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知道的？”姜梨問。

“我的丫鬟，抱琴。”擡首，示意站在邊的那個丫鬟，道：“的孿生姐姐，司棋，那一日，就是跟在月兒邊。在外面，恰好瞧見了季氏吩咐旁人做樣子的事，立刻趁人不注意，跑回了院子，告訴了我。”

“那個丫鬟呢？”姜梨問。

“死了。”胡姨娘垂首，“那一日院子裡的人，全都做了替罪羔羊。司棋以保護小姐不利，被活活打死。我沒能救得了。”

“你知道此事，爲何不告訴父親呢？”姜梨問。

“二小姐，你以爲，我沒有告訴過老爺麼？”胡姨娘譏誚道：“只是我的話，沒有一個人相信。他們都說我是因爲失去月兒得了癔癥發瘋，詆譭誣陷季氏，甚至還想將我送去廟裡，若非老夫人惦念主僕之爲我說話，我怕是早就在去往哪個廟的中途，就得了意外，死於非命了。”

姜梨沉默，過了一會兒，說：“你說的話，府裡沒有一個人相信麼？”

“如何相信？”胡姨娘道：“是季家的小姐，如今的正房夫人，溫大方，賢良淑德，沒有人會相信會對一個並不妨礙的庶出小姐手。或許吧，也許有人察覺到其中不自然，但是當時季家正是蒸蒸日上，有誰會爲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去得罪季家這門姻親，二小姐，你也在姜家，人利益，你當看的比我清楚。他們也有親，只是這點親，也要講究利弊。在利益面前，很脆弱的。”

說的似哭似笑，姜梨卻似乎能過這年華不再的婦人臉上，瞧見滿腔的憤懣和悲傷。

胡姨娘平靜了一會兒，才輕聲道：“這府裡，有一個人應當會相信我，就是夫人。可惜已經死了。這可能就是我的報應吧。”

“什麼意思？”姜梨敏的察覺到話裡其他的意思。

“二小姐，這件事，埋在我心裡也有多年了。”胡姨娘慘笑道：“這府裡，人人都避我如瘟疫，我也沒能把這說給旁人聽。但如今你來了，我想，你應當也要知道這件事纔對。其實夫人的死，當初並非偶然。”

姜梨一聽，彷彿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本就冷的天氣裡，更是寒冷徹骨，的笑容消失殆盡，只問：“胡姨娘，你可要說清楚。”

胡姨娘像是沒看見姜梨臉的變化，自顧自的道：“當初，季氏剛剛進門，一開始，我以爲只要表現的溫順帖，季氏就會饒過我們母，不去找我們母的麻煩。那時候，我時常去討好季氏，給季氏送我做的吃食，刺繡之類。有一日，我聽到季氏與的嬤嬤說話，說的卻是當初給夫人瞧病的大夫，如今又回到了燕京城，得找人滅口才是。”

“你說什麼？”姜梨皺眉，“我娘當初不是因爲生我，子虛弱才過世的？”聽聞原來的姜二小姐正是因爲此事，才十分自責。若非拼命生下自己，葉珍珍也不必走的這樣早。

“子虛弱，慢慢調養就是。”胡姨娘道：“但夫人那半年，子卻是每況愈下。當時我們也沒有多想，那一日，我卻突然覺出些不對來。夫人死後，夫人的幾個丫鬟，也都因爲各種原因，要麼要回家照顧病重母親離開姜府，要麼就是出府嫁人，半年間，再也沒有任何音訊。便是二小姐你邊的這些丫鬟，夫人留給你的，也沒有什麼了。”

“現在想來，未必不是季氏買通了這些丫鬟和瞧病的大夫，在夫人的藥膳裡做手腳，讓夫人出事。”

姜梨搖頭：“但這沒有必要。我父親是在我娘過世後才相中季氏的。季氏那時候，還待字閨中，整個燕京城，按季家的門楣，雖然找不到姜家這般高門，但普通家的爺，還是綽綽有餘。不必在這裡，給人當個續絃。”

“這也是妾不理解的。”胡姨娘的面上，也泛出些困，“要說季氏之前就青睞老爺，才用了這般狠毒手段，卻也說不過去。季氏和老爺之前，並沒有見過面。”

姜梨不說話了。

“知道了此事後，妾不敢聲張，只怕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胡姨娘道：“便想，只要能護的月兒長大，這些事，就當不知道，爛在肚子裡纔好，沒想到……”苦笑一聲：“這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夫人平日待我這般好，我不能爲訴冤，所以活該我失去月兒。這是我的咎由自取。”

姜梨看著，知道胡姨娘傷心，但沒法再繼續同胡姨娘了。倘若當初胡姨娘將這些事出一點點，真正的姜二小姐對季氏起了提防之心，也不會釀最後的悲劇。雖然眼下衆人看來，這位姜二小姐除了過去的名聲不好，一切都有，但只有姜梨知道，真正的姜二小姐，世上已經沒了。

葉珍珍想要保護的兒，並沒有在姜家活下來。

“二小姐，我知道你怨我，我也不奢你能原諒我。但是，我的罪，自然有我自己背，但季氏上背了兩條人命，還能過的如魚得水，我不甘心。”這一回，連“妾”也不稱了。道：“我忍了這麼多年，想過怎麼和同歸於盡，但我連的都近不了。我沒有銀子，支使不下人，說句難聽的，就是想給下毒，都沒錢買砒霜。我又覺得，這樣讓季氏死了，實在太便宜了。便是我殺了，旁人只會說，我惡毒狠辣，殺了當家主母，所以活該我的月兒活不長。但季氏呢？還是一個賢良的名聲，死了也死的明，那不是我想要的。”

姜梨看著，道：“你與我說這些，又想說什麼呢？”

“二小姐，我知道你帶著桐鄉百姓上長安門鳴冤鼓，爲了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你能替他洗盡冤屈。且不說月兒，夫人是你的孃親，你一定有辦法，爲夫人的死證明清白，不是麼？”

“那麼你呢？”姜梨問：“胡姨娘，你能做什麼？”

“我能……付出一切。”那死水一般的婦人，眼裡漸漸迸發出復仇的火焰，像是被獵人帶走崽的母獅，閃耀著同歸於盡的瘋狂。說：“包括我的命。”

突然站起，面對著姜梨，跪了下來。

“妾，求二小姐。”

姜梨看著，不知爲何，想到了當初沈府裡，被起來的，走投無路的自己。

連同歸於盡都做不到。

道：“胡姨娘，起來吧，我答應你，不是爲你。而是，季氏必須死。”

應該付出代價。