撞在一起滿地翻滾申，還有些撞進陷坑的，慘連連鮮濺起，戰北野哈哈大笑，踩著那些狼狽一地的人的腦袋，直撲殿門。

殿門前卻涌出更多人來，被戰南揮退到外殿的侍衛層層疊疊擋著，意圖阻住戰北野。

“誰擋誰死！”

戰北野一向言簡意賅，也一向說到做到，長劍一閃，連穿三人，鮮標中，他冷笑道，“我很喜歡殺人，謝謝你們提供腦袋。”

他眉間染，滿泥濘，揮劍間帶出一蓬一蓬的鮮，彩虹般飄散在錦繡華堂之中，那些跌落他腳下傷半死的侍衛，被他毫不客氣一腳腳踩碎頭顱——“啪”！“啪！”一聲又一聲。

裂的鮮和碎骨，到流淌的和腦漿。

以殺，止殺。

戰北野到了此刻，不想再理會這是否是他天煞的子民，他只知道多耽擱一剎，孟扶搖便多一分危險，誰攔在他面前就等於要殺孟扶搖，那麼，擋我者死，遇誰殺誰！

這樣酷厲的手段，殺神再世的凜凜之威，驚得侍衛們心驚手，他們雖然礙於職責所在，不敢退卻，抵抗的力度卻了許多，很多人且戰且退，戰北野毫不客氣，橫衝直撞，殺出一條路，直奔殿。

一衝進殿，他沒看見戰南，沒看見灰子，只看見孟扶搖，看見孟扶搖半是，看見孟扶搖腫起的脣，甚至看見在袖後斷裂翻折的小指。

他看得眼睛都紅了。

然後他纔看見一樣狼狽得滿是的戰南，聽見橫樑上灰子那句，“那我只好殺了你。”

他立即衝了進去。

他來勢洶洶，袍捲捲起凌厲的風聲，鋼刀似的撲面襲人，灰子卻只擡眼他一眼，懶懶道，“又來一個，哎，我要多費點力氣殺了。”

戰北野冷笑，毫不猶豫撲向，大喝：

“要殺，先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