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過的很是平淡。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姜梨與明義堂的先生說明了即將回襄的事，就等著與葉明軒一道回去了。

姜老夫人將姜梨道晚堂裡囑咐了好幾次，大約也看是看重這次回去與葉家的關係。季淑然母倒是破天荒的沒有來搗，姜梨心中清楚，季淑然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大約是在籌謀什麼新計劃，只是眼下思鄉心切，也沒有多餘的力注意這對母了。

姜景睿時常來芳菲苑，無非就是還沒打消與姜梨一道去葉家的念頭。也不知他如何想的，好好地燕京城不待，日都想著四遊玩。倒是葉世傑也來了一回，沒有提襄這回事，只說了他近來做戶部員外郎發生的事。

葉世傑了戶部員外郎開始，許多人都在觀他究竟屬於哪一邊。以葉家和姜家的關係，葉世傑當屬首輔一派。但燕京城人都知道葉家和姜家許多年前就斷開往來，猜想日後葉世傑或許會王一派，畢竟如今王勢力漸大。不過姜梨以爲，葉世傑還是效忠洪孝帝爲佳，不知爲何，有一種覺，雖然洪孝帝眼下看著勢力不，但這位年登基的帝王，也不如表面看上去的簡單。

日子就這麼過去，轉眼到了十日後，葉明軒來接姜梨，將要一同離開燕京，向襄出發了。

這一回，難得的姜老夫人也出府門口送行。仍舊沒有看到姜瑤和姜玉娥的影子，季淑然笑著對葉明軒道：“一路上多多注意安全，梨兒就託付給您照顧了。”

葉明軒笑道：“放心吧。”

葉世傑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出發吧，早走一刻，多趕些路，也能早回襄。”

姜梨回，對著姜老夫人微微一福，道：“父親祖母不必掛念，待看完外祖母，我會早些回來的。”

“當然。”季淑然眼裡的慈真切的過分，道：“我們等著你回來。”

姜梨微微一笑，不再遲疑，桐兒扶著上了馬車。車簾放下，隔絕了外頭姜家人的目，只聽葉明軒吩咐車隊的聲音響起。馬車咕嚕嚕的往前行走去。

的心裡就此鬆了口氣，隨即又變得激起來。

這是……回鄉的路。

雖然不再是薛芳菲，雖然變了首輔家的千金小姐，但總算是，走上了回家的路。

……

從燕京城到襄，抓趕路路上不耽誤的話，要一月有餘。好在路不是很崎嶇，都算是道，不比青城山到襄危險。而葉明軒是個謹慎的人，專門僱了鏢局車隊來保護姜梨的安全。姜元柏也撥了些護衛，這樣一來，便是再不濟路上遇到了劫道的，也能全而退。

好在這一路上，都十分平安，並未遇到什麼危險。葉明軒本以爲姜梨慣養，走不慣這樣常德路，畢竟燕京城到襄，比燕京城到青城山還要遠。如果姜梨路上不習慣，整個車隊都要慢下來，等回到襄，必然要比從前晚上許多。

然而姜梨的表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並不挑揀，也很好伺候。住客棧也好，將就著馬車也罷，從沒過一聲苦。有時候夜裡找不到客棧，住在外頭，護衛們去打獵烤兔子時，姜梨就在一邊興致的瞧著，護衛弄得不對，還能幫襯一點。直把跟著葉明軒的小廝阿福都看的目瞪口呆，與葉明軒說道：“二小姐這樣子，從前沒做這種事，看起來怎麼這般稔？”

葉明軒也奇怪，便是他自己的兒子葉如風從小淘氣，也不見得比姜梨做的更好。姜梨可是個千金大小姐，可做起來這些事，沒有半點不適，好像很習以爲常似的。

問起姜梨的時候，姜梨只笑道：“我在青城山的庵堂裡時，時常和桐兒去外面抓野兔吃。齋菜吃不飽，好在山上兔子不。”

桐兒雖然心裡納悶何時有和姜梨去抓過兔子，面上卻是一點兒也不顯，煞有其事的跟著點頭。葉明軒便不說什麼了，只笑著嘆氣，也不知是嘆還是憐惜。

這一路上，竟然比姜梨想象的要順利。因此，快到襄城的時候，也纔將將過了一月。本按照計劃的行程，大約是再過半月。可因爲姜梨一路上沒有吵鬧，車隊未停，走的也很快。

車隊到了襄城門口的時候，葉明軒讓人拿行令牌給守城小將們看，桐兒拉起馬車簾，好奇的往外看，喃喃道：“這裡就是襄城了啊，看著熱鬧的嘛。”

姜梨瞧著外頭的風景，眼中閃過一懷。

桐鄉是襄城下的一個小縣。薛懷遠從前只有每逢過節的時候，來襄爲薛芳菲和薛昭姐弟二人來添置東西。那時候和薛昭每年都盼著來襄，襄比桐鄉熱鬧繁華多了，好吃的好玩的也多得多。只是這樣的機會不常有，算起來，嫁給沈玉容三年，離開桐鄉。至於襄，也有七八年沒見了。

眼前的襄，看上去還是悉的樣子，卻比七八年前更熱鬧，更繁華，也更讓人嚮往。

倘若薛昭還在，他一定會大笑著拉再去逛逛襄城的……

正想著，守城小將見過行令放行，車隊繼續朝前走去。

走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車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又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住，葉明軒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了進來，笑道：“阿梨，下車吧，咱們到了。”

門房見了葉明軒，立刻打開門，並招呼小廝進屋稟告，一路高聲道：“二爺回來了！二爺回來了！”

桐兒扶著姜梨跳下馬車。

葉家作爲襄城的首富，或者說，葉家的家財便是拿到燕京城也能得出名號。因此葉家大宅，也修繕的十分氣派。據說是從葉老大人開始就一直住在這裡，朱門大瓦，門口的柱子上都雕刻了細細的花紋。便是連墜著的燈籠，蒙著的白紗也是江南的燕翅紗。

桐兒和白雪站在葉家的大門下，皆是瞪大了眼睛。葉家這樣的豪氣，和首輔府的緻風雅全然不同。對於普通百姓來說，自然是這樣簡單闊氣的修繕更爲奪人眼球。

葉明軒道：“阿梨，還是第一次來葉家吧，怎麼樣？覺得還行？”

“非常不錯。”姜梨笑了笑。

和薛昭從前來襄城玩，也聽過葉家大名，曾從葉家大宅門前走過。薛昭還嘆，若是能走進去，瞧瞧裡面是什麼模樣就好了。卻沒想到，如今的，居然能明正大的從硃紅的大門走進，一睹風采。

葉明軒笑道：“我們走吧。”

姜梨和葉明軒一道走近。

葉家的宅院，看起來比首輔府還要寬敞明亮，比起首輔府的嚴謹，又多了幾分市井的熱鬧。小廝丫鬟上穿著的裳料子也是上乘，和桐兒白雪穿的不相上下。足以見葉家家產厚。這些下人見了葉明軒紛紛行禮，見葉明軒側跟著的姜梨一行人，又俱是好奇的打量，猜測著姜梨的份。

錦畫堂裡，此刻正站著幾人。

“爹可總算回來了。”一位十四五歲的年道：“不知這回在燕京城帶回了什麼好東西？”

“你就知道這些。”在他邊，頗有書卷氣息的婦人嗔道：“平日裡府裡沒你東西，燕京有的，你又不是沒有。”

“妹妹莫要責怪如風。”另一位圓臉婦人笑道：“如風是孩子氣了些，世傑在的話，也會如此。”

葉如風的邊，站著位花容月貌的，年紀看上去比葉如風稍長一些，擔憂道：“不知大哥那頭的況如何？如今了戶部員外郎，可還應付得來？”

最中央站著的藍衫中年男子一言不發，只沉默的喝茶。

正說著，忽然聽見外頭有小廝的聲音：“二爺回來了！”

瘦些的婦人立刻喜出外的站起，便見錦畫堂的簾子兀的被人開，葉明軒大笑道：“大哥，夫人我回來了！”

“爹！”年撲了上去。

姜梨站在葉明軒後，對於葉家的人，也是十分陌生。不過，便是真正的姜二小姐來此，大約也是和一樣的覺。要知道他們已經有十年未見了。

那年是葉明軒的兒子葉如風，眼忽然瞥到站在一邊的姜梨，當即從葉明軒懷裡站出來，疑的問道：“是誰？”

姜梨微笑著站在葉明軒後，瞧的裳打扮，並不似下人，所以不會是葉明軒路上收的婢。

卓氏，那個瘦高的頗有書卷氣的婦人，葉明軒的夫人，瞧見姜梨，霎時間白了臉。大約以爲姜梨是葉明軒在路上收的子一類，他們富商一類多有此事發生，出去做生意的途中，隔上三五年，便帶回一個陌生的子，還有所謂的兒子。葉明軒一別幾個月，兒子是不可能的，但在路上收用個子，卻不是不可能。

男人在這種事上向來心，葉明軒還沒發現自家夫人神的不對，姜梨卻已經看了出來，也猜到了卓氏的份。爲了避免誤會，只得站上前，笑盈盈的衝著卓氏了一聲：“舅母。”

這一聲舅母，倒是的卓氏一愣，方纔的煞白臉頓時褪去，取而代之的只是疑，問：“老爺，這位姑娘是誰？怎麼我舅母？”

葉明軒哈哈大笑，一邊又衝跟著站起來的藍衫男子，葉明輝道：“大哥，這次我不是一人回來的。你們看這是誰，可還認得出？”

衆人皆不解。只有葉明輝注意到之前姜梨卓氏“舅母”，心中猜到幾分。

“這是珍珍的兒阿梨啊。”葉明軒笑道：“上次見到阿梨的時候，還是個小不點兒，如今都是個姑娘家了。阿梨，這是你明輝舅舅，大舅母。”

姜梨笑道：“明輝舅舅，大舅母。”

葉明輝和妻子關氏都是一愣，關氏有些不知所措，葉明輝卻是眉頭皺。

屋子裡一片沉寂。

片刻後，葉如風突然開了口，他鄙夷的看向姜梨，道：“是姑姑的兒，那個嫌棄咱們商戶，把祖母氣病了的大小姐？”

卓氏趕拉了一把葉如風，葉如風目犀利，毫不客氣，繼續道：“做都做了，還怕人說什麼！”

屋子裡的人瞬間都沉默下來，氣氛變得十分尷尬。

本來也是，葉明軒在回襄的時候，可對姜梨會回來一事隻字未提。葉家人都不曉得姜梨會過來，此刻突然前來，都不知如何應對。要知道多年前姜梨的一番話傷了葉老夫人的心，也傷了整個葉家人的心。對姜梨，從此只當沒有這個人，誰知道忽然出現。

葉明輝責備的看著葉明軒，斥責他爲何不早將此事說明。葉明軒一臉無辜，卻又忍不住去看姜梨的反應。

姜梨執意要和自己一起回襄，就應該提早料到可能會有這麼個結果。葉家不會心無芥，如此一來，姜梨會怎麼說怎麼做？

姜梨瞧著眼前的局面，面上笑容毫不。

桐兒又是尷尬又是委屈，姜梨當年的事也是知道的。雖然承認這事是姜梨不對，但自家姑娘那時候也才五歲呀，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何必抓著一件舊事耿耿於懷？按說早知道如此姑娘就不該回襄，在這裡這勞什子氣，好心好意的回來看葉老夫人，結果了一鼻子灰，真氣悶。

正想著，就聽見姜梨和的聲音響起：“是啊，我就是‘那個’姜梨。”

葉家人都呆住了。

葉明軒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姜梨說話的時候，溫溫，和和氣氣，笑容滿面，都說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是個笑得可的漂亮姑娘，這一掌就更加打不下去了。除了葉如風，葉家其他人都有種不知如何應對的狼狽。

這姑娘，可真是以不變應萬變哪。葉明軒心裡嘆，忽然想起葉世傑對說過的“姜梨是個出人意料的人”，這句話不假。的確出人意料，好似平常人的窘、狼狽和不知所措在上從沒出現過，總能以一種特別從容的姿態應付各種況。

包括眼下。

葉明軒突然有些想笑，想必自己的大哥，一向沉穩端方的葉明軒，面對此種況也有些措手不及。幸而他還知道自己葉家人的份，便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道：“這是你二舅母。”他向姜梨介紹自己的妻子。

姜梨含笑對卓氏點了點頭：“二舅母。”

卓氏下意識的回了個笑容，反應過來後有些發呆，這位小姑娘的笑容太過誠摯。當年進燕京城接姜梨，葉明輝兄弟，葉世傑和老夫人都在，卻沒有親眼所見。但姜梨的傳言葉家上上下下都知道的。葉明輝和葉明軒都不可能說謊，況且在這件事上說謊也沒有必要，所以大家從不懷疑姜梨是一個虛僞無，刻薄寡恩的大小姐。但當親眼所見後，卓氏還是忍不住覺得，或許當年的事是個誤會，這麼可溫和的孩子，怎麼會是他們裡說的那種人呢？

“這是你表姐嘉兒和表哥如風。”葉明軒繼續說道。

葉嘉兒比姜梨還要年長一歲，生的婉約大方，說實話，不像是出商戶，倒像是知書達理的家小姐。的眼裡對姜梨有好奇，卻仍舊帶著笑對姜梨點頭。

葉如風就沒有葉嘉兒那麼和氣了，哼了一聲就把頭扭向一邊，看也不看姜梨。

“你明煜舅舅過幾日才得回來，現在還不在。”葉明軒道。

姜梨點了點頭：“外祖母……”

“老夫人近來子不大好，”葉明輝猶豫了一下，才說道：“若是知道你來，難免心激，等過一陣子再告訴，阿梨看如何？”

姜梨還沒來得及回答，葉如風就冷道：“別見了，外祖母見了，萬一又氣病了怎麼辦？”

“如風！”卓氏警告他。

葉如風這纔不說話了，姜梨道：“我聽明輝舅舅的。”

葉明輝點了點頭，又對關氏道：“你先去院子裡找間空房收拾出來，讓阿梨暫且住下。”又對姜梨道：“你和老二趕了這麼些天路，一定很疲累了。今日就先什麼都不想，住下好好休息一陣子，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姜梨一怔，葉明輝這話，說的客氣卻又疏離，全然像是對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還是不那麼親近的客人。心中深深嘆了口氣，姜二小姐和葉家的隔閡實在太深了，一時半會兒本都解決不了。便是葉明軒與相了這麼久，如今對的懷疑還沒完全打消，還在懷疑回襄是不是姜家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