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說完,葉世傑已經是口乾舌燥,拿起桌上的茶水來灌了一口,道:“二叔,你說姜梨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要和咱們葉家重修舊好?但當初也說過不屑於商戶爲伍,我現在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葉明軒畢竟比葉世傑年長一些,聽完葉世傑的話,也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細細想了想,才道:“你說的這些,我知道了。凡事聽人一面之詞自然不可信,我並非不信姜梨,而是信不過姜家。姜家雖然爲戶,但戶有時候還不如商戶坦。我怕這並非姜梨本意,而是姜家在背後指點,雖然咱們葉家沒什麼可圖謀,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葉明軒敲了敲桌子,道:“這樣吧,找個機會,我想和姜梨見一面,介時真心或假意,一試便知。”
“二叔,”葉世傑遲疑的問道:“姜梨說辱商戶那些話,並非本本意所說,你以爲,這件事是真的嗎?”
葉明軒笑了,他一笑,那商人的明沖淡了不,又像是個讀書人了,他道:“並非不可能。只是,就算是有人背後授意這麼說,只要當時肯相信我們,當著我們的面說出實話,我們也能有辦法帶走,但沒有相信葉家。”
“也許是當時年紀太小了,年紀太小,很容易被人嚇唬住。”葉世傑忍不住道。
葉明軒沒有說話,只是笑瞇瞇的看著葉世傑,看的葉世傑也不自在起來。他問:“怎、怎麼了?”
“沒什麼。”葉明軒道:“不錯,小孩子的確容易被人蠱,所以真是如此,我們也不會怪責,反而會自責當初我們沒有發現此事。不過如今不是小孩子了,聽你的話,是個有主意,膽子很大的姑娘,這一回,可以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也能自己選擇是否要相信我們。”
“一切等見了面就知道了。”他說。
……
肅國公府。
肅殺的秋日,國公府裡的花園裡,仍舊是花團錦簇。
國公府似乎沒有秋日冬日的蕭條景象,肅國公養了一府的花,自然有春夏秋冬都能盛開的。桃花不會在秋天開,但秋天有花,荷花不會開到冬日,但冬日也有紅梅。
當然了,普通的桃李梅,都不得肅國公的眼,肅國公府養的花,比燕京城裡大多人都要貴。凍著不,熱著也不。水澆多了不,土埋淺了也不,還要時時爲剪枝,捉蟲,爲尋一個舒服的位置,不能太仄,也不能太空曠。不能被貓抓壞,也不能被鳥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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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裡的每一個人,上至管家侍衛,下至倒夜香的,人人都是養花高手。若是尋常人養不好的花,去肅國公門口蹲著,等早上小廝出門的時候隨手逮一個問問,保管能說的頭頭是道。
是以別人問燕京城景最好的地方是哪裡?不是白雲山,不是青道觀,不是宮裡,不是畫舫,而是國公府。那是把人間最好的都集到一,與外頭格格不的豔麗。有人說,若不是肅國公喜怒無常無人敢惹,只怕每日看國公府花園的人都能把府門的外牆推翻。
實在是太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地方越的地方,養的人也是的。整個國公府裡的下人小廝侍衛打手,個個都貌如花,雖比不得肅國公絕傾城,拿到外面去,大約也能迷倒一片。
實在費解。
此刻,肅國公府書房裡,有人正在說話。
孔六一拳擂在桌上,著嗓子道:“明日中秋燈會,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姬蘅乾脆利落的回了他兩個字。
“爲什麼?”孔六問:“你不想看王搞什麼鬼了嗎?”
“還不到他手的時候,去了也沒用。”姬蘅漫不經心的道:“年年都一樣,沒意思。”
“今年有金滿堂。”坐在另一邊的陸璣斯斯文文的開口,還不忘弄一下他尖尖的山羊鬍:“大人不是很喜歡看戲?”
“對對對,”孔六也道:“金滿堂,聽說比那勞什子之前紅遍天的相思班要好多了。”
姬蘅看了他一眼,要知道,之前名滿燕京城的相思班,就是因爲出了個柳生場場紅的,只是那總是唱旦角的小生柳生卻起了不該起的心思,竟然趁著來國公府給老將軍祝壽的時候企圖爬姬蘅的牀。可把姬蘅噁心壞了,姬蘅打折了他的將他丟了出去,連帶著相思班也連夜逃出燕京城。
惹惱了肅國公,丟掉命都是輕的。
相思班就此從燕京城銷聲匿跡,也沒有別的戲班子起來。前不久來了個金滿堂,說倒是不錯。
見姬蘅還不回答,孔六大道:“你要是不出門,我和陸小鬍子都得在國公府陪你理一晚上公事。明日是中秋節,中秋節!姬蘅,國公爺,大人!能不能有點人呢?花子都得過節哪!”
陸璣沒有說話,笑瞇瞇的模樣,卻也是十分附和孔六的話的。姬蘅擡眼看了他們二人一眼,半晌,道:“不。”
孔六一下子泄了氣,正要反駁,門忽然開了,姬蘅的祖父,老將軍走了進來。
九月末的天氣,老將軍還是打著赤膊,應當是在院子裡練劍剛回來,額上還有亮晶晶的汗珠。不過他的劍氣應當一如既往的糟蹋了不姬蘅養的花。眼見著老將軍頭上還飄著幾朵殘落的花瓣,陸璣的眼皮子就忍不住跳了跳。他可認了出來,那花瓣好似之前姬蘅花一千兩銀子從外商手裡買回來的“香雪海”,這麼幾片花瓣,也值當個一百兩銀子吧。
難怪國公府的下人老說最奢侈的不是姬蘅,而是老將軍。這般不憐香惜玉的祖父,真不知道是如何與姬蘅相下來的。
“明日你們要去中秋燈會啊?”老將軍中氣十足,聲音洪亮,看著姬蘅,眼神裡有些惋惜,“我本來想讓你留在府裡陪我練劍的,剛聽到你們在屋裡說甚麼燈會,太可惜了。”
孔六正要說“不可惜姬蘅又不去”的時候,就聽見姬蘅憾的聲音響起:“確實很可惜。”
孔六吃驚的看向姬蘅,姬蘅微笑著,神態自若的道:“祖父一人在府裡練就好了,最好在空地練,我們出門會很晚纔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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