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龍臺終於飽吸了龍子鮮，在秋雨中恢復沉靜，監斬們向戰南回報，戰南自然早已聽說孟扶搖不避嫌疑送戰北恆上路一事，不僅沒有不高興，反倒出點放心神——這小子果然不是涼薄之人。

孟扶搖冷眼瞅著，微微一冷笑，不過是帝王心而已，咱整天在全天下最深沉的某個未來帝王邊，沒吃過豬還沒見過豬跑？對付那傢伙水準不夠，對付你還不綽綽有餘。

騎了馬回家，從皇宮到住要經過一片紫竹林，算是城中心唯一僻靜的地方，萬千紫竹在風雨中搖曳，竹清響，聲聲清脆怡人，孟扶搖在竹林間小路上騎馬而行，悠然聽著，道：“這大概也可以算是此刻風雨磐都唯一寧靜如初的地方了。”

後卻沒有迴音，孟扶搖皺了眉，鐵不說話，好歹姚迅也該開口湊趣吧？這傢伙最無恥最會拍馬屁了。

擡眼，前一點竹葉，滾過細細珠，那點水一閃便逝，照見一團紅影子。

孟扶搖突然竄了出去。

手一拍，頭也不回從馬上飛出，人往前衝，周的竹葉突然“唰”一聲齊齊向後一！

到一半，竹葉齊齊一折，又“唰”一聲回來，千刀萬針一半攢孟扶搖後心。

孟扶搖游魚般一，子一旋已經讓過那簇竹葉刀，手一，虛空籠著那簇竹葉，任那淡碧微黃在掌心之下浮沉，笑看著那團小紅，道：“太妍，沒人教過你男授不親麼？”

太妍從僵直的姚迅後探出頭來，白裡紅的小臉，梳老的墮馬髻，怎麼看怎麼不搭調，皺眉著孟扶搖，道：“世間男，在我看來都一樣，螻蟻而已。”

“是嗎？“孟扶搖驚呼，“那麼太妍，難道你現在抱著螞蟻的腰，還靠不著螞蟻的肩頭？你真的好小。”

太妍寶璀璨的眼睛瞟一眼，道：“你在罵我？沒人告訴你罵我的人會付出什麼代價麼？還有，說我不如他高？我殺了他他不就比我矮了？”

孟扶搖立即出刀！

太妍剛說出“我殺了他”幾個字時，孟扶搖“弒天”已經撥出，黑刀一閃，直投太妍。

太妍只是冷哼一聲，大喇喇擡手去接，不防那刀卻半空一折，轉了個方向，霍地砍向馬，刀柄在馬上一敲，骨裂聲裡駿馬慘嘶跪地，太妍不防虛招，頓時子一歪。

應變自然高超，一歪之下已經騰空而起，手卻仍不放開姚迅，孟扶搖擡手，飛快的在一株紫竹的上端卡了一樣東西，太妍下意識的想看，卻因爲個子太矮本看不見，只好一腳踩在姚迅上再次飛昇而起，騰空那剎覺得腳下有風聲掠過，孟扶搖已經低頭竄了過來，一把將姚迅接了下來。

太妍擡頭一看那卡了東西的紫竹，卻發現那本就是一牙籤。臉一紫，一翻立上一枚細細竹葉，以和容貌絕不相符的神盯著孟扶搖，道：“你很詭詐，但是高手過招，不是憑詭詐就有用的。”

孟扶搖笑嘻嘻看，這個侏儒武功雖高，卻明顯的對敵經驗極其不足，憑自己漸漸痊癒的傷勢和現有的“破九霄”功力，要打個平手也不是難事。

再說何必一定要和打架呢？那個“長孫無極要做什麼我就一定要破壞什麼”的子，爲什麼就不能拿來反向利用呢？

“我說你堵在這裡想做什麼？”孟扶搖笑，“殺了我？再扇我一掌？那你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

“我殺你做什麼？”太妍面無表，“我是師門正宗，和長孫無極那個半路出家的不同，非本門敵人，我不殺的。”

孟扶搖頓時大喜，又聽太妍道：“我只是你帶個信給長孫無極，師尊有話問他，他仔細聽著。”

孟扶搖聽這話奇怪，愕然道：“他師尊來了？”

“沒有。”

“那他怎麼聽？”

“你只管帶到就行了。”太妍不耐煩。

“你自已爲什麼不去？”孟扶搖不管不耐煩。

太妍默然，眼神霾，半晌才道：“你再多問一句我真殺了你。”

“不問就不問，”孟扶搖聳肩，“太妍太小姐，拜託你專心練功專心等著殺長孫無極，不要有事沒事壞我們的事，還有你殺我就殺我，不要在我進宮的時候闖到皇宮大什麼的驚擾陛下，那是我要保護的人。”

太妍森然道：“什麼時候到你命令我？”扭頭就走，走了幾步突然回，道：“你大概以爲你會做長孫無極的皇后吧？”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孟扶搖一眼，那眼神幽綠深涼，像一塊沉在深淵裡的碎玉，狠狠嵌進孟扶搖眼底。

道：“你真可憐。”

孟扶搖被那眼神撞得心中一，指著自己鼻子，道：“我？可憐？”

太妍漠然看一眼，形一閃已經不見，留下孟扶搖愕然天，後卻突然傳來竹葉聲簌簌，還有陣淡淡的異香，孟扶搖沒回頭，道：“你又來接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說你看太妍也沒討到好。”

長孫無極笑笑，道：“小孩子都比你省心些。”

孟扶搖翻翻白眼，問：“剛纔那句話你也聽見了，什麼意思啊？”

後長孫無極沒回答，他的氣息沉在這雨中紫竹林裡，越發幽涼，今天他似乎有些心事，有點神不守舍的模樣，半晌他將孟扶搖攬進懷，低低道：“扶搖，什麼時候我們努力的方向，可以一致？”

孟扶搖仰頭看他，他眼神裡幽明滅，淺紫錦袍倒映深紫竹葉，整個人看起來有種模糊的斑駁，孟扶搖抵著他的，覺到他氣息竟然有些不穩，突然也覺得心沉落，不知道哪裡涌出點腥甜的氣息，惡惡的堵在心口，幽幽嘆口氣，道：“長孫無極，放棄吧。”

長孫無極子僵了僵，默然不答，孟扶搖想了想，又低低道：“其實太妍倒不像太惡毒的子，武功也高，但是那高……唉，真要有個配得上你的好孩，我也放心了。”

長孫無極靜默半晌，突然笑起來。

他笑，截然不同平日的溫雍容，森冷而鋒利，他一拂袖，突然推開孟扶搖。

這是他自從相遇孟扶搖以來，第一次主推開。

孟扶搖默然退後，什麼也沒說，低頭靠著一株紫竹無語。

“孟扶搖……”長孫無極看著，“你又要犯點鴛鴦的病嗎？你上次洗得還不夠清醒嗎？你難道不懂，你此刻的‘’是對我最大的諷刺嗎？”

孟扶搖苦笑，半晌道：“我要真想替你點鴛鴦，我就不會那麼惡形惡狀對付佛蓮了。”

長孫無極看著，淡淡笑一聲，道：“扶搖，哪怕我再不願，我也從未攔住你追逐你的路，那麼也請你將心比心，不要管我的追逐。”

孟扶搖默然天，要我不管你的追逐……問題是你追逐的對象是我好不好，你整日這般深款款抱抱，你以爲我是木頭啊？木頭還有陷流沙的時候，我一個大活人就不會陷你溫的陷阱？你說得簡單，你就不曉得我堅持得多艱難？我堅持得牙也咬酸了，骨頭也掙痛了，生理期也紊了，連荷爾蒙都分泌了……我容易嗎我？

眼前的男子沉在竹林幽僻的暗影裡，尊貴而沉靜，像一尊不可撼的神……這是個神般的男人，完而無懈可擊，連給出的溫都堅實如玉，誰也找不了茬和錯，是，他沒錯，他永遠不會錯，於是便了錯的那個，無，涼薄，沒心沒肺無恥冷漠……孟扶搖閉閉眼，突然覺得無比煩躁，爲什麼要來到這裡？爲什麼要遇見他？爲什麼要陷在與不的泥淖裡，整日爲不得不拒絕他而疚——疚什麼？自已不也是傷害的那個？比他還多一層兩難的痛，而他只要不管不顧什麼也不用理會的去追人就了，這麼不公平，這麼不公平……說什麼將心比心？

開始磨牙，不明不白的惡從心底起恨向膽邊生——與其日日彼此著溫的攻陷而折磨，不如一了百了的乾淨，徹底的氣走他，再讓時間慢慢的癒合彼此的傷口，那纔是最人道的理方式，不就是決裂嗎？姑沒談過皂劇卻看過不，知道什麼詞兒可以打倒你。

“長孫無極我討厭你的追逐可不可以請你以後消失在我面前我不想再繼續欠你的下去然後永遠也還不了再揹著這樣一輩子的債無比痛苦的活下去所以請你放過我也就是放過你自己好了這個就是我的真心話我這輩子就說這一次再見謝謝希以後永遠不見。”

揀“破九霄”就是好啊，瞧這肺活量真是讓人激得熱淚盈眶……孟扶搖抹一把“激”出的熱淚，恨恨的一甩手，掉頭就走，也不去看後長孫無極的臉。

昂頭向前走，眼睛亮亮的，頭昂的過高，讓人懷疑那麼高的目的只是爲了阻止某些順利流出，步子踏得很重，卻忍不住總在那些步子踏出的間隙豎起耳朵尋找後的聲音，後卻一如既往的安靜，安靜如一泊死水，連紫竹搖曳的聲音也不聞，孟扶搖無比的想回頭，想回頭看看他到底是什麼神到底在做什麼，然而手死死卡住了自己的脖子，一直抱著腦袋走到避在竹林一側的鐵等人邊，惡狠狠道：“走！”

後卻突然起了風。

極細極細的細流，從腳底旋起，帶得一枚薄薄的落葉打了個飛旋，悠悠的飄上孟扶搖的腳面。

哪來的風？

在竹林的另一頭……

孟扶搖霍然回首，一眼就看見竹林另一端，深紫竹葉之梢，出現紅的小小影，冷笑著手中華一閃，直捅一直默立當地的長孫無極後心！

孟扶搖立即撲了過去。

撲得那麼兇猛，像一頭怒豹一隻狂獅一務下山的母老虎，所經之漫天紫竹葉霍地一揚，了一片深紫的錦幔，又瞬間被穿行而過的風一團，狠狠丟棄在後，人未至，黑刀尖已經拼命的去迎那柄淡青的奇形武，拼命去夠，以至於手臂大力拉發出骨節的細微嘎吱聲，響在靜寂的空間裡像一聲小小的炸。

該死的太妍！此刻長孫無極一定反應最慢！

另一個方向，衛們也拼死撲了上來，然而太妍劍出的那一剎袖一揮，三丈之，除了孟扶搖再無人可以穿破的罡氣撲近。

青冷冽，直後心，長孫無極回首，手指一揚遞上刀來，然而無論是太妍還是孟扶搖，都已看出他確實慢了一步。

孟扶搖也慢了一步——畢竟隔了太遠。

“哧——”

極細微的兵聲，聽得孟扶搖連心都涼了。

太妍的尖笑聲同時響起，幾分張狂幾分解幾分得意幾分心酸，笑：“我終於贏你一次！”掌間直的劍尖半途而止，卻狠狠向上一挑！

那一刻，不後心，卻要生生剖開長孫無極背脊！

揚起的劍鋒燦亮如流電，掠著殊毫不猶豫的劃裂，眼看便要毫無窒滯的一路劃下去，劍突然一停。

孟扶搖的手掌，死死擋住了劍。

鮮從掌心滴滴答答涌出來，順著劍的槽流下去，流長孫無極後背傷口，兩人的鮮，混在一起，再慢慢落深紫落葉覆蓋的地面。

孟扶搖面不改，指去太妍劍尖，想要將那刻斷，那劍卻不知是什麼質料做的，不留手，孟扶搖手一，又是一道皮開綻的傷口。

怒極，乾脆也不去那劍，衝上來橫肩一撞直直撞向劍，竟要用自己的肩撞出那還停留在長孫無極背後的劍鋒。

長孫無極突然一手，一把帶開的子，手指一旋將旋到自己後，這個作令他後背還沒撤開的長劍更深了幾分，鮮狂涌而出，淺紫錦袍立時了深紫，太妍手一，瞬間眼神有些恍惚，長孫無極已經拂袖。

他拂柚，袍瞬間剛如板，沉厚而堅的甩出去，甩上劍，奇異的震一波波傳來，太妍手一，不由自主的放開了劍，長孫無極反手撥出長劍，手一揚，劍如電，不要害，卻向不遠一泊水塘。

太妍半空一個翻，趕去接那師門賜下的劍，那劍撞在塘邊石頭上，突然更快的回，太妍趕又一翻躲避，又手去撈劍嗎，子剛縱到一半，突然定住。

長孫無極的手指，已經按在了的眉心。

他滿手鮮，按在眉心便是一個深紅的指印，倒令琢團團的太妍的臉看起來像個善財子，然而眼神絕對不善財，甚至是驚恐的，驚恐的看著那手指，嘶聲道：“你敢對我用法——”

“你又忘了，翻天指除了閉記憶，還可以給你留下終生印記。”長孫無極淡淡看，平靜無波，看著太妍瞬間死灰的臉，手指一捺將捺了出去，“我覺得這纔是最合適你的懲罰！”

太妍一個翻翻落紫竹葉，趕手對額頭一抹，這一抹抹下鮮，但是額頭那指印居然沒有抹去，那般鮮亮深紅的鑲在那裡，看起來十分稽。

太妍臉一白，眼淚差點衝出眼眶，跺跺腳，一聲不吭憤然轉離去，孟扶搖也顧不得，風一般衝上來，一把抱住長孫無極，惶急的在他上索：“你怎樣了，你怎樣了……”

著長孫無極背後，沾著一手淋漓的，那般鮮豔得驚心，驚得聲音都變了，抖著脣慌的撕自己服要給他裹傷，手卻抖得厲害，居然怎麼撕都撕不那布料，覺到長孫無極子有些，趕抱著他坐下來，又去撕服，長孫無極卻突然一手按住了的手。

他手心微涼，帶著些殷殷的鮮，手勢依舊溫，輕輕挪開孟扶搖撕的手，反手抹上了的臉，這一抹便接了一指晶瑩亮的，順著他手指滴落，將手上鮮衝淡淡的紅，孟扶搖癡癡盯著他手指，用手背了自己眼角，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這個認知讓心底一酸——原來人的會背叛自己的意志，再怎麼死撐著，該疼痛的時候還是會流淚，怔怔看著自己的眼淚，更多的淚水頓時洶涌而出，那般噴濺的淚水裡往長孫無極懷中一撲，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